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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不倒的龍頭山

      2015-03-11 23:54:28溫州
      昭通文學 2014年3期
      關鍵詞:魯甸山鎮(zhèn)龍頭

      溫州

      8月3日中午,昭通家中,地震

      昭通的8月3號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甚至毫無疑問地具備了夏天的酷熱。因為是周末,一整個下午我和媳婦都在家,做一些可做可不做的家務事。娃娃在寫作業(yè),有時候還會跑到陽臺上去喂喂他的倉鼠。

      四點半左右,房子忽然震動了起來,天花板上的水晶燈也晃動不已,發(fā)出嘩嘩嘩的響聲。給是地震了?我問媳婦,媳婦也馬上反應過來,是地震了,我們就趕緊喊娃娃過來,拉著他跑進了衛(wèi)生間站著。

      站了半分鐘左右,房子暫時沒有搖晃,我對媳婦說,我們還是跑到公園去躲。就趕緊拉著娃娃,飛快地往樓下跑,再從小區(qū)往望海公園跑,邊跑邊用一只手護在他的頭上。

      正午的公園很熱,人也就不是很多,只有桂花樹下的長凳上坐著十來個老頭老奶,似乎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們拉著驚魂未定的娃娃站在樹蔭下,很快就看到有人家攙著老人領著娃娃很著急地往公園走,還有人家推著嬰兒車,扶著裹著頭巾的年輕女人,一看就是剛生完娃娃正在坐月子。

      在公園站了二十來分鐘,覺得不會有什么大的余震了,外邊也實在太熱,就又回到家去。昭通這十多年來隔三差五都在地震,跑去跑來大家都有些麻木。電視里各個臺都還在正常播放節(jié)目,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連中央1套和新聞頻道也如此。

      倒是手機網絡反映快些,陸陸續(xù)續(xù)有地震的新聞和圖片上傳,報告說地震是6.5級,震中就在魯甸縣的龍頭山鎮(zhèn),圖片上有一些房屋損毀、物品墜落、車輛被砸的場景。緊接著有一張圖片上是一個男人跪在地上,抱著一個被砸死的小男孩在哭,場面非常揪心。我這才意識到,這場地震肯定又是一場嚴重的災難了。

      我打開電腦,直接點開鳳凰衛(wèi)視的網站,憑直覺,我認為鳳凰衛(wèi)視對這類事件的反應比較迅速,也比較真實。果然,鳳凰衛(wèi)視很快就做了個新聞快報之類的專題,及時更新地震最新信息。只是,鳳凰衛(wèi)視上的這些圖文信息,越來越接近了事件的真相,場面越來越悲慘。這時,央視的新聞頻道也跟進報道了魯甸地震的消息,播出的消息很短,剛好印證了網上流行的一句話:字數越少,事兒越大。

      此后,我和媳婦就這樣守著電腦和電視看地震新聞,看到了震中龍頭山鎮(zhèn)被夷為平地,看到不斷有遇難者從廢墟中挖出,看到傷亡數字不斷上升,甚至從二三十人突然增加到一百多人。小區(qū)旁的海樓路上乃至整個昭通城,都在隨時響起撕心裂肺的急救車尖叫聲。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和難過,很少說話,一直持續(xù)到深夜兩點過,想著第二天還要上班,這才恍惚睡去。但因為傷心和擔心,這一夜已經注定徹夜難眠。

      8月3日夜晚,龍頭山鎮(zhèn),關懷

      地震已成災難,就在我們一家人憂心忡忡、坐臥不安的這大半天時間,全中國甚至世界的目光,都在深深地關切著云南昭通魯甸地震災區(qū)。

      地震來襲,各級黨委和政府,也在短時間內作出了抗震救災的應急處理。

      昭通市委書記劉建華、市長張紀華等領導緊急趕到地震應急指揮中心,組織相關部門召開專題會議,宣布啟動地震應急預案,安排部署魯甸地震應急工作。會后,劉建華書記和張紀華市長立即率領各相關部門,先期趕赴魯甸災區(qū)開展應急搶險工作,迅速建立了抗震救災的前線指揮系統(tǒng)。

      災情就是命令,作為災區(qū)所在地的云南,立即啟動一級地震應急響應。省委和省政府領導人也迅速反應、即刻行動,把魯甸地震的抗震救災工作列為重中之重,全民動員,全力以赴,打響了一場抗震救災的人民戰(zhàn)爭。

      省長李紀恒連夜率領省政府工作組緊急趕赴魯甸,工作組的飛機落地昭通機場后,立即驅車疾馳趕往震中魯甸龍頭山鎮(zhèn)。夜里9點,李紀恒一行來到龍頭山鎮(zhèn)小河口村,由于道路塌方,就率領大家冒著生命危險一路前行,徒步向10多公里外的震中進發(fā)。李紀恒趕到震中核心區(qū)域老街片區(qū),查看災情,慰問救援官兵。

      省委書記秦光榮及時作了批示,也連夜趕赴魯甸地震災區(qū)指揮抗震救災,并于深夜12時抵達了魯甸縣人民醫(yī)院探望地震傷員。秦光榮強調,必須堅決貫徹落實好中央領導的重要批示精神,盡最大努力,克服一切困難,切實保障災區(qū)人民群眾生命安全,把地震災害造成的損失減少到最低程度。

