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風港”規(guī)則下視頻分享網站著作權侵權責任的認定

高冠群

（北京電影學院 現(xiàn)代創(chuàng)意媒體學院，山東 青島 266520）

伴隨著科技的進步和社會的不斷發(fā)展，傳播媒介得以迅速更新，在跨越了以紙張為媒介的傳統(tǒng)報紙、以電波為媒介的廣播和以電視圖像傳播為媒介的電視時代之后，互聯(lián)網開始悄然興起。視頻分享網站由此逐漸成了普通民眾了解社會動態(tài)、獲取外界信息的首要選擇。根據(jù)中國互聯(lián)網絡信息中心2014年發(fā)布的《中國互聯(lián)網絡發(fā)展狀況統(tǒng)計報告》顯示：截止到2014年6月，我國網民數(shù)量達到6.32億人，較2013年增加1000多萬人?；ヂ?lián)網在國內的普及率為46.9%，相比2013年提升了1個百分點。國內網絡視頻用戶規(guī)模達到2.94億，相比2013年增長了4000多萬人。

當互聯(lián)網從1.0時代快速邁入到2.0時代后，視頻分享網站便從傳統(tǒng)的BBS論壇中衍生出來。視頻分享網站建立的初衷就是為了給廣大網絡終端用戶提供一個可以隨時將自己日常生活中拍攝的視頻進行上傳、下載和分享的網絡服務平臺。然而，伴隨著視頻分享網站的風靡，很多網絡終端用戶在未取得著作權人許可授權的前提下，私自將他人擁有著作權的電視劇、電影等相關作品上傳至視頻分享網站后供普通公眾進行觀賞，而著作權人從中并未得到任何補償，由此產生的侵權糾紛問題頻發(fā)。

1 視頻分享網站著作權侵權行為的界定

1.1 視頻分享網站的法律地位

視頻分享網站是指通過互聯(lián)網將有聲視頻無償提供給普通公眾用于日常交流的虛擬信息存儲與發(fā)布平臺。然而由于互聯(lián)網技術的快速發(fā)展，視頻分享網站逐漸成了普通公眾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廣大網絡終端用戶對此要求也不斷地提高。為了迎合普通公眾對新媒體技術發(fā)展的需求，視頻分享網站將視頻上傳、下載的限制進行放寬，目前絕大多數(shù)的視頻分享網站采用的是Adobe Flash技術，其余以P2P技術為主。當今網絡中知名度比較高的視頻分享網站包括優(yōu)酷、新浪視頻、搜狐視頻、土豆、樂視等。

隨著視頻分享網站被普通公眾所接受，越來越多的視頻被源源不斷的上傳到網站上，這就促進了視頻壓縮技術的跨越式發(fā)展。視頻上傳與解壓技術的解決，促使很多熱門電影、電視劇、新聞娛樂視頻在未經著作權人同意的情況下被行為人第一時間上傳到網絡與公眾進行分享，該行為人的行為必然構成侵權，理應受到法律的制裁。

1.2 視頻分享網站的侵權行為

根據(jù)我國著作權法的規(guī)定和互聯(lián)網自身的特點，視頻分享網站實施的違法侵權行為主要包括直接侵權行為和間接侵權行為。直接侵權行為指未經著作權人許可，又缺乏合理使用、法定許可等抗辯理由，而實施受專有權利控制的行為。具體到視頻分享網站，是指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在沒有免責事由的情況下將未經著作權人許可的作品上傳至網絡空間的行為。間接侵權行為是相對于直接侵權行為而存在的，指即使行為人并未直接實施受專有權利控制的行為，如果其行為與他人的直接侵權行為之間存在特定關系，也可基于公共政策原因而被法律定為侵權行為。具體到視頻分享網站，是指網絡終端用戶將侵權視頻上傳至該視頻分享網站的網絡空間后，視頻分享網站對此的一種不作為的態(tài)度。

如果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直接將侵權視頻上傳至網絡空間供普通公眾進行分享，這種行為無疑是對視頻作品著作權人享有的信息網絡傳播權的一種直接侵犯。但在現(xiàn)實生活中，視頻分享網站通常不會貿然采取這種行為，因為該行為所產生的法律和道德風險是顯而易見的。但是視頻分享網站給網絡終端用戶所提供的服務往往為該用戶的直接侵權行為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這就屬于間接侵權的范疇。

