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靈人偶

三井獸

1

拜亞斯是一個悲劇人物，對那些喜歡冒險的人來說，能方便地起到警醒作用。之前有證據(jù)表明，即使是第一次吸食毒品也可能會導致死亡，可卡因吸食泛濫讓我們相信只要你有過第一次嘗試很快就會成癮，你的余生都會是不幸的。拜亞斯可以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同時我們都可能會成為拜亞斯，或者至少是像他這樣的人，但塔普利起到的是教化作用，他曾經(jīng)成功戒毒，然后在余生又一次次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塔普利是因為吸食可卡因而去世的一個與眾不同的例子，作為1986年選秀大會被選中的球員，他和拜亞斯同一年進入聯(lián)盟，這兩人也成為了最有名的一對“毒人”。塔普利在達拉斯效力期間，有四個賽季都打出全明星級別的表現(xiàn)，但是之后被禁賽將近四年，然后又被徹底地清出NBA。不過要說塔普利誤入歧途，這夸大了他和拜亞斯相似的命運。看起來，他的掙扎好像在斯特恩驅(qū)逐他的那一天起就結(jié)束了，但事實上他花了另外一個十年，成為了一個籃球流浪者，帶著僅余的籃球夢，他在全球各大洲之間奔波。

拜亞斯的過量吸毒致死留下了一個讓人恐怖的故事，但這不應該是人們對毒品的全部印象，塔普利曾經(jīng)染上過毒品，戒掉后毒癮又越來越大，這就是毒癮的面貌，使生活腐朽不堪，徹底毀掉那個染上毒癮的人，它把你推倒懸崖邊上然后又把你拽回來，讓你承受更多的痛苦。拜亞斯告訴我們死亡可以隨時降臨，但是通過塔普利的例子，毒品是怎樣摧毀了人的生活，我們對此應該會有更精確的認識。他曾經(jīng)是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球員，卻在他的鼎盛時期被聯(lián)盟除名。在他被第一次禁賽的1991年，那個賽季他場均拿到20+10的數(shù)據(jù)；1994-95賽季，在他30歲的時候，他再次回到賽場，那個賽季他參加了55場比賽，仍然可以場均拿到13+8的數(shù)據(jù)。雖然狀態(tài)有所下滑，但這絕不是災難性的大滑坡。塔普利仍然可以有所貢獻，這是關于吸食毒品之后的另一面，這讓拜亞斯的案例又蒙上了一層霧霾。

塔普利是個天才，這是在他讀大學的時候已為人所公認的。他身高超過2.10米，能通吃內(nèi)線，雖然體重偏瘦，但籃下沖擊力及無窮的爆發(fā)力彌補了這一點。除了遠投之外，只要在籃下范圍內(nèi)，塔普利便是個全能先生，無論是強力扣籃、后仰跳投，還是蓋帽、搶斷等等，他都能一手包辦，而且能做得很好。更讓一些新秀羨慕的是，他是密歇根大學出身的，這可是與杜克和北卡齊名的籃球?qū)W府。作為密歇根大學的明星球員，他在1985年曾被美聯(lián)社選進全美最佳第三陣容，那一年他場均出場33.9分鐘，得到19.0分和10.4個籃板，并且在對陣普度大學的比賽中拿下驚人的48分和18個籃板。次年的大四賽季，盡管他的得分和籃板都有所下降（場均出場31.7分鐘得到15.9分和8.8個籃板），但是他依舊被選進全美第二陣容，畢業(yè)時他的籃板總數(shù)在密歇根大學校史中排第五。帶著這樣的成就，他在1986年被小牛隊選中。

2

出色的身體條件，過人的潛力，優(yōu)越的出身，塔普利滿足了幾乎所有NBA優(yōu)秀球員的條件。當時的小牛隊正逐步躋身西部強隊行列，這是一支擁有著馬克·阿圭利這樣的內(nèi)線能手，羅蘭多·布萊克曼這樣的外線得分高手及表現(xiàn)穩(wěn)定的控球手德里克·哈珀的球隊，他們看起來陣容齊備，卻始終讓人難以相信他們能打出些什么名堂來，原因很簡單，他們?nèi)狈χ粔K至關重要的拼圖——一個優(yōu)秀的第六人。

在塔普利加入聯(lián)盟時，小牛隊沒有留意到，就是這個看起來沒有星味的小伙子，便是他們最需要的那個能隨時爆發(fā)的X因子。塔普利的職業(yè)生涯起點確實相當平凡，新秀賽季打了75場場均只有7.5分和2.4個籃板，但是得益于當年的新秀水平太低，他依然入選了最佳新秀陣容。當時的小牛隊只醉心于憑借阿圭利和布萊克曼這兩桿槍的出色發(fā)揮來贏球，這種戰(zhàn)術的確能讓他們輕易地贏得50場以上的勝利，但到了季后賽，他們總是栽在比他們更老練的對手手上。沒辦法，他們的替補戰(zhàn)斗力實在太弱了，倘若讓他們得到一個超級替補的話，也許他們早已騰飛了，而正是這個時候，塔普利爆發(fā)了。

