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鳴、耳聾從氣血論治

施 紅

(同濟大學附屬第十人民醫(yī)院中醫(yī)科，上海 200072)

耳鳴、耳聾可作為臨床常見癥狀，常見于各科的多種疾病過程中，也可單獨成為一種耳疾病。筆者根據(jù)耳鳴、耳聾的臨床表現(xiàn)，以氣血理論為綱，按辨證與辨病相合的原則，以氣血同治為大法，以宣發(fā)肺氣、疏肝理氣、活血祛瘀、益氣養(yǎng)血為治則，經(jīng)臨床觀察，可提高疾病的有效率，現(xiàn)探討如下。

1 從氣血論病

氣血是人體生命活動的重要物質基礎，與臟腑的關系非常密切。氣血由臟腑化生輸布，臟腑又賴之以進行正常的生理活動，臟腑病變影響氣血，而氣血病變也累及臟腑，氣血病變是臟腑病變的重要部分。歷代醫(yī)家很重視氣血與發(fā)病的關系，《素問·調經(jīng)論》曰:“五臟之道，皆出于經(jīng)隧，以行氣血，氣血不和，百病乃變化而生，是故守經(jīng)隧焉。”

朱丹溪曰:“氣血和，一疾不生?！薄镀諠健芬仓^:“人之一生不離乎氣血，凡病經(jīng)多日治療不愈，須當為之調血……”指出治久病之要法是調血。王清任《醫(yī)林改錯》進一步指出，不僅是久病，即使初病也要重視調和氣血，謂:“治病之要訣，在明白氣血，無論外感內傷，要知初病傷人何物，不能傷臟腑，不能傷筋骨，不能傷皮肉，所傷者無非氣血?！?/p>

耳鳴、耳聾的病因主要是風熱、肝火、痰火、血瘀，以及脾腎虧虛、氣血不足。其臨床主要特征為:耳鳴患者自覺耳內鳴響，甚者妨礙聽覺。耳聾患者有不同程度的聽力減退，妨礙交談，甚至聽覺喪失，不聞外聲，影響日常生活。中醫(yī)對耳鳴的輕者稱“聊啾”，嚴重者稱“嘯”。耳聾的輕者稱“重聽”，中等程度者稱“ ”，嚴重者才稱“聾”，生而聾曰“聵”，《醫(yī)學入門》卷五中謂:“耳鳴乃是聾之漸也?！惫手嗅t(yī)把耳鳴、耳聾兩證視為同一病種。耳鳴、耳聾從氣論病有虛實兩端。實證主要為肺氣失宣，肝郁氣滯;虛證為脾腎氣虛。《溫熱經(jīng)緯·卷四》曰:“肺經(jīng)之結穴在耳中，名曰聾蔥，專主乎聽?！薄夺t(yī)學入門》曰:“肺主氣，一身之氣貫于耳，故能聽聲?！倍c肺的關系密切，故風邪入侵，首先犯肺，而致肺之經(jīng)氣痞塞不宣，蒙蔽清竅，出現(xiàn)耳閉塞不適、耳鳴耳聾等癥狀。正如《諸病源候論·卷二十九》曰:“風入于耳之脈，使經(jīng)氣否塞不宣，故為風聾?！薄端貑枴ちo大論》曰:“木郁之發(fā)，甚則耳鳴旋轉?！薄峨s病源流犀燭·卷二十三》曰:“有怒氣厥逆，氣壅于上而聾者。”心情不快，郁氣閉塞，或怒氣上逆阻滯耳道也會出現(xiàn)耳鳴，肝火者耳竅轟鳴，沖逆陣作，怒則加甚。《中藏經(jīng)·耳聾》曰:“肝氣逆則頭痛，耳聾，頰赤?！薄豆沤襻t(yī)統(tǒng)·耳病》曰:“憂愁思慮則傷心，心血虧耗必致耳鳴耳聾?！薄鹅`樞·決氣》曰:“上氣不足，腦為之不滿，耳為之苦鳴?！薄鹅`樞·口問》曰:“耳者，宗脈之所聚也，故胃中空則宗脈虛，虛則下溜，脈有所竭者，故耳鳴?！逼⑽笧楹筇熘?，氣血生化之源。脾陽不振，經(jīng)脈空虛，清氣不能上奉于耳，所以發(fā)生耳鳴。金元四大家之一的李東垣以“內傷脾胃，百病由生”的觀點，將耳鳴、耳聾的病因責之于脾氣虧虛。腎氣通于耳，腎精虛衰，腎氣不足，耳失濡養(yǎng)就會導致耳鳴。脾胃虛弱，食物中缺乏營養(yǎng)素使人體缺鐵、缺鋅，血液中缺少β-胡蘿卜素和維生素A引起耳蝸血管萎縮出現(xiàn)耳鳴。耳鳴、耳聾從血論病亦有虛實兩端。①實。耳為宗脈之所聚，經(jīng)脈瘀阻，經(jīng)氣不通于耳，致使耳失去經(jīng)氣的滋養(yǎng)，而失潤、失聰，或因血瘀阻于耳道，產(chǎn)生耳鳴、耳聾。久病耳鳴，中醫(yī)學認為，“久病在血”，“久病多瘀”?！夺t(yī)林改錯》曰:“耳孔內小管通腦，管外有瘀血，靠擠管閉，故耳聾?！庇衷?“耳竅通腦之道路中，若有阻滯，故耳實聾?！薄鹅`樞·邪氣臟腑病形》有曰:“有所墮墜，惡血留內。”惡血者，瘀血也。故若跌打瘀阻清竅，落高墜地，損傷筋脈，血行不暢，留而生瘀，瘀阻耳竅，則聽神受閉而聞聲失用?，F(xiàn)代研究認為，某些類型耳鳴耳聾與微循環(huán)障礙有關［1］。②虛?！吨T病源候論·耳鳴候》曰:“血氣虛損，宗脈不足，病苦耳鳴嘈嘈?！薄峨s病源流犀燭·耳病源流》曰:“耳鳴脈數(shù)，黑瘦人屬血虛?！薄鹅`樞·口問》曰:“人之耳中鳴者，何氣使然?岐伯曰:耳者，宗脈之所聚也，故胃中空則宗脈虛，虛則下溜，脈有所竭者，故耳鳴?！庇捎趧诶圻^度或病后脾胃虛弱，氣血生化之源不足，經(jīng)脈空虛，不能奉養(yǎng)于耳，或脾虛陽氣不振，血液虧虛，清氣不升，而致耳鳴、耳聾。