      黨和國家領導人,更是情牽災區(qū)苦難,心系百姓安危。習近平總書記高度重視災區(qū)救援,立即作出重要指示,要求當前把救人放在第一位,努力減少人員傷亡,妥善做好群眾安置工作。要求抓緊了解災情,組織群眾避險,全力投入抗震救災。李克強總理作出批示,要求有關部門千方百計搶救被掩埋和受傷人員;要確保群眾有飯吃、有衣穿、有干凈水喝、有臨時住處、有病能得到及時治療;要保障救災物資、人員運輸和通訊暢通,維護災區(qū)社會秩序。

      8月3日,這個大雨如注的午夜,先期趕到的各方救援力量,集結在魯甸龍頭山鎮(zhèn),與時間賽跑,與死神博弈,展開了一場艱苦卓絕的生命大救援。在抗震救災的最前線,魯甸“8·03”地震抗震救災現場會正在緊急召開。李紀恒省長在會上全面安排部署了當前的抗震救災工作,正式拉開了云南省魯甸地震的抗震救災大幕。

      黨和政府在地震這個巨大災難來臨時,責無旁貸地成了魯甸災區(qū)巍然挺立的脊梁。

      8月4日中午,魯甸縣醫(yī)院,守望

      4號上午11點多,市委黨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督導組的同志,還在指導我要如何如何修改我們單位主要領導的第13遍對照檢查材料。我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電話里是市文聯的呂亞平主席,告訴市文聯決定派我到魯甸地震災區(qū)去采訪,準備以后搞一個報告文學之類的東西。呂主席關切地問我有什么問題,我回答他只要能幫我在單位請假,其他都沒問題。

      簡單收拾了一下行裝,搭上一輛便車就往魯甸趕,路上交警已經進行了交通管制,整個昭魯公路都變成了救災專用通道。我們只能抄老路繞過去,抓緊時間抵達魯甸地震新聞中心,準備和市委宣傳部的人接上頭,提供一些采訪上的便利條件。

      新聞中心設在縣人社局的二樓,院子里已經塞滿了很多救災車輛和新聞采訪車,連中央電視臺的衛(wèi)星直播車也架起來了鍋狀天線停在里邊。新聞中心會場里已經有數十名記者在寫稿發(fā)稿、小聲打電話或者交談,或者盯著左前方的電視屏幕看央視新聞頻道的地震消息,都很忙碌很沉重,有一種大戰(zhàn)在即的緊張嚴肅氣氛。

      市委宣傳部的楊云松很無奈地告訴我,現在到達震中龍頭山的道路已經嚴格管制,除了救災車輛和急救車外,任何車輛都無法進去,要派車送我們絕對不可能,車就是進去了,也無法走,道路已經被塌方和里邊的車輛堵死了。更重要的是,李克強總理此時正在震中龍頭山,從安保角度考慮,現在也不大可能隨便放行。

      遇到昭通的攝影家宋大明和陳忠平兩位老師,他們受市委宣傳部的派遣,也要趕到地震災區(qū)拍攝新聞圖片,同樣被困在這里,沒有任何辦法快速抵達震中。要進去只有找當地老鄉(xiāng)的摩托,或者完全靠徒步。宋老師告訴我,走路要走四五個小時,一路上還很危險。

      我和陳老師相約去縣人民醫(yī)院看看,地震受傷的絕大部分傷員,都先轉移到這里進行初步治療,想來有很多值得采訪的線索或素材。醫(yī)院大樓前用警示帶圍出一大塊空地,周圍聚集著數百人的樣子,有數十名醫(yī)生、護士在守候,有一大排急救車在待命啟程,更有大量的大學生、中學生模樣的志愿者,在熱情而焦急地等待著。一有急救車呼嘯著駛進醫(yī)院,一大群志愿者就涌上前去,幫助醫(yī)生護士把傷員抬下擔架,抬上急救小推車,舉著輸液瓶,趕緊往急救室或病房里送。

      門診部前支起了幾張桌子,貼上“醫(yī)療救援隊報到處”的招牌,此時是4日下午2點49分,報到名冊上已經有縣內5支救援隊、縣外29支醫(yī)療隊到此報到,有不少是重慶、瀘州、曲靖等地趕過來進行支援的。

      縣醫(yī)院為地震受傷的開辟了專用病房,傷員在不斷往里送,家屬在焦急地跑前跑后,志愿者在熱情地幫忙轉運,醫(yī)生和護士也忙得團團轉,過道上擠得隨時都會撞上人,病房里也人滿為患。這種場合,任何采訪都是不現實的,都是不道德不人性的。倒是陳老師看到一個頭部受傷的小女孩,一聲不吭地配合讓醫(yī)生把頭發(fā)剪光處理傷口,立刻給她拍了張照片,鼓勵和表揚她非常勇敢。

      在醫(yī)院的過道里,副市長楊桂紅正陪著一位中等身材的領導看望傷員,后邊跟了一小幫人,憑常識這應該是比副市長大得多的官員,我也湊上前去對他們的講話進行錄音,想從領導的口中更多更直接地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領導查看了兩三個病房,簡單安慰了傷員和家屬幾句,重點詢問了楊副市長這個縣醫(yī)院有多少床位,收治了多少地震傷員,還存在什么困難沒有。