視頻分享網站的間接侵權行為通常產生兩種責任，一種是輔助侵權責任，另一種便是替代侵權責任。輔助侵權責任指視頻分享網站并未直接實施侵犯著作權的行為，但是在明知的情況下仍然促使侵權行為人完成侵權行為，或者對侵權行為人的侵權行為起著重要的輔助作用所引發(fā)的責任。在該責任的認定過程中，“是否明知”即主觀上是否存在故意是責任承擔的必備要件。如果視頻分享網站沒有對直接侵權行為所產生的不利后果進行必要的規(guī)制，沒有履行必要的注意義務，未能夠及時地對明確的侵權信息進行刪除控制或者沒有采取有效的監(jiān)控措施，使得該不利后果進一步擴大，便能夠認定為其主觀上存在故意，屬于視頻分享網站明知的情形。替代侵權責任指視頻分享網站并沒有直接實施侵犯著作權的行為，但是對于侵權行為人的侵權行為有控制的能力卻沒有采取任何措施加以防范，并且視頻分享網站從侵權行為人的侵權行為中獲取了一定的收益，這種情況下無論視頻分享網站是否對侵權行為人的侵權行為知情都應當負有責任。因此，如果該視頻作品的著作權人一旦能夠舉證視頻分享網站從網絡終端用戶的侵權行為中獲益，該視頻分享網站便應當負有替代責任。

2 “避風港”規(guī)則的淵源與適用

2.1 “避風港”規(guī)則的淵源

“避風港”規(guī)則源于美國于1988年通過的《千禧年數(shù)字版權法》，該法案后為世界各國所采用。根據(jù)《千禧年數(shù)字版權法》的規(guī)定，侵權行為人將未經著作權人許可的視頻上傳至視頻分享網站存儲空間的過程中，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僅僅提供了一個網絡空間平臺的技術支持，而沒有對侵權行為人的侵權行為提供直接的幫助力，如果此時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被告知該視頻分享網站存儲空間中存在著侵權信息，那么視頻分享網站便應承擔刪除該侵權信息的義務。若視頻分享網站在接到提醒通知后迅速采取刪除、屏蔽、斷開鏈接等必要措施，則不承擔侵權責任，反之視頻分享網站對此的不作為便構成侵權。

2.2 “避風港”規(guī)則的適用

2.2.1 “避風港”規(guī)則中通知與刪除程序的適用根據(jù)美國《千禧年數(shù)字版權法》的規(guī)定，視頻作品著作權人對于侵犯其專有權限的網絡終端用戶享有停止侵害的請求權。當發(fā)生網絡終端用戶的直接侵權行為時，著作權人就可以向該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發(fā)出符合法定要求的書面通知?！肚ъ陻?shù)字版權法》同時規(guī)定，當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收到該書面通知后，應當立即對該侵權信息進行審查，刪除或斷開鏈接，同時告知廣大網絡終端用戶該處理行為，這樣就盡到了合理的注意義務，否則便不能免責。［4］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在接到書面通知后，履行必要的審查義務，對被著作權人追究的視頻信息進行刪除、屏蔽，無論該信息是否最終被認定侵權視頻，視頻分享網站都不因此承擔責任。

2.2.2 “避風港”規(guī)則適用的例外——“紅旗標準”在現(xiàn)實生活中，如何去舉證視頻分享網站明知網絡終端用戶的侵權行為通常是很難的，往往需要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書面或口頭形式的外在表示，否則難以進行認定。但是，像優(yōu)酷、土豆、愛奇藝等具有代表性的視頻分享網站一般都會在其網站的重要位置設有像電影排行榜、電視劇排行榜、綜藝排行榜等具有搜索功能的信息欄以幫助網絡終端用戶快速便捷地選擇自己心儀的視頻進行觀看和下載。如果該信息欄中的電影正在全國各大院線上映，僅僅憑借普通人的注意就可以判斷出該電影有可能就是侵權作品。因為一部新電影的上映，一般不會通過院線和網絡同時進行的，肯定會有個時間差效應。但是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有些視頻分享網站為了迎合公眾對新上映影片的迫切觀影需求來賺取點擊率維持網站的生存，勢必會對侵權作品的存在抱以寬容的態(tài)度。很多TS版、TC版和CAM版電影在網絡上橫行，視頻分享網站對此不聞不問并且聲稱自己對這些不同類型的侵權視頻毫不知情。因權利人受客觀條件的約束，很難去舉證視頻分享網站對侵權視頻的存在是明知的，當新片的著作權人不能擁有確鑿證據(jù)時，著作權人就難以對該視頻分享網站間接侵權行為進行追責。在這種情況下，無論視頻分享網站中存有的侵權視頻多么具有顯著性，只要著作權人沒有掌握視頻分享網站明知的確鑿證據(jù)，就只能向視頻分享網站提出符合法定條件的書面通知。在該書面通知到達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之前的這段時間內，無論視頻分享網站對侵權視頻的默許政策導致了多么嚴重的損害后果，都難以進行追責。與此同時，即便視頻分享網站及時地發(fā)現(xiàn)了侵權內容的存在，也可能采取“鴕鳥政策”這種消極的態(tài)度來回避問題的發(fā)生。因此，如果僅僅將著作權人的書面通知作為認定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明知的唯一標準，這不僅僅會增加著作人維權的難度，也會增加視頻分享網站履行合理注意義務的惰性。