2 從氣血立法

根據(jù)耳鳴、耳聾的臨床表現(xiàn)，筆者認為當從氣血相關立論，立宣發(fā)肺氣、疏肝理氣、活血祛瘀、益氣養(yǎng)血為主要治則。

2.1 宣發(fā)肺氣法 耳聾治肺，始見于劉河間《素問病機氣宜保命集》，其謂:“假令耳聾者，腎也，何以治肺，肺主聲，鼻塞者，肺也?！闭J為若耳聾伴有鼻塞等肺經(jīng)癥狀者，當從肺論治。其后尤在涇對此作了進一步闡述，在《醫(yī)學讀書記》謂:“愚謂耳聾治肺者，自是肺經(jīng)風熱，痰涎閉郁之癥，肺之絡會于耳中，其氣不通，故令耳聾，故宜治其肺，使氣行則聾愈?！备勺嫱?］獨推崇劉河間“耳聾治肺”一法，認為有許多耳聾是因肺氣失宣所致。蓋風邪犯人，具有向上、向外、發(fā)病迅速特征，若風入于耳之脈，使經(jīng)氣擾亂致耳鳴，經(jīng)氣閉塞致耳聾，故凡耳聾發(fā)病猝然，以耳聾、鼻塞、咳嗽聲重等肺氣失于宣發(fā)之候為主者，即可從肺論治，兼風寒之邪阻竅者，取荊防敗毒散出入，風熱之邪阻絡者，則以桑菊飲化裁，辨證參入石菖蒲、路路通、蒼耳子、辛夷、白芷、細辛等通絡開竅之品，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三拗湯治耳聾，有“提壺揭蓋”之效，可宣通耳竅，多用于治療新病突發(fā)性耳鳴、耳聾［3］。

2.2 疏肝理氣法 耳為九竅之一，以通為順，閉則為逆。《素問·至真要大論》曰:“疏其血氣，令其調達，而致和平?！薄夺t(yī)林改錯》中通氣散具有行氣宣郁、活血通竅之功，主治耳聾不聞雷聲，適用于氣滯血瘀所致的耳聾者［4］。名老中醫(yī)施今墨先生常用石菖蒲配蟬蛻治療耳鳴、耳聾，認為蟬蛻輕清升散，宣肺竅以增音;石菖蒲宣氣通竅，兩藥相合，并走于上，啟閉開竅甚妙，故可治療耳鳴、耳聾，尤宜治邪干清竅，氣機閉阻者。

