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用一只鳥和自己對話

牟小兵

那身披夜晚的黑色豹子

那身披夜晚的黑色豹子

踩過眾多意象奇詭的光點

讓沉默了十月的文字

突然懷胎

一雙燃燒的眼睛，撕咬

另一雙無辜的眼睛

所有的侵略都有

天經(jīng)地義的理由

以及來歷已久的依據(jù)

影子猛喊一聲

夢里僅有的船劃過來

飛出沒有翅膀的身體

撞碎的云朵

落下，像一只只大鳥

保持著飛翔的姿態(tài)

一只撕咬內(nèi)心的獸

露出滿臉的笑意

那身披夜晚的黑色豹子

用時間追回時間

用時間追回時間

用天空贖回天空

頭顱飛離肩膀

抓住思想的劍

內(nèi)心修滿宮殿的人

身體上也能橫臥青山

而你只能

用星空換來星空

用山河拯救山河

在一段絕世的琴聲中

在一段絕世的琴聲中

我找到了你

隔著一千年的月光

和一支檻外的桃花

我看見

你的長袖掠過花團錦簇的春天的深處

我是中第的崔護

從長安城南走出唐朝

一路尋你而來

袖里掖著你家的一枝桃花

一千年的路程我只走了一夜

而今人面就在眼前

我卻在黎明時丟掉了

伴我一路而來的桃花

我已不能捧出唐時的約定和信物

你已不能認出我

今日的春風已不能認出盛唐的桃花

涉水而來的三朵蓮花

涉水而來的三朵蓮花

追逐她的名字

就像三千朵桃花

走過我內(nèi)心的十萬里江山

打敗春天

哦！那個天使

她閃爍的光芒

足以讓

復活者毀滅一生

或毀滅者復活一世

我是誰虛擬的風景

我是誰虛擬的風景

及風景中的流水

和兩岸的花期，三月

塵世的風吹過塵世

天空也走過大地

走回天空

額頭滲出的時光

被驚成歷史的汗水

這神秘之光也是神圣之光

照亮我體內(nèi)骨植的春天

我該怎樣把流水交給流水

把月光送還月光

一揮手就能捏碎你的骨頭

這里沒有黑暗也沒有光明

這是最沉默的霹靂

熱情澎湃的冰川

這是最清醒的夢

手里舉著苦難的生活

這是最兇殘的獸

在一個個莊嚴和誘人的身體里

狂野地偷渡

這是堅硬而鋒利的影子

一揮手就能捏碎你的骨頭

樹用一只鳥和自己對話

用未來審判歷史

用記憶切開時間

當自我成為非我

每朵花的開放

不僅僅是為依靠的枝頭

也不只是一棵樹，一片林子

而是整個春天

樹用一只鳥和自己對話

那枝頭的鳥成為樹的一部分

它的快樂不是鳥的快樂

而是樹的快樂

樹用一只鳥和自己對話

他用另一種形而上的子彈

擊斃自己

就像一個影子

就像一個影子

握住匕首，刺向身體

從內(nèi)到外，由里及表

美對我們的傷害

不是對象本身

而是我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