在司法實踐過程中，法院通常會從案件事實中推斷視頻分享網站是否對該侵權行為“應當知道”，視頻分享網站在“應當知道”的情況下沒有作為，就需要承擔相應的侵權責任。“應當知道”是在無法判斷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主觀態(tài)度的情況下，通過客觀的標準來對其主觀是否存在故意或過失進行認定。這種客觀的標準就是“紅旗標準”。具體而言，“紅旗標準”是指當侵權行為人的行為能夠像一面醒目的紅旗一樣在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面前徐徐飄揚，以至于能夠被一個理性第三人及時感知，這就說明侵權內容已經非常容易被識別和發(fā)現(xiàn)，此時若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還是采取“鴕鳥政策”對此不聞不問，包庇縱容侵權信息的傳播，則可以認定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主觀方面存在過錯，應當承擔間接侵權的責任。

3 視頻分享網站著作權侵權行為的立法完善

3.1 視頻分享網站著作權侵權行為的立法現(xiàn)狀

我國《著作權法》于1990年正式頒布并經過3次修訂，在具體內容的設置上一方面吸收了歐美發(fā)達國家立法方面的精華，同時又因地制宜結合我國的國情。隨著網絡技術的跨越式發(fā)展，互聯(lián)網時代已經真正來臨，網絡中著作權侵權問題日漸增多，但原先的規(guī)定已經難以解決現(xiàn)有的問題。為此，我國國家版權局在2005年公布了《互聯(lián)網著作權行政保護辦法》，希望通過該辦法的出臺，對網絡中存在的著作權侵權行為進行嚴厲打擊，凈化網絡環(huán)境，保護著作權人的合法權益。在該辦法中，國家版權局將網絡信息傳播主體劃分為網絡服務提供者和網絡內容提供者，這種形式上的區(qū)分能夠使得責任的劃分更加細化。2006年5月，國務院公布了《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并于2013年進行了修訂。該條例借鑒了西方發(fā)達國家相關立法、司法經驗，特別是參考了美國《千禧年數(shù)字版權法》的相關規(guī)定，并結合我國現(xiàn)階段著作權保護現(xiàn)狀，對《著作權法》所保護的信息網絡傳播權的規(guī)定進行了細化，確定了“應當知道”、“法定使用”、“合理使用”、“直接獲取經濟利益”等侵權責任歸責要件和免責事由。2010年7月，《侵權責任法》正式施行，其第三十六條是關于視頻分享網站著作權侵權認定的專屬條款，該條款將網絡終端用戶的行為和視頻分享網站的行為進一步做出明確的區(qū)分，對不同行為所承擔的侵權責任分別進行了不同的界定，這對網絡中著作權侵權責任的認定具有歷史性的意義。但是由于法律本身的僵化性和滯后性，在面對復雜多變的網絡環(huán)境下，我國現(xiàn)有法律法規(guī)對我國視頻分享網站著作權侵權行為的規(guī)制還需要進一步細化和完善。

3.2 視頻分享網站著作權侵權行為立法完善的建議

根據(jù)我國互聯(lián)網經濟發(fā)展的現(xiàn)狀和視頻分享網站著作權侵權行為的特點，可以從以下三個角度對現(xiàn)有法律法規(guī)進行細化。

首先，完善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的替代責任制度。當視頻分享網站的盈利與侵權行為人的侵權行為存在直接的因果關系時，即可認定視頻分享網站通過該侵權行為直接獲利。通常情況下視頻分享網站獲得的廣告收益與其網站的點擊率成正比，網站的瀏覽量越大，獲取的廣告收益就會越多。因此，如果視頻分享網站中的侵權視頻點擊率到達一定的比例時（這個比例可以通過法律來設定），即可認定該視頻分享網站通過該侵權內容獲利，此時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就應當承擔替代責任。

其次，利用“紅旗標準”明確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輔助侵權責任判定的主觀構成要件。當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在其網站頁面中設有具有搜索功能的信息欄，并在該信息欄的次級目錄中對不同的內容進行專業(yè)分類時，對于該類視頻信息，具有通常認知標準的理性，第三人僅僅憑借該視頻信息的標題、宣傳圖片即可對該視頻信息的合法性加以判斷。如果該視頻分享網站運營商對于明顯違法的視頻信息置之不理，就可以認定其具有主觀方面的過錯。

最后，法律制度的構建要與我國的經濟發(fā)展的程度相匹配。21世紀是互聯(lián)網的時代，網絡開闊了人們的視野，加深了彼此的交流，促進了經濟的發(fā)展。鑒于視頻分享網站所處的時代背景以及對其互聯(lián)網經濟發(fā)展的促進作用，我國不一定要像歐美發(fā)達國家那樣要求視頻分享網站承擔更為嚴苛的責任。美國的《千禧年數(shù)字版權法》也是根據(jù)網絡環(huán)境的變化而不斷完善的，因此我國現(xiàn)行法律法規(guī)在規(guī)制視頻分享網站行為的同時也應當為視頻分享網站規(guī)定一定時效的緩沖期使其完善自己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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