2.3 活血祛瘀法 《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曰:“血實宜決之?！痹谥委煻@時運用活血化瘀藥物，早在《備急千金藥方·卷六下》就有記載，藥如川芎、當歸、牡丹皮、大黃等，但作為專門的活血化瘀、行氣通竅的方劑，則以《蘭室秘藏·卷上》的柴胡聰耳湯為首，用于治療“耳中干結，耳鳴耳聾”?！夺t(yī)林改錯》治療上主張“故凡血證，總以祛瘀為要”。通竅活血湯亦是最常用的方劑之一，誠如“耳孔內小管通腦，管外有瘀血，靠擠管閉，故耳聾”。晚服此方，早服通氣散，日2劑，三、二十年耳聾可愈。干祖望教授根據(jù)此方自擬驗方化瘀聰聽丸祛瘀生新，改善聽力，使血脈暢利，瘀血以行，而竅閉自開，聽神復聰［5］?，F(xiàn)代醫(yī)學認為，耳鳴、耳聾與內耳供血障礙有關，可因血栓或栓塞形成，血管痙攣引起，當重視通調血脈，常用藥物為當歸、桃仁、紅花、川芎、丹參等。

2.4 益氣養(yǎng)血法 李東垣謂“胃氣一虛，耳、目、口、鼻俱之為病”，《嵩崖尊生全書》亦謂“脾胃一虛，耳目九竅不利，故治脾為耳癥第一要義”，因脾居中州，主升清陽，運化水谷精微，并將精微上輸于肺，由肺朝百脈，使諸竅得以濡養(yǎng)而清健。若脾胃一衰，難化精微，清陽不升，無以上供清竅，耳竅失于濡養(yǎng)，耳鳴、耳聾作矣。其表現(xiàn)多為耳鳴陣陣，綿綿不斷，甚則耳聾，每伴有頭暈體倦，少氣懶言，勞累后加劇，飲食減少，舌淡胖，苔薄白，脈細弱。治宜益氣升陽，聰耳明目，方選益氣聰明湯化裁。李東垣主張甘溫益氣，對內傷脾胃所致的耳鳴耳聾以調中益氣湯;脾胃虛弱兼外感者，用溫衛(wèi)補血湯［6］。明·趙獻《醫(yī)貫》贊賞東垣之論，謂“經(jīng)曰，清陽出上竅，胃氣者，清氣元氣春升之氣也。同出而異名也。令人飲食勞倦，脾胃之氣一虛，不能上升，而下流于肝腎，故陽氣者閉塞，地氣者冒明，邪害空竅，令人耳目不明，此陽虛耳聾，須用東垣補中益氣湯主之”，進一步闡明了陽虛耳聾為脾胃氣虛，清陽之氣不能上充耳竅所致?！侗孀C錄》中發(fā)陽通陰湯有補氣溫中、養(yǎng)營耳竅之功，用于氣血不足，清陽不升，清竅失利的耳聾、耳鳴者，對腦鳴不已者也有療效?！睹麽t(yī)雜著·耳鳴》也指出“若血虛有火，用四物”。

3 結語

現(xiàn)代醫(yī)學治療耳鳴、耳聾方法眾多，但由于目前機制尚未明確，治療效果很難 滿意。中醫(yī)治療耳鳴、耳聾有其獨特之處，即辨證論治。耳鳴、耳聾重在辨別氣血虛實。根據(jù)肺主氣主宣肅，脾土生肺金，金水相生等理論，筆者以氣血理論為綱，分析耳鳴、耳聾的病機，按辨證與辨病相結合的原則，以氣血同治為大法，以宣發(fā)肺氣、疏肝理氣、活血祛瘀、益氣養(yǎng)血為主要法則辨治，臨床運用取其協(xié)同作用，具體可根據(jù)辨證與辨病的結果，于病程的不同治療階段有所側重。

［1］ 傅曉東，葛灝.突發(fā)性耳聾聽力、甲襞微循環(huán)與中醫(yī)辨證關系初探［J］.中國中西醫(yī)結合耳鼻咽喉科雜志，2000，8(4):170-172.

［2］ 嚴道南.干祖望老師對通竅藥物的運用［J］.南京中醫(yī)學院學報，1984，(4):26-27，25.

［3］ 干祖望.中醫(yī)對耳鳴、耳聾的認識及處理［J］.中級醫(yī)刊，1984，(7):58.

［4］ 楊君儒.通氣散治療耳鳴耳聾［J］.四川中醫(yī)，1992，(7):50.

［5］ 李云英，廖月紅.干祖望教授運用化瘀法治療耳鼻喉科疾病的經(jīng)驗［J］.廣州中醫(yī)藥大學學報，2002，19(1):69-70.

［6］ 李華，李云英.古代中醫(yī)對耳鳴、耳聾的認識［J］.吉林中醫(yī)藥，2003，23(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