在他NBA的第二個賽季，布萊克曼和哈珀已顯現(xiàn)出狀態(tài)下滑的跡象，于是在新秀賽季出場時間不算多的塔普利得到了更多的表現(xiàn)機會，而他也因此踏入了巔峰時期。這個賽季小牛隊還是贏了53場常規(guī)賽，而塔普利是功不可沒的，盡管他無法撼動阿圭利的核心地位，但王牌終究有疲憊的時候，在阿圭利、布萊克曼等人被替換下場的時候，正是塔普利瘋狂的表演時刻。在場均28.4分鐘的出場時間里，塔普利很好地補上了首發(fā)球員下場時的空缺，在進攻端，他用花樣多變的方式將球送入網(wǎng)中，而在防守端，他能輕易地摘下防守籃板以及蓋掉對手的跳投，于是塔普利當之無愧地成為當年的賽季“最佳第六人”，更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是，在如此有限的上場時間內(nèi)，他竟然拿下了13.5分和11.8個籃板的“兩雙”，無論進攻效率還是防守效率都高得驚人，史無前例地成為了迄今為之惟一一位拿下“兩雙”數(shù)據(jù)的“最佳第六人”。

進入聯(lián)盟第二年就拿下了最佳第六人，并且場均籃板數(shù)排到聯(lián)盟第三，是NBA歷史上第一個能拿到場均10+籃板的替補。打進季后賽的小牛對塔普利的依賴更為明顯，他的上場時間增至場均33分鐘，數(shù)據(jù)也同步上升到17.9分和12.9個籃板，在內(nèi)外雙槍和塔普利及其他球員的團結(jié)一致下，小牛創(chuàng)隊史紀錄地第一次殺入了西部決賽，對手是如日中天的洛杉磯湖人隊。對于湖人的SHOWTIME，誰都不會陌生，享譽整個聯(lián)盟及籃球界的他們早已將總決賽定為目標，而小牛隊當時的實力或者名氣都比他們差了一截，怎么可能有爆冷的機會？但是初生牛犢的塔普利并不怕，雖然他們先輸?shù)魞蓤?，但是回到主場后，小牛卻爆發(fā)出無窮的力量，首發(fā)的“雙核”阿圭利和布萊克曼加上板凳狂人，完美地組合成一支沖擊力極強的隊伍。

塔普利的超強爆發(fā)力在這輪系列賽中得到充分的施展，無論是經(jīng)驗豐富的“天勾”賈巴爾，還是防守老道的邁克爾·庫珀都無法停止他進攻的步伐。湖人隊實在想不到有什么辦法去限制塔普利，他的突破和跳投在小牛勝利的幾場比賽中成了湖人的噩夢，兩隊激烈纏斗到三比三的局面。直到第七場大戰(zhàn)，塔普利依舊為闖入總決賽的目標而努力，但經(jīng)驗老到的湖人還是贏得了最后的勝利。在湖人慶祝勝利的時候，塔普利意識到這個“瘋狂賽季”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而那個無所不能的塔普利也在這個時刻之后逐漸地消失了。

3

NBA著名教練喬治·卡爾曾這樣評價過塔普利：“他在現(xiàn)在的聯(lián)盟也會是最好的替補球員，他有著所有教練都想要，而球員有但卻無法教會的籃板嗅覺?！痹诼殬I(yè)生涯早期，塔普利作為一個微波爐式的球員，被認為是NBA有史以來最好的第六人之一，但是傷病此時不期而至，塔普利在三年級時開始受到膝傷的困擾。在此之后，他再也沒有打出過全能表現(xiàn)了，相反的，他在場外的新聞比場上表現(xiàn)更吸引人。和英年早逝的拜亞斯一樣，他也和毒品沾上了關系，于是塔普利上場的機會寥寥可數(shù)。不過難能可貴的是，他自愿進了戒毒所，可見他還是沒有放棄自己的職業(yè)生涯的，不過毒品可不是那么好戒掉的。

1989年1月5日，塔普利因濫用藥物而被聯(lián)盟停賽。在他的第四個賽季，他一共只出戰(zhàn)45場比賽，并場均砍下16.8分，隨后再次因藥物問題被停賽。1990-91賽季，他在膝蓋受傷之前只打了5場比賽。在養(yǎng)傷時，他因酒后駕駛并拒捕而被聯(lián)盟禁賽。在長期告別賽場之后，為了讓自己的籃球生涯得到延續(xù)，塔普利離開了美國。自此以后的幾年，他成為了一名國際流浪漢，起初他踏上了歐羅巴的土地，前往希臘籃球甲級聯(lián)賽，并在1993年帶領球隊拿到了沙伯塔杯。第二年他幫助奧林匹亞科斯贏得了聯(lián)賽冠軍和希臘杯，并打入歐洲聯(lián)賽的總決賽，以場均12.8個籃板成為歐洲聯(lián)賽籃板王。期間他還轉(zhuǎn)戰(zhàn)塞浦路斯，那段期間，他幾乎和媒體絕緣，行蹤飄忽不定。

