摘要:法律語用能力包括法律主體對生活世界和法律世界相關(guān)要素進行投射、整合和建構(gòu),實現(xiàn)語境要素重新范疇化和結(jié)構(gòu)化的能力。司法話語行為深受多種語境的影響。在語用知識表征方面,司法話語行為往往需要涉及包括法律在內(nèi)的多種認知語境知識,這種選擇又深深刻有實踐主體認同的烙印。在語用策略方面,無論是推理的內(nèi)容,還是推理的方式,司法話語會充滿沖突和矛盾性。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8477(2015)02-0139-05
作者簡介:張蓉(1980—),女,麗水學院講師,碩士。鐘彩順(1976—),男,江西師范大學副教授,博士。
法律是一門語言職業(yè)。各種法律實踐都有賴于“語言的工具性”?,F(xiàn)有法律語用研究主要采用普通語用學的理論和方法,分析法律話語中的預設(shè)、指稱、言語行為、暗含、法庭交互等語用現(xiàn)象及合作原則、禮貌原則、關(guān)聯(lián)原則等在法律交際中的適用性。
[1](p421-444)但作為一種專門性機構(gòu)話語,法律語用特征的獨特性在普通語用理論框架下并未得到充分的闡釋。本研究旨在通過法律語境認知分析來探討法律語用能力的問題。
一、語用能力與認知語境模型
1.語用能力。
語用學在探討語用能力時,主要關(guān)注可激活和可利用的語境知識或條件及可實現(xiàn)的語境化意義,即重語用知識,輕語用的過程。然而,能力總是和一定的實踐過程聯(lián)系在一起,語用能力也只能相對于語用過程而存在。因此,在研究語用能力時,我們必須先明確語用過程中人們在做什么。對此,Katz曾指出,語用過程就是基于語法、語義和語境知識,產(chǎn)出或理解語句,表達或獲得語境化的意義。其最終結(jié)果是改變原有的語境。據(jù)此,Levinson把語用過程表征為話語和語境的一個函數(shù): [2](p31)
f(u)=c或者f(s,C 0)=c
該函數(shù)表示,語用過程就是通過產(chǎn)出或理解話語u(即原語境C 0下的語句s)形成新語境c的過程。事實上,我們可把語句s看成是原語境C 0的一部分(即語言語境)。那么語用行為就是促使語境C 0向語境c轉(zhuǎn)變的行為,語用能力也就是處理或轉(zhuǎn)變語境的能力?;诖?,我們認為,在建構(gòu)語用能力的理論時,必須對語境的屬性有清晰的認識,特別是語境轉(zhuǎn)變的機制。
2.認知語境模型。
語用學是一門研究語言與語境關(guān)系的學科。但對于語境,至今仍沒有嚴謹一致的學術(shù)定義。van Dijk有關(guān)CCM的論述可歸為三點:第一,它是一個由主體動態(tài)建構(gòu)的認知實體,具有體驗性、生成性和變異性。第二,它的內(nèi)容構(gòu)成具有多維性和特定性。雖然van Dijk羅列了包括情景、社會環(huán)境、機構(gòu)環(huán)境、互動行為的總目標、參與者和他們的社會和言語角色、參與者的相互關(guān)系、參與者的全局性關(guān)系、群體成員的身份或類別等可能內(nèi)容維度,但是他并沒有提出一個用來預測真實交際的CCM。CCM只能相對于特定真實交際活動而存在。第三,它具有主體間性,以話語群體共享的認知形式(如知識、態(tài)度、意識形態(tài)、語法、規(guī)則、規(guī)范和價值等)存在。它可以在互動中不斷地被重構(gòu)。
基于van Dijk的論述,我們可看出,CCM可在理論上避免我們前面提到的語用學研究中與語境相關(guān)的兩個問題。同時,CCM在屬性上與語用能力一致。因此,基于CCM的認知語境分析為語用能力研究提供了一個新的理論視角。
然而,認知語境模型理論在實際應(yīng)用中仍存在一些問題。第一,真實語用行為中的認知語境模型如何確定?第二,如何觀測認知語境的動態(tài)變化及其原因?眾所周知,認知是大腦的功能,而這一神秘“黑匣”至今仍無法直接探知?;谡J知語境模型的語用研究必須在認知方面進行探索。
在認知科學中,我們一般通過觀測行為來推斷認知的規(guī)律。顯然,在認知語用學研究中,我們只能通過分析話語行為來考察語用認知。我們可及的線索只有語言及與其相關(guān)的可觀測的外部語境。因此,在方法上,認知語境分析宜采取闡釋的范式。 [5]在具體操作上,可以分為兩步:
第一,可結(jié)合語義知識、社會語言學知識和文化知識,通過話語分析法,推導認知語境模型。 [3](p159-177)那些具有“語境化提示”(contextualization cues)功能的語言類別有助于我們對認知語境模型的闡釋。
第二,對相鄰兩個語用行為的認知語境模型進行對比分析。通過跨語境對比分析,一方面可了解前語境C 0和后語境C出現(xiàn)哪些轉(zhuǎn)變,另一方面可探究這些變化的來源。下面我們通過一個實例來說明該方法對分析語用能力的作用:
1. ATTORNEY: What is your date of birth?
2. WITNESS: July 18th.
3. ATTORNEY: What year?
4. WITNESS: Every year.
該段是真實發(fā)生在法庭上的一個對話。限于篇幅,我們只對比分析話語3和話語4的認知語境模型。話語3中,律師用的是省略問句。根據(jù)上文的兩個話輪,我們可以把該句補充完整為“What year was you born in?”也就是說,話語3所建構(gòu)出的認知語境模型C 0是“律師詢問證人的出生年份”。再看話語4,證人的回答也是省略句,其完整表達應(yīng)該是”July 18th is my date of birth every year”。他在作出該回答時,其認知語境模型C是“證人生日的日期”。這兩個認知語境模型完全不一致。這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該證人沒有正確認知律師在話語3中所建構(gòu)的語境圖式,以至于他在話語4中不僅未能對C 0進行充實,相反建構(gòu)了一個和C 0不相關(guān)的認知語境,造成交際失敗。另一種可能是該證人有意為之。要對這兩種可能作出判定,我們當然還需要從更大的語篇層面來建構(gòu)認知語境模型。
上述例子表明,語用能力有兩個重要的認知屬性:第一,語境認知能力。交際中我們一方面需要激活已有的知識,注意到當下的語境條件,另一方面也要能排除各種干擾性語境信息。因此,交際者須能感知、識別語境要素的相關(guān)性,并有效表征語境信息的內(nèi)容。第二,語境要素整合重構(gòu)能力。交際事件中往往會涉及多重語境或多元語境要素,它們相互間還可能相互沖突,所以交際者需要跨語境整合并建構(gòu)出一個既與話語前語境C 0一致性,又符合自己交際目的的認知語境模型C。
總之,認知語境模型理論為語用能力研究提供了一個新視角。
二、法律認知語用能力的分析
語境重置(recontextualization)和整合是法律話語實踐的重要特征。法律實踐涉及生活語境和法律語境。每一種語境下可能由多重的甚至沖突的要素或子語境構(gòu)成。而法律實踐的最終目的是實現(xiàn)跨語境的整合,建構(gòu)一個合法合理的認知語境模型。為此,我們須先確定不同認知語境中“視線”(lines of vision)關(guān)聯(lián)或?qū)?yīng)之處。這是認知語境建構(gòu)的基礎(chǔ)。然后,投射和整合生活語境和法律語境的相關(guān)要素。最后,通過話語表征認知語境。法律語用能力主要體現(xiàn)在認知和處理語境及語言表征認知語境。下面我們將通過分析一個案例,來探討如何通過認知語境分析來考察認知語用能力。
1.圣三一案。
1887年,美國紐約圣三一教會聘請一位英國人當牧師。為此,聯(lián)邦政府向法院控訴圣三一教會違反聯(lián)邦《外來勞工合同法》。巡回法院裁定該雇傭合同非法,支持聯(lián)邦政府的控訴。圣三一教會把此案上訴到聯(lián)邦最高法院。最后,聯(lián)邦最高法院推翻一審判決,認定該合同沒有違法。該案爭議的焦點是,牧師是否屬法律所禁止的外來勞工。
該案所涉《外來勞工合同法》的認知模型可歸結(jié)為“美國法律禁止雇傭任何外來勞工”。如果把它與該案件事實的認識模型“圣三一教會雇傭外來牧師”進行整合,那么通過簡單語義推理,我們就能得出“圣三一教會雇傭外來牧師違反勞工法”的結(jié)論。但聯(lián)邦法院給出的裁決與此正好相反。也就是說,該判決并非完全基于語義推理,而是經(jīng)過整合了其它認知語境模型。我們可以看到,大量的其它語境信息被引入判決書中,如一些司法解釋的案例、宗教對美國政治文化的影響等。整個判決通過一些語用策略建構(gòu)出一個與初審結(jié)果完全不同的認知模型。正因為此,該判決為我們提供了探討法律認知語用能力的良好契機。
2.認知語境模型分析。
該判決的認知模型可以通過分析其語篇語義的宏觀結(jié)構(gòu)來獲悉。該案件的宏觀命題是“圣三一教會雇傭外來牧師沒有違反勞工法”。我們可把它看成是一個復合的話語行為,它分為案情陳述、司法推理和司法裁定三個子行為。其中司法推理又由三個子行為構(gòu)成:首先,論述司法解釋的合法性。然后,分析該法的立法意圖。最后,論述美國社會的宗教態(tài)度。其中,司法解釋的合法性是通過引述一些司法解釋案例來實現(xiàn)的。立法意圖的分析包括法律標題與法律意圖關(guān)系、該法所針對的惡行及其立法過程中的相關(guān)文件等內(nèi)容。美國社會對宗教的態(tài)度是基于一些歷史政治法律文獻對宗教的規(guī)定。