      從病房出來,領導便要求大家到醫(yī)院的會議室開現場會。會上,從楊副市長的口中,我才知道這是分管教科文衛(wèi)的副省長高峰。高副省長要求到會的省、市、縣幾家醫(yī)院負責人介紹本醫(yī)院的救援情況,以及需要解決的困難,并說他來就是解決困難和問題的。會議開了一個多小時,會議還處在匯報、聽匯報的狀態(tài),我就從高副省長面前拿回我的錄音筆,趕緊離開了會場。

      醫(yī)院依舊在陸續(xù)有傷員送來,有的滿身灰土血跡斑斑,有的臉色蒼白昏迷不醒,看樣子都是剛從重災區(qū)轉運出來。此時,更多的志愿者團隊聚集在警戒線外,一有急救車進來,依舊腳勤手快地圍上來幫忙。他們頭頂的小紅帽上,印著“魯甸志愿者”的字樣,更多的志愿者則什么標志也沒有,但是看上去就是志愿者。

      8月4日中午,龍頭山鎮(zhèn),總理看望

      收拾行李準備趕往魯甸縣城時,我打了電話給昭通日報社的張廣玉記者。憑我對他的了解,魯甸地震這種重大事件,他肯定是最先趕到龍頭山現場的媒體人。

      電話是一個叫高飛的記者接聽的,高飛告訴我他們都在龍頭山采訪,張廣玉要趕去拍攝李克強總理,與他跑散了,手機也丟在他那里。下午就在魯甸地震新聞中心遇到張廣玉,他身穿一身迷彩服正趴在電腦前寫稿,風塵仆仆的樣子,但卻顯出重大事件面前那種記者特有的亢奮狀態(tài)。

      你拍到總理沒有,我趕緊問他,打你電話也不接。拍到了拍到了,張廣玉顯得非常興奮,簡要地告訴我總理抵達震中的情景。

      中午時分,總理飛赴地震災區(qū)后,即乘車趕往震中龍頭山鎮(zhèn)。道路不通,總理就立刻下車,徒步5公里多來到震中受災最嚴重的龍泉村。

      由于下過暴雨,小路濕滑泥濘,不少地方也被損毀??偫砩钜荒_淺一腳地走進村子,不時停下腳步,與路旁受災群眾交談,詢問家里人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地方住。路上,不時有官兵和醫(yī)療隊員抬著傷員,總理停下來,一邊側過身子給傷員讓道一邊說,快走,抓緊救治。

      村中道路兩旁,有很多倒塌的房屋??偫砼噬蠌U墟,對正在救援的解放軍和武警部隊官兵說,現在還有一些群眾被埋壓,正是最要緊的關頭,你們爭分奪秒施救,下面的群眾就有更多存活的希望。多救一個人,就多一個家庭幸福。救人是第一位的任務,大家抓緊干,不要停,不惜一切代價救援。相信你們能圓滿完成任務。

      在龍頭山鎮(zhèn)災民安置點,總理見到了正在接受救災物資的魯甸縣女縣長張雁。張縣長向總理據實匯報了“物資缺乏、缺水短糧”的困難,還拉著總理來到安置帳篷,提出“最大的困難是道路不暢,這些帳篷都是靠肩扛進來的,缺口非常大。幾個家庭10多口人擠在一個帳篷里,還有很多受災群眾住不上帳篷”??偫懋敿匆?,要想盡一切辦法,讓陸上和空中的交通生命線暢通,盡最大努力把更多物資運進來。

      總理走進帳篷,詢問受災群眾有沒有食物,有沒有干凈水喝。他對大家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黨和政府會幫助大家重建更結實、更好的家園。大家一起努力,日子一定會好起來。

      龍泉中學操場上的臨時醫(yī)療點,收治了許多剛搶救出來的傷員??偫韥淼竭@里,詢問藥品供應等情況,叮囑醫(yī)護人員精心治療每一個傷員,把死亡率和傷殘率降到最低??吹较疽旱榷倘保偫硪笱杆僬{運防疫物資,抓緊全面防控疫情,確保大災之后無大疫。

      在龍頭山鎮(zhèn),總理就這樣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問,一路關心一路鼓勵一路安排,把黨中央和國務院的關懷和溫暖,傳遞給了災區(qū)的萬千百姓。

      8月4日傍晚,魯甸縣民政局,總理視察

      地震來襲,魯甸縣民政局也就自然成了一個“救災捐贈物資接收處”。

      縣民政局門口的大街上,兩邊停了很多運送救災物資的車輛,有的還是從外地趕過來的。民政局門口,有一百多名志愿者,忙著從貨車上卸貨,一車是云南山泉,一車是農夫山泉,還有一車是剛摘下的蔬菜瓜果。志愿者們干得熱火朝天,一部分組成人墻進行傳送,一部分則直接肩扛手抱,直接運到門邊的一間臨時倉庫。倉庫里已經滿是礦泉水、大米或者方便面。

      民政局的大廳里,左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救災物資,這地方也快成了一個臨時倉庫。大廳正中,那裝飾著“為人民服務”大字的屏風前,擺了一排辦公桌,七八位年輕的工作人員和志愿者正在忙碌,電腦上臨時貼上“物資接收”、“物資調撥”、“現金捐贈”之類的打印紙。

