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與事

歡樂打車季

葭 葭（上海，醫(yī)生）

城市大了，交通就成了心腹之患。比如我，每天從上海的一端跨越半個城去上班，在這大冬天，就成了披星戴月，往往是早上天不亮就出發(fā)，晚上日薄西山了還在地鐵里挨擠。遇上病房里有啥事需要早到，為了節(jié)約為數不多的睡眠時間，就只能破費打個出租車前往了。

這天因為要看放射科讀片，我6點就起床，6點半已經坐在車上了。司機是個女士，因為太黑，看不清面貌，但聲音很清脆，我告知她我的路線：“走東明路西藏南路隧道過去?！彼緳C馬上不樂意了，她表示，我挑選的這個路很不合適，路上紅綠燈很多，“你一大早去醫(yī)院，總是有事情的吧，要趕時間，走東方體育中心更快”。我耐心地跟她解釋了一下，說這條路我走過很多次了，是距離最近的，再說這么早，我不需要趕時間。她還是很不高興，對著耳機里的同伴用南匯話嘎嘣脆地抱怨了一通。我立刻有一種想給她差評的沖動——居然當面抨擊顧客，不想拉就算了，犯得著嗎？

女司機發(fā)泄了一通以后，轉頭對我說：“小姑娘，我和你商量一下，我們走中環(huán)，我少收你5塊錢。”遇到微信中所說的精明司機了，看她這么執(zhí)著，我讓步了。正好過了個紅綠燈，她立刻把車開得飛起來，一邊說：“大清早的，我拉了你好去拉別人?！蔽冶硎就?。

女司機問我：“你這么早去醫(yī)院干什么呀，掛號嗎？”我說：“不掛號。”她又問：“你是醫(yī)生嗎？”自從有過兩次說出自己的職業(yè)，就開始一路和出租司機爭論不是所有醫(yī)生都收受紅包回扣的慘痛經歷后，我決定不再和陌生人談這個，就回答她：“不是?！迸緳C好奇地說：“那你去干什么呢？”我只好說：“閑逛?！迸緳C樂了，說：“你很會做生意吧，一看就是。”我長這么大，連義賣都沒賣出過東西，還做生意呢，我只好繼續(xù)否認。女司機也不再追問，她爽朗地說：“我很煩吧？我性格很直的?！蔽艺f：“這是好事啊。”“太直率容易得罪人?！蔽覙妨耍F在倒是漸漸有點喜歡她了。

醫(yī)院要到了，女司機說：“我告訴你一個好地方，離這里不遠，在浙江中路漢口路有家服裝店，老板娘的眼光很不錯，你可以去看看。”我說：“好，一定去看看?！钡搅四康牡?，計價器顯示55元錢，比我選擇的線路貴了8元，我很爽快地付錢下車。忽然想起，忘記了司機給我的5元優(yōu)惠，果然是不會做生意啊。不過，開心就好！

秘書的遠大前程

蔣 霖（青島，公務員）

中午吃飯時聽同事大姐說，××領導的秘書M跟著××去Z地了。于是大家議論紛紛，有的說這小伙子看得遠有魄力，有的說孩子剛生下來“拋妻棄子”不容易，順便發(fā)出一聲嘆息。同事大姐一直把我當成潛力股，于是問我：“小蔣，如果M的機會擺在你面前，你去不去？”

“呵呵，我這點公文水平，請示報告都寫不好，哪敢去領導面前丟人現眼?！?/p>

“咱也不能太妄自菲薄，跟著領導當秘書‘進步’得快??！”

“不都是政府工作人員嘛，到哪里不是人民公仆，老圍著一個領導轉悠，想想就有點像封建君臣關系?！?/p>

“不能這么說?！痢令I導和M秘書共事的時間長了，就像一對好搭檔，M跟著到Z地，可以幫助××領導更好開展工作啊?！?/p>

“嗯，也有道理。秘書的工作太辛苦，我只想有個安靜的環(huán)境安心寫作?！?/p>

“這話我耳熟，湯唯演蕭紅時說過?？稍郜F實點，就你那點兒稿費，怎么去追那些傲嬌的小姑娘??？”

“也是，連吻人家裙邊的資格也木有?！?/p>

呵呵，單位大姐大概不知道，四年前我剛畢業(yè)，在一家國企上班，差點就踏上了秘書的所謂“遠大前程”。當時公司有一同門師兄，只比我高三屆吧，年紀輕輕就升任辦公室主任，成為公司實際上的“大總管”。該師兄的勤奮和付出是我們剛畢業(yè)的小毛孩難以想象的，除了起草各類公文，還要處理公司大大小小的雜務。那時公司公務應酬多，有時晚上我們睡了，聽到廁所有嘔吐的動靜，過會兒才發(fā)現師兄滿身酒氣回來了。那時上級各類檢查也多，而且都是臨時通知，接到通知，師兄就要連夜準備匯報文稿，常常要熬夜到兩三點。有時事情多，師兄周末洗個澡都要把手機掛在浴室門上。除了這些，公司復雜的人事關系也令人頭疼，稍有不慎就會招來閑言碎語。這一切，師兄都處理得游刃有余，不到三十稍顯稚嫩的臉龐上卻寫滿了練達與世故。很快，師兄一步步升職加薪，跨入中產行列，很快就要調到集團總部給更大的領導當秘書了。師兄走后，公司領導對我說，小伙子，前途無量啊，好好干，這里的辦公室遲早是你的。

很快我就讓公司領導失望了，因為我離職了，這種一心“上進”疲于奔命的生活實在不是我想要的。都說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其實鴻鵠又哪里知道燕雀的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