通過語篇分析,我們可以看到,該判決所表征的語境因素非常復雜,不僅有司法案例,還有立法過程;不僅有歷史的事件,還有政治傳統(tǒng)。這表明,該司法話語行為的CCM涉及多個語境范疇。法律語用學研究就是要探討這些要素的整合所需的認知語用能力。
3.司法解釋中的認知語用能力。
認知語用能力包含語用認知過程、語用知識表征和語用認知策略三大部分。由于語用認知過程不適合純文本的語篇分析的方法,所以本節(jié)只探討判決書的CCM在形成過程中所涉及的語用知識表征和語用認知策略。
(1)語用知識表征。
語篇所包含的語用信息都應(yīng)在CCM中得到表征的語用知識。因此,我們可從語篇至少部分推測CCM所包含的語境信息,從而了解交際者的語用知識表征能力。語境模型分析表明,圣三一案終審判決中的司法推理涉及多范疇的語境信息,包括法律、歷史、宗教、文化等。那么,這些語境信息能被整合在一起的事實表明:第一,相應(yīng)認知語境范疇具有認知上的可及性。第二,它們符合司法推理的話語行為目的。也就是說,法官應(yīng)具備兩個方面的認知語用能力:第一,他的認知視域具有一定的廣度。在本案中,如果法官在認知語境建模時只限于法律范疇,那么就可能在語用上采取“平義規(guī)則”,僅從文本語境進行字義解釋。如果法官把自己的司法行為置于社會歷史語境,那么該司法解釋行為就成了文化闡釋。事實上,初審和終審的司法判決在語境認知視域上正好處于上述的兩個極端,從而導致了兩個截然不同的結(jié)果。我們知道,對于法官而言,其視域范疇有制度規(guī)定的部分,也有主觀任意的部分。 [4]其中,法律語境是必須部分,任何法律實踐都應(yīng)在法律語境范疇內(nèi)實施。本案中當法官要否定《外來勞工合同法》的規(guī)定時,他首先需要考慮的是合法性問題。這也就是為什么其第一個話步就引述一些相關(guān)案例來論證法官作不符合字面意義的司法解釋具有合法性。除法律語境信息外,其它語境信息也會被用于司法決策。但這些信息的選用完全受控于法官的自由裁量權(quán)。
那么,法官在行使自由裁量權(quán),平衡或取舍可及的認知范疇會不會受到語用認知能力的制約呢?我們認為答案是肯定的。語用過程會受制于交際者自我認同的投射能力。語用是自我認同的一種實現(xiàn)形式,自我認同是語用行為的框架。很多研究表明,法官的司法行為也同樣會受其自我認同的影響。 [5](p87-129)自我認同包括主體的情感、態(tài)度或認知視角。這些直接影響著法官對語境相關(guān)性的表征:
①While there is great force to this reasoning; we cannot think Congress intended to denounce with penalties a transaction like that in the present case.②It is a familiar rule that a thing may be within the letter of the statute and yet not within the statute because not within its spirit nor within the intention of its makers.③This has been often asserted, and the reports are full of cases illustrating its application.④This is not the substitution of the will of the judge for that of thelegislator, for frequently words of general meaning are used in a statute, words broad enough to include an act in question, and yet a consideration of the whole legislation, or of the circumstances surrounding its enactment, or of the absurd results which follow from giving such broad meaning to the words, makes it unreasonable to believe that the legislator intended to include the particular act.