      大廳內的人群很多,大部分是趕過來進行捐贈的愛心人士,他們急切地詢問物資交在哪里,捐錢如何捐。在大廳的另一側,剛成立不久的昭通市安然公益組織正在現場招收志愿者,我也擠上去登記報名。

      從微信圈傳出一個信息,李克強總理要從震中龍頭山鎮(zhèn)趕到縣城來視察,其中的一站就是縣民政局。民政局旁邊來了不少安保人員,要求停在路邊的車輛都開遠一點,在半公開地安排路線,等我們湊上去想聽個仔細,他們便把我們趕開。實際上,我們已經聽到了總理來民政局的路線就決定在此等候總理,想一睹共和國總理的真容和風采。

      信息悄悄地在人群中傳遞,這里的一部分人已經知道了總理要來的消息,但都把這份驚喜壓在心里,還是緊張地忙碌著,靜靜地期待著。一部分人還不知道,也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民政局大廳內,表面上和以前一樣的緊張熱鬧,看不出任何異常,但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就要到來。

      總理是在黃昏時候抵達民政局的,他帶著眼鏡,穿著一件長袖白襯衣,身后跟著一群大大小小的領導,有云南省委書記秦光榮、省長李紀恒等等??偫磉M來時沒有進行任何清場,只有一些精干的便衣安保人員圍成一個或松或緊的人墻,隨著總理移動。正在搬運物資的志愿者們看到總理,覺得非常驚訝和高興,都停下來往前擠,想看清楚總理的模樣,激動地拿出手機舉過頭頂拍照。人群中有人高聲喊,總理,總理;有人喊總理好;還有人喊總理辛苦了。

      總理來到辦公桌前,和工作人員打招呼,簡單詢問了一些什么問題。我被大家擠在外圍,與總理隔得遠,什么都沒有聽到。就馬上登登登地跑上二樓的過道上,舉著相機從上往下拍攝總理。過道上拍照的就我一個人,剛拍了五六張,樓下一個安保人員一直拿強光電筒晃我,迫使我無法拍下去。我又跑下一樓,用勁鉆到“為人民服務”的屏風下,終于隔著辦公桌見到了總理,也拍到了總理。只是,眼前的總理明顯憔悴了許多,還顯得有些蒼老,很難看到電視上那種容光煥發(fā)、神采奕奕的大國領袖風范。

      總理走出大廳時,一個安保人員在示意被擠在我后邊的老頭趕緊跟上,我回頭一看,這個頭發(fā)花白卻精神矍鑠的老頭,竟然是國務院副總理汪洋。

      總理邊走邊和大家問候,這時大家都擁上前去,想多看一眼來指揮抗震救災的共和國總理,很快就圍成了人山人海。大多數人只能見到總理那身穿白襯衣的背影,或者只能看到他的腦袋,很多人都在舉著手機相機拍照,很多人都在喊總理,總理辛苦了??偫聿粫r伸出手與站在貨車上卸貨的好幾名志愿者用力握手,揮手告別了圍觀的群眾,在隨行人員的簇擁下,登上了停在路邊的一輛中巴車。

      我和陳老師擠到中巴車旁,剛好和坐在座位上的總理就一窗之隔。總理就在車窗玻璃后面,不斷地向我和我身后的群眾揮手。我也向總理用力揮手,眼里差點涌出眼淚。

      陳老師抓緊機會不斷地摁下快門,也向總理揮手送行。總理走后,陳老師急不可耐地翻看所拍的照片時,發(fā)現車窗玻璃是反光的,沒有拍到一張總理的好照片,白白浪費了和總理近距離接觸的難得機會,只能不斷地搖頭嘆息,可惜了,可惜了。

      8月4日夜晚,魯甸縣醫(yī)院,噩夢

      按照救災指揮部的安排,新聞中心晚上十點鐘有一場新聞發(fā)布會。發(fā)布會由軍方和警方三位將軍級別的領導主講,前后持續(xù)了一個多小時,將軍們在會上念完匯報稿就宣告結束,并沒有設提問環(huán)節(jié)。從將軍們的匯報稿中,感覺到目前抵達災區(qū)的各支部隊都響應及時、救援有效,搶救和轉移了很多老百姓。

      夜里十一點多,我提著相機摸了一段黑路,再次來到縣醫(yī)院。長夜漫漫,這時當是災民和傷員最傷痛最無助的時候,我想去看看他們,陪陪他們。

      剛到醫(yī)院門口,就被一陣低沉壓抑的哭聲吸引。街邊的人行道上,孤零零地擺著一個用被單包裹的遇難小孩。小孩的爸爸告訴我們,他的這個小姑娘才兩歲,下午剛被武警戰(zhàn)士挖出來,但已經沒有人了。孩子的奶奶坐著跪著在一旁哭泣,傷心欲絕,聲音很小但是撕心裂肺,讓經過的人都忍不住停下來,陪著她一起落淚。小姑娘的爸爸在等親戚開車來把她帶回去埋掉,行人稀少、冷清昏暗的大街上,就剩下他們一家三代人,在凄苦地獨自承受著喪女之痛。

      縣醫(yī)院的地震傷員專用病房,收治的是輕傷傷員,經歷了一天一夜的傷痛和恐懼,大多數都已經受不了煎熬沉沉睡去,只有少數家屬還在低聲說著什么。過道上有幾個受傷的年輕村民,正在高聲大氣地談論著這場噩夢般的大地震,遇到我就興奮地講述他們是如何搶救村子里的鄉(xiāng)親。夜深了,傷員和家屬都需要休息,我要求他們小聲些,就離開了這幾位勇敢的年輕人。

