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半甜
有時候驚悚小說的故事背景設(shè)在了出版界,考慮到作家只能寫自己熟悉的領(lǐng)域,這樣的安排很可理解。在很多讀者的想象里大型出版社成了像巴黎和香港一樣充滿魔力的所在,確實七位數(shù)的版稅預(yù)付款,聽上去比007開進(jìn)賭城蒙特卡羅的豪華座駕都吸引人。
很抱歉,出版界的明爭暗斗從來達(dá)不到驚悚小說需要的威脅、危險和死亡。但是這并不妨礙作家這種自戀的生物體會到類似的感受,代理人阻礙他的作品出版,所謂的朋友但是并不為必要的宣傳出力,寫了刻薄書評的評論員,如此的冒犯,在狹小的文學(xué)圈子內(nèi)無異于犯下謀殺罪。這也許正是出版界成為一起謀殺現(xiàn)場的直接原因。這也是羅琳的第二本書《蠶》設(shè)定在出版界的理由。
《蠶》的背景是倫敦文學(xué)圈子,私人偵探斯特萊克受雇尋找失蹤的小說家奎因,這位令人討厭的作家并不是太出名,結(jié)果此人被謀殺了,死亡的方式與其最后作品《蠶》中描寫的一樣。奎因在這部最后的一本小說中挖苦了所有的熟人,說他們是一幫吃老鼠的吸血鬼,要吸盡神的光芒。
斯特萊克和他的漂亮助手羅賓·埃拉科特(他倆的關(guān)系就像福爾摩斯和華生、蝙蝠俠和那個羅賓)進(jìn)入了圖書出版的世界,這個世界令人驚訝地名聲狼藉。他們調(diào)查了奎恩最后的手稿中那些幾乎沒做任何掩飾就提到的人(一家出版商告訴偵探斯特萊克,他們不會出版這本書,因為付不起打官司的費用)。
嫌疑人中包括奎恩的編輯杰里·沃德格雷夫,他說,“作家們都很不一樣……我從來沒見過不古怪的作家能寫出好東西”;他的經(jīng)紀(jì)人伊麗莎白·塔塞爾則說 “你知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覺得自己能寫作?你沒法想像人們拿給我什么樣的垃圾”;他的出版商丹尼爾·查德, “我們需要讀者……更多的讀者,更少的作家”;還有高傲的文學(xué)小說家邁克爾·范克特,“和大多數(shù)作家一樣,我也喜歡通過寫作某個主題來找出自己對它的真實感受。這是我們闡釋世界的方式,是我們?yōu)橹x予意義的方式”。
此外,書中還涉及了圖書市場,奎恩的妻子談起丈夫的書賣不動:“完全要靠出版商來推動。他們從不讓他上電視,或者提供類似的機會”,當(dāng)然還有電子書和數(shù)字出版時代的種種問題。書中有個小角色,奎因的情婦,自費出版了一套名為《梅里亞薩迦》的色情幻想小說,她的網(wǎng)站上裝飾著羽毛和其他花哨圖案,傳統(tǒng)出版社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好書,即使好書砸在他們頭上也不知道。
在《布谷鳥的呼喚》里,羅琳講述了模特、說唱歌手、時尚設(shè)計師、電影制片人所所構(gòu)成的世界。其實也給了媒體濃墨重彩的描述,當(dāng)然是負(fù)面的。書中借美國說唱歌手迪比·馬克的嘴說“他們?yōu)榱速嶅X,不擇手段,對你窮追不舍,非得把人逼瘋不可。他們這是嫉妒……是狗仔隊把盧拉逼得跳下樓的”,對此我們可以和主人公斯特萊克一樣說“這話說得很有意思”。考慮到羅琳一家受到的小報的騷擾,難怪她會在書中引用古羅馬詩人盧修斯·阿克奇烏斯的詩句“悲哀的是,名聲使不幸人盡皆知?!睍胸灤┲鴮γu的思索,斯特萊克本人也被設(shè)定是搖滾明星的私生子。名氣帶來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銷量、金錢和關(guān)注??紤]到這套偵探小說是以一位英國退伍軍人的名義發(fā)表的,看來名氣正是羅琳不需要的東西。
哈利·波特之后的作品證明了羅琳是個天生的諷刺家,這對她來說甚至比魔幻還要自然,《蠶》稱不上是偉大的偵探小說,羅琳本人也不是偉大的作家,但是她確實會講故事,這也意味著這本書的骨架,從為什么人物如此行動,如何發(fā)展才能吸引讀者跟下去,總是非常真實自然的,雖然這只是一個懸疑故事設(shè)計的陷阱。在這本小說中,她聚焦了虛榮,較勁,長期積累的怨恨,受傷的驕傲,被蔑視,激起仇恨的愛情。正好捕捉到了作家們的脆弱和虛榮。這也正是羅琳本人需要思考的東西?!鰁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