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昭通,我們選擇了“一大一小”——大山包和小草壩。因為對多數(shù)攝友而言,兩地是公認的出彩又出片之地,擇冬季遠道而來昭通,無非為收納幾組風光大片。當然,我們也不能脫俗。去大山包的路好走,不過,一路的彎道倒是考驗了耐性,仿佛預示著路的那一端,將有無數(shù)的仙境等待入鏡一般……大山包到了。我們在跳墩河水庫邊找到幾匹馬,騎上雞公山。雖是晴日,但天色中已蒙上一層薄霧,網(wǎng)文中傳說中的云海沒有絲毫顯現(xiàn)的意思,讓人難免虛空一陣。所幸,雞公山依然不失恢弘、大氣。極目望去,幻影一般的山巒在遠處如超越時空的夢,隨著平行的掃視,一場接上一場。深不見底的峽谷,藏匿著來自遠古的秘密,委托著彪悍的山風,斷斷續(xù)續(xù)地傳到耳畔來,不停轉(zhuǎn)換著關于時空的頻率。漫山遍野枯黃的衰草,為此景增加了一些況味,干燥的黃褐土,像一個個歌聲中的黃土高坡。
同行的攝友們早散作鳥獸狀,露出白晃晃的長槍,各自奔赴眼里的風光,直到落日的余暉退去,直到整個大地荒涼起來,才肯收場。
天黑過后,尤其是深夜,屋外的世界變得詭異萬分。可以這樣說,感覺是來自雞公山的風、仙人田的風、大海子的風,甚至是昭陽區(qū)上空的風,統(tǒng)統(tǒng)想涌入房間來,門窗緊嚴也絲毫沒有作用,只好任憑它們嘶吼不止。下半夜,氣溫劇降,風似乎突破了房門,一陣一陣往小腿上鉆……
天剛亮,屋外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擾醒大夢,同伴丟魂似地拍打房門,疾走告知飛雪的訊號,趕忙套好衣物奪門而出,急行軍五公里至大海子。
蒼天不薄我們,天亮開了,從未覺得雪花會如此美麗過。遠處的山梁、村莊、樹梢、屋檐、莊稼地頭,早已嚴實地蓋上一層白紗,只覺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那些與貧瘠有關的現(xiàn)實,在雪花中幻化,一切都遠離了生活中的種種不堪,攝友們收斂起平日中的放肆,彼此不語,只想讓眼前的世界就這樣唯美得如同寂靜的仙境。
太陽相約而至,只聽見噗哧聲亂作一團,循聲望去,一群搗亂的黑頸鶴刺破沉寂,似乎比我們更激動萬千,它們時時在水面嬉戲,越上空中,散落的水珠泛著寶石般的光澤,時時又三五站立,商議著什么天機。白色天幕下,山民的屋檐也鍍上了一道道金邊,屋頂青煙裊裊,看來是有人想走出短暫的童話世界了。
果然,幾個青年沿著湖邊而來,拎上籃子。同伴有經(jīng)驗,預計是護鶴人,一行人跟上去。只見青年腆著臉,臉頰上熨著香格里拉藏民一樣的紅暈,不多話,只管往湖里散撒食料,黑頸鶴看出了他的意圖,主動過來配合,然后,感恩般飛得更歡。
前往小草壩的路上,公路已結(jié)出薄冰,路邊的松樹、樅樹亮晶晶添上了冰掛,預示著這里正是云南的北方。仰慕小草壩很久,據(jù)說名氣很大,早在十九世紀,大英帝國標注的東方地圖上已標注了“小草壩”,而周遭的昭通、彝良等地名,都是忽略不計。
見到瀑布時,意味著已正式踏入小草壩景區(qū)。兩邊的青竹和灌木,已讓冰甲裹覆,層層冰棍水靈靈的,好一派“北國”風光的模樣。高處的溪流不受冰凌的阻擋,從山頂上奔涌而來,在絕崖怪壁中迷失,撕成一條條碎布、一灣灣疊水,飛花碎玉,似乎想憑借一腔熱情感染到周邊保持靜態(tài)的一切。
由于身臨山谷,當霧輕輕升騰時,很快就遮住原本顯得微弱的陽光,籠住大片的叢林,纏著巖崖,吻著飛瀑,無意間增添了幾分神秘。
我們互攙著前行,恍如找回張家界的那些韻味。轉(zhuǎn)進山谷后,那些暗藏林間的瀑布仍然不止,抗衡著冬季的嚴厲。據(jù)說,小草壩的水質(zhì)不錯,它們下山后,一路奔去白水江,在那里成就了廟壩包谷酒,地位相當于昭通百姓桌上的茅臺五糧液。
皚皚白雪之下,藏著的是滿山的寶,品質(zhì)最高的昭通天麻在這里,珍稀的珙桐、紅豆杉、香果也在這里,還有耐心等待春天到來的黑熊、獼猴、大靈貓、紅腹錦雞。當然,這里剛剛開發(fā),還有很多的景色等待攝友們?nèi)グl(fā)現(xiàn)。
離開前,隨行向?qū)Ц粞习W般地介紹,在小草壩高處有一地叫南天門,還說出了不到此地非好漢的話語想刺激攝友的心。當然,在這冰天雪凌的時刻,即使是攝影老炮也會主動選擇放棄。并且,還能及時地找到合適的返程借口——旅行嘛,就要微留遺憾,人生也是這樣,十全九美就很好了。
回程的路上,想起一位驢友曾總結(jié)過——沒經(jīng)歷過昭通的雪,那么對昭通的認識就不會徹底。當時,覺得此君有點假冒哲人的調(diào)子,此刻,回想路途中趕往學校的那些少女,回想起山頭上牧羊的少男,著裝單薄得直讓人心疼,但他們卻成為路途中勝過雪景的風景。想畢,那些城市里功成名就的人群中,年少時也許正有過相似的過往,傳統(tǒng)文化里倡導大家的天道酬勤,正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