      已經深夜十二點,在電梯間遇到三個風塵仆仆的外地人在打聽醫(yī)生辦公室,我便跟了上去了解情況。他們一共兩男一女,都是河北冀州職工醫(yī)院的胸外科專家,帶隊的是他們的老院長吳殿華,老院長已經八十歲了,身體不太好,腿腳還有毛病,但退休二十年來都堅持治病救人,濟世行善,并且多次親赴前線參加抗震救災,2012年的昭通彝良“9·07”地震,他也是千里迢迢,舟車勞頓趕了過來進行醫(yī)療救援的。深夜趕到的老院長一行,連飯也還沒有吃,辦公室的醫(yī)生們趕緊找出方便面泡給他們,老院長等三位連聲道謝,仿佛是他們來給大家增添了麻煩。

      告別了老院長一行,我準備返回新聞中心隨便呆上一夜。這種場合這種時候,要找個睡覺的地方實在不現實。剛走到一樓,又遇到了三位鳳凰衛(wèi)視的記者。他們也是飛機轉火車,輾轉跋涉了近兩天才趕到的。昭通這邊他們沒來過,就是和昭通的網絡名人毛利輝聯系了一下,但是目前沒有打通毛利輝的電話。我?guī)麄兊叫侣勚行膱罅说剑麄円鋈フ覗|西吃,找地方睡。我無法勸住他們,只好作罷。

      新聞中心只有一個工作人員值班,統(tǒng)計著前來報到的記者情況。旁邊還有一位外國記者在熬夜寫稿,要么就是還沒有調整過時差來,要么就是個工作狂。他是個絡腮胡,長得很高大,看不出是歐美哪個國家的人。我忍不住給他拍了張工作照,他毫無表情地看看我,又去忙他的稿件去了。

      我也打開電腦,想抽點時間梳理一下我的采訪思路。照今天這樣亂闖亂撞,毫無章法,我的采訪任務只能是演變成來現場看看熱鬧。

      8月5日上午,魯甸小寨,趕路

      凌晨六點多,我把所有的行李包括筆記本電腦都寄存在一家旅館里,僅僅留下了相機包,做好了徒步挺進震中龍頭山的準備。

      吳龍大酒店前,遇到了市委書記劉建華的一個秘書,他正忙著聯系領導們坐的中巴車隊,我叫他想辦法把我一起捎帶進去,他說不可能,座位都是為領導定好的,多一個人也不行。大街上,有救援隊和運送物資的車輛已經啟動,看樣子是要早早趕到龍頭山。我伸手攔車,他們都不搭我,估計要么人家任務緊急,要么摸不準我的身份。

      后來,只要是往龍頭山方向的車我都招手,好不容易有一輛破爛的三輪摩托停了下來,答應送我到縣城邊上的西門埡口,條件是10塊錢。到了西門埡口,交警在設卡堵車,說是除了急救車和有通行證的救災車輛外,其他車輛一律不準進入通往震中的這段昭(通)——巧(家)路。

      我背起相機包,徑直往里走,想著先走一段路再看看能不能搭到車。路邊有幾個當地的年輕人,停了摩托在那兒,我估計他們是等活的黑“摩的”司機,就問他們可不可以送我到龍頭山鎮(zhèn)。司機看我是本地人,又挎著采訪證,猶豫了一下開口說要一百塊錢。我說行,只要你能把我送進去。另外還有兩名外地的記者也搭上了他們的摩托,至于價格是多少我也不好多問。

      出了西門埡口,昭巧路就是十多公里的長下坡,彎道非常大。摩的司機把摩托車開得飛快,把只穿了一件短袖襯衫的我冷得夠嗆。我估計他今天還想多跑幾趟。更擔心的是我連頭盔都沒有,只能死死抓住摩托車貨架上的鐵桿,上了黑車,只有聽天由命。

      十多公里的下坡路快要跑完,在小寨的地界上,我們又被交警攔了下來,在這道關卡就什么車都不準放行了,包括急救車、運送救災物資的車,全部都堵在了這里。急救車上的醫(yī)生們和交警交涉,說里邊還有很多重傷員,再不轉運出來就只有死路一條。交警說這是上級命令,不準放行,就是放你們進去了路也是斷的,除非飛過去。這時候聚集起了很多摩托車,基本上都是當地老鄉(xiāng),說是要趕回家去救人,交警還是不準進,有人在罵交警,有人在說走老路繞過去。

      無奈之下,我只好下車步行。摩的司機見不能按照約定送我到龍頭山,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只收了我50塊錢。

      昭巧公路上,很多從縣城辦事回來的老鄉(xiāng),從外地趕回來的打工者,以及醫(yī)生、記者和武警等各種任務在身的救援人員,就只能下了車,有的扶老攜幼,有的背著大包小裹,都急匆匆地步行往里趕。

      我趕上走在前面的兩個小姑娘身邊,和她們邊走邊談。這兩個小姑娘名字叫王正花和王正翠,是親兩姊妹,在上海打工,趕了兩天兩夜的火車才到。她們的老家就在龍頭山鎮(zhèn)的光明村11社,地震時,奶奶被房子垮了壓死了,至今還擺在露天場壩里,沒有任何遮風擋雨的東西,她們只好在路上買了一大包塑料布和一大捆繩子,準備背回去搭個帳篷,至少不要讓死去的奶奶再遭受日曬雨淋。