在該段中,法官陳述了有關(guān)該法律的兩種觀點,并且在①中明確了自己的態(tài)度。人稱代詞“we”就是其主體認同的一種明確表達。正是因為法官從一開始就認同并支持圣三一教會的做法,所以他才在整個判決中納入一系列能佐證其合法合理的語境信息。在上面這段推理中,我們可以看到,判決書采取了系列的社會語言方式。比如,在②和③兩句中,指出該判決意見符合司法規(guī)則,用法律制度語境信息來突顯該司法解釋行為的正當性。接著,在④句中,強調(diào)該行為不是否定立法者,而是更準確理解立法者的意圖。這是一種“趨同”(convergence)的語用策略,用以確立該行為的社會支持。從判決書所建構(gòu)的整個CCM來看,其所有內(nèi)容的選擇和內(nèi)容的安排都與本段所表征的認同一致。
(2)語用認知策略。
認知語用能力的另一個主要表現(xiàn)是能否運用認知策略達到特定的語用效果。由于語用效果往往是相對于交際目的、對象和情景而言的,所以我們在確定語用效果時,需要先有一個理想的CCM作為參照。然后,通過分析目標語篇所表征的CCM與理想的CCM的異同,來確定語用效果及其相關(guān)的認知策略。在司法決策中,司法行為的合法性是一個共同的語用標準。就司法推理而言,其合法性取決于推理的內(nèi)容和方式?;诖?,下面我們將分析圣三一案判決中的語用認知策略:
①語用推理的內(nèi)容。
在圣三一案判決書中,我們可以看到,司法推理部分涉及的內(nèi)容包括案例、法律文本意義、宗教等。其中,案例和法律文本的分析屬司法中的常規(guī)做法,具有充分的合法性。然而,把宗教作為法律推理的內(nèi)容卻一直備受爭議。
法官在判決中指出美國是一個宗教信仰的民族。雖然引用了一系列的歷史文獻來說明這一事實,但是能不能證明法律不能干涉宗教的活動呢?這一語用推理事實上對大多數(shù)人來講是站不住腳的。比如,F(xiàn)arganis通過實驗對比研究表明,公眾對基于道德宗教進行推理的判決比基于法律和民調(diào)的判決認同度更低。
②語用推理的方式。
由于法律話語的語用目的與法律實踐的目的是一致的,所以其語用推理應(yīng)以法律的思維邏輯為準則。一般來講,如果法律話語適用的是法規(guī)或判例中的法律原則,那么其合法性就高。相反,如果沒有法律的依據(jù),特別是只單純根據(jù)日常話語中的缺省推理,那么其合法性就容易受到質(zhì)疑。在圣三一案判決書中,我們發(fā)現(xiàn)其中主要運用了三種缺省語用推理方式:
一是類比推理。類比推理是根據(jù)一個具有一定相似度的CCM來判斷或理解另一個CCM。兩個類比項不存在因果關(guān)系。圣三一案中存在很多這樣的例子。例如在State v. Clark一案中,根據(jù)新澤西法案第96、第98-99規(guī)定,故意破壞柵欄可判處輕罪,然后最高法院卻認為這一判決是錯誤的,法庭對于“willful”一詞在該法中的含義提出了不同的解釋,并指出,如果一個詞的字面意義是荒謬的,該法案必須解釋,避免荒謬。該案是有關(guān)侵權(quán)行為的,而圣三一案關(guān)系合同法。因此,它們之間在實質(zhì)內(nèi)容層面并沒有關(guān)聯(lián)性。也就是說,判決書引用的多個此類案例都不是因其能提供可適用于該案司法推理的法律原則。但這些案件的共同特點是都存在法律適用方面的爭議,最后法院都對相關(guān)法律作出與字面意義不同的解釋。顯然,這種語用類比有別于司法決策中的案例推理,它只是基于語用類比推理的一種話語論證。它可以影響我們對案件事實的理解,但是不能推導出必須的司法結(jié)論。從上述案例中,我們可以看到,法官可以對法律作出與其字面含義相反的解釋,但是這并不意味著法官可任意對法律進行解釋。事實上,法官釋法這一原則在法律界是共知的。關(guān)鍵是我們需要弄清楚法官在什么情況下可作出何種解釋。然則,所引述的這些案例未能給圣三一案的司法推理帶來這方面的明確指導。從這層意義上說,這種語用推理的方式未能有效實現(xiàn)該司法話語行為的目的。
二是常識推理。常識推理指基于共享的社會認知或期望得出結(jié)論的思維方式。這種語用方式主要訴諸受眾的認同,而非邏輯或理性。其語用效果主要取決于目標受眾是否持有所預設(shè)的社會認知。一般而言,常識推理會缺乏法律專業(yè)上的邏輯嚴謹性,但是會符合大眾的心理期待。在圣三一案中,常識推理也有使用:
The common understanding of the terms "labor" and "laborers" does not include preaching and preachers, and it is to be assumed that words and phrases are used in their ordinary meaning.