1994年，他最后一次踏上了NBA賽場，接納他的依然是他的老東家小牛隊，他們?yōu)樗绽_出了一份六年2000萬的長期合同。賽季開始時，他依然像健康時那樣場均砍下12.6分和8.2個籃板，但那時候的小牛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副樣子了，“3J”已坐穩(wěn)了主力地位，而且也不需要塔普利這樣的超級板凳了。當然，最主要的問題還是跟毒品有關，他在1995年12月未通過酒精測試并違反法院判處的出獄后安置方案——類似于暫時監(jiān)控，酗酒后恢復工作可以，但是每隔一段時間要接受酒精檢測以確保沒有再次酗酒——同時再次違反NBA的藥物禁用條例，于是他被聯(lián)盟第三次禁賽，這讓塔普利永遠地告別了這支給他帶來榮譽的球隊，永遠地告別了NBA。

以塔普利的天賦，他在場上的表現(xiàn)絕對搶眼。在他六年NBA生涯的280場比賽里，場均數(shù)據(jù)為12.6分和10.0個籃板，有兩場拿過20+籃板，其中有四個賽季能拿到場均兩雙，是小牛隊八十年代末光輝時代的功臣之一。他在1988年單賽季有43場拿下兩雙，打破了當時的隊史紀錄，也是當年季后賽惟一一個拿到20+籃板的球員，并且是德懷特·霍華德（42個）之前連續(xù)兩場比籃板數(shù)之和最多的球員（39個）。他也一直占有單賽季進攻籃板和單場蓋帽數(shù)的小牛隊隊史紀錄，同時也占有新秀的單場籃板數(shù)和單場蓋帽數(shù)紀錄。帶著這樣輝煌的紀錄，曾經(jīng)的板凳狂人塔普利重新開始了他的流浪生涯。他先回到希臘打了幾個賽季，2000年他還來到中國加盟當時還屬于CBA的北京奧神隊，披上了一件印著醒目的“羅伊”字樣的球衣出陣。

之后他又回到美國，并多次向聯(lián)盟申請解除對自己的永久禁賽，但每次都被拒絕。2003年至2006年，塔普利還為美國大陸籃球聯(lián)盟的密歇根黑金隊效力過。2007年，塔普利以永久禁賽未能解除為由起訴過小牛隊和NBA聯(lián)盟，聲稱他的藥癮也屬于殘疾，所以小牛隊和NBA聯(lián)盟違反了《美國殘疾人法案》，這件案子最終以2009年3月的庭外和解結(jié)束。

4

從1986年初入聯(lián)盟，直到2005年才正式地退役，他在NBA的職業(yè)生涯只有區(qū)區(qū)六年，而在其他大部分時間里，他只能在海外或者本土的低級別聯(lián)賽中度過。如果沒有那毀滅性的吸毒經(jīng)歷，也許他能成為又一個詹姆斯·沃西或者鮑勃·麥卡杜，但過去的已不能再重頭再來了，在NBA的歷史長河中，他成了又一個毒品毀掉的天才，又一個被毒品侵蝕掉的傳奇。

塔普利是在得克薩斯州阿靈頓的一家醫(yī)院去世，這對一位曾經(jīng)天賦超群的球員來說，無疑是一個悲劇的收尾，塔普利是一名罕見的兼具力量與速度的球員，這讓他成為那個時代最好的球員之一，但可惜的是他幾乎整個職業(yè)生涯都在處理私人問題?！叭绻_伊能一直保持健康，他可能是歷史上最棒的50名球員之一?！辈祭隆ご骶S斯說，他是小牛隊的廣播分析師和球員培養(yǎng)教練，曾和塔普利一起打過球，“他能做一切事情，投籃、得分、籃板、傳球、防守，我們聽到他離我們而去的消息都十分悲傷?！?/p>

厄運不可避免，但也有真正的可以付諸的行動讓我們與惡魔相處。在自找麻煩和成為爛人之間也有著鮮明的分割線，染上毒品的人會去破壞一切，直到他不能再破壞為止，他終會嘗到自釀的惡果。那是在毒癮開始壓倒了一切的時候，是在你不能再跑、再藏或者掩飾的時候，這種改變最終會變得不可扭轉(zhuǎn)。拜亞斯告訴我們毒品最后帶來的懲罰是有多么嚴重，而塔普利代表了另外一些東西：即使你成功戒毒了，即使你逃過了生活的懲罰，還有你大部分的人格是完整的，也許真正的問題才開始。塔普利的事例告誡我們，無論在場上還是場下，身體的慢慢衰竭仍會導致我們最終走向死亡。拜亞斯使我們驚恐，而塔普利則是一個警鐘，這是一個染上毒癮的人的真實生活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