      我?guī)蛢涉⒚帽е淮罄Τ林氐哪猃埨K,小心地詢問她們老家的受災情況。兩姊妹告訴我,她們村子在高山上,很偏僻,路斷得厲害,剛才打電話給家里,家里說還是沒有救援隊上去幫他們。這時,離地震發(fā)生時已經快要兩天了。我趕緊給市委宣傳部的張正洪聯系,請他把這個情況及時向指揮部反映,盡快派救援人員去,救助這個有可能被遺忘的孤島。

      小寨到沙壩這十來里的昭巧路上,停滿了大量的救災車輛,絕大多數都是這一兩天堵在這里的,其中部隊的占了大半。從沙壩村岔往龍頭山那十來公里的鄉(xiāng)村公路,都是修在陡峭險峻的半山腰上,地震過后再加上暴雨,這條通往震中的唯一生命線,隨時都在被塌方滑坡阻斷,大量的救災車輛就被困在了這段昭巧路上。

      路邊的軍車旁,有一隊士兵正在集結,每個人的背上都負重數十斤物資。指揮官告訴我,他們是昨晚趕到的,大部分士兵都在昨晚徒步沖進去救援了,他們是要把大米和蔬菜等東西背進去,為前面的戰(zhàn)友們做熱食。

      還有一隊橘黃色的士兵也即將出發(fā),抬著各種救援工具,他們的鋼盔上印著“云南預師”的字樣,看來是部隊的專業(yè)救援隊。

      離開昭巧路,剛在通往震中龍頭山鎮(zhèn)的沙(壩)——樂(紅)公路上走了一公里左右,前面又有大的塌方了,一臺挖掘機正在緊張清理。堵在外邊的車輛不多,就是幾輛軍隊的指揮車,最多的還是徒步進去的老鄉(xiāng)和救援人員。從龍頭山鎮(zhèn)方向來的車輛很快就堵起了一大串,一輛輛急救車響著警報,在高山峽谷中回蕩,叫得人心一陣陣發(fā)毛。這條唯一的生命通道又被阻斷,耽誤了黃金救援時間,后果就是災難『生的,誰也料不定還會不會有更多生命的悲劇發(fā)生。

      塌方的地方,頭頂上是隨時可能垮塌的松散山巖,前面是挖掘機挖下的土石堆滿路面。老鄉(xiāng)們心里著急,不顧挖掘機指揮員的勸阻,不斷地擁上前去,執(zhí)意要沖過去。有人甚至和指揮員吵了起來,我們家房子垮了,死人了,你們把我堵在這里算啥子?很多人也擠上前去說,你們這種挖法太耽擱時間,先把路推平,讓我們老百姓過去再說嘛,堵了這么多人在這里,那邊還有急救車要出來……

      指揮員無法阻止這么多人,只好喊裝載機過來推路。路還沒推平,一些人就彎腰下去,幫著搬開大塊的石頭,更多的人和摩托車則潮水般涌過去,心急如焚地繼續(xù)往龍頭山鎮(zhèn)奔走。

      8月5日中午,龍頭山沙樂公路,運尸

      此時的龍頭山鎮(zhèn),正處于最悶熱的夏日午后,走不了多久就汗流浹背,口干舌燥,有點喘不上氣來。沙樂公路不時有汽車疾馳而過,揚起漫天的黃土,那灰塵幾乎要把人窒息。

      走在我前面的昭通公路管理處的三位工作人員,也滿頭滿臉都是黃汗白流,連藍色的工作服也幾乎濕透到腰桿上。他們一路都在招手搭車,但是走了一兩公里也沒有車停下來。不是人家不搭,幾乎所有進去的車都是擠得滿滿的,根本就擠不下。

      我也邊走邊搭車,最后好不容易有一輛車停下,司機聽口音是鹽津人,喊我從車窗翻進去。我翻進去才發(fā)現,這是一輛殯儀館的運尸車。車上已經坐著三個人,一個男的說是深圳晚報的記者,兩個女的穿著青島紅十字會標志的衣服。他們都不怕,我更不怕。

      運尸車走了沒幾公里,前面又塌方了,車輛又停下來,一會兒又堵成一長串。運尸車很嚴密,外邊中午的太陽很是毒辣,此時坐在車上,又熱又悶,連喘氣都成問題。記者和青島紅會的兩個女孩受不了,爬出車外去透氣。我一看這狀況不對頭,趕緊也爬出車窗,繼續(xù)徒步往龍頭山鎮(zhèn)上趕路,一邊走一邊大把大把地抹汗。

      來到一個叫騾馬口的村口,這里有一個狹小的加油站,里邊橫七豎八地擺滿了簡易鐵床,有數十名無家可歸的災民住在這里,他們穿著滿是泥巴和污垢的破舊衣服,各種物品亂七八糟地堆在床上和地下,有人在吃方便面,更多的人愁眉苦臉地坐著,只有娃娃們少不更事,三五成群地擠在一起打鬧玩耍。

