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坊溪的冬天 （節(jié)選）

郭風(fēng)

一

冬天一天比一天走近來了。山上的松樹林，還是青翠的。山上的竹林子，還是碧綠的。天是藍(lán)的。立冬節(jié)以來，一直出好太陽，日光是金色的。

松坊溪岸邊一叢一叢的蒲公英，它們帶著白絨毛的種子，在風(fēng)中飛飛揚(yáng)揚(yáng)地飄著。蒲公英在向秋天告別嗎？

冬天一天比一天走近來了。松坊溪岸邊一叢一叢的雛菊，它們還在開放藍(lán)色的花。而山上的楓樹，在前些日子里，滿樹全是花般的紅葉，全是火焰般在燃燒的紅葉，忽地全都飄落了。

看啊，看啊，在高大的楓樹上，在楓樹的赤裸的高枝間，掛著好多帶刺的褐色果實(shí)。在楓樹和楓樹的中間，看啊，看啊，還有幾棵高大的樹，在赤裸的高枝間，掛著那么多的橙色果實(shí)，那么多小紅燈般的果實(shí)，這是山上的野柿成熟了。

我忽地想到，這是楓樹、野柿樹攜帶滿枝的果實(shí)，在迎接寒冬的到來。

二

下雪了。

雪降落在松坊村了。

雪降落在松坊溪上了。

像柳絮一般的雪，像蘆花一般的雪，像蒲公英的帶絨毛的種子一般的雪，在風(fēng)中飛舞。

溪中的大溪石上和小溪石上都覆蓋著白雪了：

好像有一群白色的小牛，在溪中飲水；好像有兩只白色的獅子睡在雪地里；好像有幾只白色的熊，正準(zhǔn)備從溪中冒雪走上溪岸。

松坊溪的石橋上覆蓋著白雪了：

好像松坊村有一座白玉雕出來的橋，搭在松坊溪上了。

三

雪止了。

早晨，村子的屋頂上，稻草垛和籬笆上，拖拉機(jī)站的木棚上，都披著白雪。

山上的松樹林和竹林子，都披著白雪。那高高的楓樹和野柿樹的樹干、樹枝上，都披著白雪。

遠(yuǎn)山披著白雪。石橋披著白雪。溪石披著白雪。從石橋上走過時(shí)，我停住了。我聽見橋下的溪水，正在淙淙地流著。我看見溪中映照著遠(yuǎn)山的雪影，映照著石橋和溪石的雪影。我看見溪水中有一個(gè)發(fā)亮的白雪世界。

當(dāng)我要從橋上走開時(shí)，我看見橋下溪中的白雪世界中，有一群彩色的溪魚，接著又有一群彩色的溪魚，穿過橋洞，正在游來游去。

忽地，我看見那成群游行的彩色溪魚，一下子都散開了，向溪石的洞隙間游去，都看不見了。忽地，彩色的溪魚又都游出來了，又集合起來，我又看見一群又一群彩色的溪魚，穿過一個(gè)映照在溪水中的、明亮的白雪世界，向前游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