這是一段節(jié)選自有關(guān)從法案標題來推導法律立法意圖的司法推理。其內(nèi)容主要是分析“l(fā)abor”的含義。在此,判決書明確指出,根據(jù)“常識性理解”,“l(fā)abor”和“l(fā)aborer”不包含“preaching”和“preachers”含義。我們暫不論這種常識性理解的對錯。但可以確定,這種認知并非所有人都認同。我們知道,“l(fā)abor law”是指調(diào)控所有勞務(wù)關(guān)系的法律。這表明,“l(fā)abor”一詞在日常話語與法律語境存在兩個不同的認知語境模型。那么,應(yīng)用這種常識推理很可能受到法學界的質(zhì)疑。
三是歸納推理。歸納推理指基于個案推導出一般性結(jié)論的思維過程。在圣三一案中,歸納推理主要應(yīng)用于分析美國的宗教態(tài)度。判決書中列舉了一系列歷史、政治、法律等文獻中強調(diào)宗教的語段,以說明美國是一個重視宗教的國家。在涉及到英國政府簽發(fā)的殖民地授權(quán)書和維吉尼亞第一憲章等內(nèi)容中,很多文字都涉及宗教的重要性。我們確實可從中歸納出美國是一個重視宗教的國家。然而,我們也必須注意到,這一語用推理的結(jié)果并沒有邏輯上的必然性。態(tài)度具有動態(tài)性、差異性和不確定性。一些歷史、政治及部分法律文本的內(nèi)容并不能反映整個民族的態(tài)度,也不一定代表《外來勞工合同法》立法者的真實意圖。另外,我們也難以據(jù)此得出禁止教會聘用外來牧師不是《外來勞工合同法》的立法意圖。畢竟,宗教和勞務(wù)關(guān)系是兩回事。
上述分析表明,法律語用一方面受法律這一制度性語境制約,另一方面它涉及沖突性日常生活語境。法律交際要求具備跨語境整合的語用能力。
三、結(jié)論
語用學研究考察的是語言、語用者和語境之間的關(guān)系。本研究旨在克服傳統(tǒng)語用學中孤立靜態(tài)的研究范式,從三個方面進行探索性思考:第一,在理論和方法上,我們認為須整合語言、語用者和語境。為此,我們提出可把三者都看成是語境要素,并指出它們在交際者的認知上實現(xiàn)了統(tǒng)一?;诖?,認知語境應(yīng)成為語用研究的核心概念。第二,語用研究的目標是解釋語用過程,包括語言的產(chǎn)出、理解和效果。我們把這個過程看成是認知語境模型的轉(zhuǎn)變。由引,語用學研究就需要考察認知語境在話語產(chǎn)出前后產(chǎn)生了什么變化及這些轉(zhuǎn)變?nèi)绾萎a(chǎn)生。為此,我們提出在方法上可采用語境模型的對比分析。第三,以真實話語行為為對象,關(guān)注語用現(xiàn)象的形而下特征。
就法律語用能力而言,我們認為,它是法律實踐者對法律、社會、語言及自我認同的一種認知投射與整合能力。本研究發(fā)現(xiàn),司法話語行為深受多種語境的影響。在語用知識表征方面,司法話語行為往往需要涉及包括法律在內(nèi)的多種認知語境知識,這種選擇又深深刻有實踐主體認同的烙印。在語用策略方面,無論是推理的內(nèi)容,還是推理的方式,司法話語會充滿沖突和矛盾性。法律語用既不單純根據(jù)普遍語用規(guī)則,也非僅根據(jù)專門法律規(guī)則來實現(xiàn)。這意味著,理論模型的范式在真實語用研究中存在不可逾越的瓶頸,因為提出任何一條規(guī)則都會受到其它語境的內(nèi)容或框架制約。專門話語語用研究需要更多地關(guān)注語用過程的動態(tài)性。認知語境模型視閾下的法律語用能力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