      加油站對面,一小塊空地上,老鄉(xiāng)們用遮陽傘和塑料布搭成了一個遮陽棚子,棚子下面,擺放著十多具遇難者的遺體,都是剛從廢墟中挖出來抬到這里的。這些死去的人都用毯子或者被子裹得嚴嚴實實,捆在竹竿或者木棒扎成的擔架上。這些死去的人有的蓋上白布,有的蓋上紅布,就隔著一條馬路,和對面加油站里活著的人一樣的擁擠。

      我站在這個停尸棚前,大腦一片空白,身子一陣發(fā)緊,還有些寒冷的感覺。我攥緊了拳頭,攥得手臂上都青筋暴露,努力不讓眼淚涌出來,但最后還是沒有忍住。

      我搭乘的運尸車這時也趕了上來,有人邊指揮倒車,邊問司機,你的車子可以裝幾個?司機回答說四五個,那人就說,好,上五個,家屬跟著去,記住你家人的編號,不要搞錯了……

      8月5日中午,龍頭山騾馬口,賑災

      從加油站往下走,路上的車輛已經完全堵死,其中有不少急救車、救援車是昨晚上就困在這里,想掉頭都不可能。這種混亂場面,有時候連人都寸步難行。

      不時有武警戰(zhàn)士或者老鄉(xiāng)抬著遇難者的遺體穿過,有的捆好了由幾個人扛在肩上,有的找到幾塊木板就七手八腳抬了過來,但是都把他們蓋嚴實了。大家都非常小心,沒有大聲說話,盡量保護著死者最后的尊嚴。

      那塊“省級重點村”的牌坊旁,有一個老頭和三個老奶奶,坐在烈日下的花椒樹旁,慢慢地折著紙錢。他們衣服破舊、頭發(fā)花白,飽經滄桑的臉上滿是皺紋,看不出有什么悲傷。他們靜靜地給我說哪家死了一個,哪家死了幾個,哪家的到現在還沒找到挖出來。只有旁邊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在邊打電話便淌著眼淚,看到遠處抬過來一個死人,才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提著剛折好的那一塑料袋紙錢跟了上去。

      站在省級重點村的牌坊旁,往村子里面望去,這是一個剛建成的新農村建設示范村,但是絕大部分房屋也沒有抵擋住這場不大不小的地震,基本上都垮塌了,看上去到處破廊倒壁、廢墟一片。只有高處的一座清真寺還在站立著,但也看得出墻面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裂縫,肯定成了一座危房。民政救災的藍色帳篷,分散開來支在倒掉的房子旁邊,在夏天綠色的村子里特別顯眼,像是在提示著有多少戶受災的人家。

      騾馬口的文化大院,已經設為一個較為集中的災民安置點,各種帳篷和物資都擠在一起,路上和空地上都停著不少的救災車輛,到處擁擠著災民、醫(yī)生、記者、志愿者、救援人員和部隊官兵等。數千人在這里搬物資分東西、挖死人治傷員,在這里生火煮飯吃飯、找人拍照采訪,大家都很忙碌,都在到處奔走。如果不是因為地震,不是心里裝著死亡和災難,就像是在趕集或者逛廟會。

      在大院北側,一支救援部隊做好的伙食首次開飯了,這是騾馬口村子里從地震到現在第一頓熱乎乎的飯菜。飯菜數量很有限,有干部模樣的人在大聲宣布,只準老人和小娃娃吃。有幾個沒有聽清的年輕婦女,也拿了碗筷去排隊,但是又被人喊出來,滿臉的不好意思。

      幾盆熱氣騰騰的炒菜旁,很多饑腸轆轆的老人和孩子們站成長長的一排,端著個大碗在慢慢移動。他們從身著迷彩服的戰(zhàn)士們手中接過幾勺飯菜,趕緊填充一下肚皮。一個衣衫襤褸、滿臉凄苦的老大爺,直接就蹲在汽車車輪旁的陰影下,大口大口地吞咽著,看上去就讓人心酸。

      8月5日中午,龍頭山龍泉河,架橋

      騾馬口到龍頭山鎮(zhèn)不過就是一公里左右的距離,原來通往鎮(zhèn)上的道路,在龍泉河岸邊那一段,由于山體滑坡被徹底掩埋。指揮部考慮到滑坡的土石方量太大,要搶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就決定在龍泉河上架設一座30米長的鋼架橋。盡快打通運送救災人員和物資的生命線。

      一輛運送鋼梁鋼板的大貨車停在河邊,車身上的標語表明這座生命線上的咽喉工程,是由省公路局主要負責。河里有兩臺挖掘機高高舉著抓斗,鉤住大橋的鋼梁,橋頭有四五十名工人在忙著組裝構件、鋪設橋板。到了中午兩點左右,鋼架橋才完成了三分之一的樣子,架橋的速度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快。

      大量的救援人員,還在人背肩扛各種物資,繞到上面兩三百米遠的一座狹窄的水泥小橋上,才能進入龍頭山的集鎮(zhèn)。河里另外兩臺昊龍公司的裝載機駕駛員,看到救災的人員堵得太厲害了,就靈機一動,把料斗放下來運送救援人員。于是龍泉河上,就出現了裝載機高高地舉著一車一車的人渡河的獨特場面。

