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把焦點對準我

黃俊然

我從來沒注意過她，她也不是那種引人注目的女孩。她個子不高，長得只能算是普通。上課的時候，她喜歡一個人坐在后排，看書或者記筆記。

有一次叫她讀課文時，聽到她標準的美式發(fā)音，我才對她刮目相看。后來，全國高校舉行英語演講比賽，我們學校有一個名額，我想了想，微笑著填上了她的名字。

改稿，糾正發(fā)音，甚至到肢體語言的處理，那段時間，我們每天都忙到很晚。我真的很喜歡她，也很想讓自己年少時未能實現(xiàn)的夢想在她身上發(fā)生。

可是，我總是隱隱地有些擔心，因為她太內(nèi)向、太安靜了，她能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嗎？

比賽那天晚上，我很早就坐在了大禮堂的前排。我對她說，別緊張。她看著我，臉紅紅的，什么也沒說。

我的心一沉，看來，她確實緊張了。我拍拍她，讓她去抽簽，結(jié)果，我們抽到的是第9號，而前面一位選手是公認的英語高手。

果然，英語高手的演講相當成功——幽默詼諧（huī xié），充滿個人風格。全場幾乎每隔半分鐘就會響起一次熱烈的掌聲，直到她上臺前，大家還在興奮地討論著他的演講。

我的手心沁（qìn）出汗水。我在臺下，不敢望向她，她是第一次上臺，出現(xiàn)任何差錯我都不能怪她?？墒?，在那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我是那么害怕她失敗。

強烈的鎂（měi）光燈，恢弘的大禮堂，她顯得那么小，那么微不足道，似乎沒有人注意到她已經(jīng)走上了演講臺。臺下，3000名學生依舊很吵。我在心里說，沒希望了。

我看著她，她真的讓我想起許多年前同樣因為不能引人注目而與榮譽失之交臂的我。

但是，讓我震驚的一刻發(fā)生了。她并沒有像我們安排好的那樣問大家晚上好。我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一個聲音，很響亮的聲音：“現(xiàn)在，請把焦點對準我。”

“請把焦點對準我?！?/p>

一共三遍。一遍比一遍響亮，震人耳鼓。

全場鴉雀無聲了。

我不敢相信，那么洪亮的聲音會是那個平時說話細聲細氣，絲毫不惹人注意的小姑娘發(fā)出來的。接下來我聽到她婉轉(zhuǎn)的聲音在空中盤旋，比夜鶯更動聽。

她的演講結(jié)束良久，全場才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我不知不覺拍手拍到熱淚盈眶。是的，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是我的學生，在若干年后教會了我生命里最動人的一課，那就是：千萬不要低估沉默者的力量，有時候，巨大的能量皆發(fā)源于無聲無息的蓄積。

（選自《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