      后來,連各種救災物資,甚至老鄉(xiāng)的摩托,都是通過這兩臺裝載機來擺渡,非常的高效便捷。在這樣的大災面前,老百姓也能發(fā)揮出無盡的聰明才智。

      在架橋現場等到陳老師后,一場大雨就兜頭淋下,害得我兩個沿著河堤,狼狽地逃往龍頭山街口,一頭鉆進了交警中隊的房子里去避雨。交警中隊的這棟辦公樓,地基已經整體位移,滿地都是墻皮和玻璃碎片,辦公樓也成了危房,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敢住。我們顧不了那么,累得躺在他們的辦公椅上就不想起來。剛躺了五六分鐘,又來了一次余震,徹底把我們趕出了這棟岌岌可危的辦公樓。

      辦公樓旁邊的空地上,支起了兩張小方桌,四五位當地的大嫂和小姑娘們,架起了大鍋燒起了柴火,燒開水給進來救援的人泡方便面。她們還把家里僅剩的一點米拿出來,熬成稀飯免費端給前來救援的人填肚子,還體貼地端出了白糖和家里泡好的酸醋大蒜。我們不忍心吃她們的稀飯,她們就指著墻角說,不怕得,現在有米了,你們看,是志愿者們背進來的。

      先前在騾馬口,我們不好意思去吃災民的伙食,這時的確是饑餓難耐,就要了兩盒方便面泡開,坐在桌子上吃,吃得又踏實又感動。陳老師叫我好好采訪一下她們,宣傳宣傳這災區(qū)人民和救援人員守望相助的“愛心小攤”。

      8月5日下午,龍頭山老街,搜救

      由于不熟悉鎮(zhèn)上的情況,我和陳老師鉆進一個小巷,看到靠山的高處有房屋倒塌,就爬上去想看個究竟。沒想到越爬越高,越爬廢墟越多。這時,我才反應過來,這里就是這次大地震最悲慘的震中了。

      站在高處,只見方圓幾千米的范圍,房屋已經全部倒塌,到處是黃色土塊和墻磚瓦礫,到處是橫七豎八的木料和殘破傾倒的樓皮,到處都是凌亂破舊的衣服被褥和生活雜物,完全看不出任何街道和人家的模樣,活生生就是一個巨大的廢墟,一個污濁不堪的垃圾場。

      震中上空,不時有運送傷員和物資的直升飛機盤旋而下,巨大的螺旋槳扇起大風,在廢墟上卷起一陣一陣的塵土。

      廢墟上,還有一隊一隊的身穿橘黃防護服或和迷彩服的救援人員,正在到處挖掘遇難人員。旁邊站著不少媒體的人,舉著相機和攝像機,希望能拍到生命的奇跡出現。還有少數鎮(zhèn)上的老鄉(xiāng),有的和救援隊一道奮力挖掘自己的親人,有的在自家倒塌的房子上翻撿著有用的東西,艱難地背出廢墟。

      猝不及防地,我與一支云南消防的救援隊相遇,他們正要將剛挖出的兩具遺體抬走。這兩具遺體是母女二人,小姑娘才七歲。救援隊的戰(zhàn)士們說,挖出她們時,母親的身子是死死地護住她姑娘的,但是不幸的是娘兒兩個都沒能活下來。戰(zhàn)士們用木板釘了兩個簡單的擔架,準備把她娘兒兩個抬出廢墟。旁邊站著很多鄉(xiāng)親,還有很多醫(yī)生護士,但是,任何人都不可能讓她們活過來了。大家都沒有多說話,大多數人只是不住地淌眼淚,默默地看著這裹在棉被里的死難者,場面非常凄慘。她們的親人小心揭開蓋在頭上的棉被,最后確認一下說,就是她們,咋個死得恁個慘!我剛好看到這個小姑娘的頭,已經被壓成扁扁的一塊,沾滿了灰土,根本沒有人形,我的眼淚又不爭氣地嘩嘩直流。

      在另一塊廢墟下,一群會澤縣的民兵正在挖一個也是七歲左右的小姑娘。在深深的一堆黃色墻土中,首先看到了她那黑乎乎的頭發(fā),救援的民兵戰(zhàn)士們,丟開鋤頭,用小鏟子小心地鏟開她身旁的泥土,再用雙手刨。慢慢的,能看到小姑娘的脖頸,接著露出了后背。小姑娘已經遇難,幼小的身子都開始發(fā)脹,散發(fā)著死尸味道。蹲在底下挖掘她的戰(zhàn)士們有的受不了,爬出來換口氣。站在旁邊的指揮員說,我就不點名了,你們心理素質好一點的、膽子大的下去,大家輪換著挖。

      小姑娘的外婆,坐在旁邊的土堆上一直哭,小姑娘的舅舅,一邊哭一邊打電話,姐夫,姐夫,找著她了,你給她帶幾件衣服過來,她太可憐了,你慢點,你不要難過……

      小姑娘的外婆更加哭得撕心裂肺,我咬緊了牙走上前去,用力拍著她的背,讓這可憐的老人靠著我,眼淚就再也沒有控制住,像決堤的河水嘩嘩直流。

      陳老師站在遠處,紅著眼睛,示意我不要留在這里,我們就踩著廢墟,慢慢往前走。廢墟上依然有好幾個救援隊在挖掘遇難者,他們有的在奮力地切割廢墟上的鋼筋和混凝土,好打出一條挖掘的孔洞來;有的端著生命探測儀到處探測,希望會有新的發(fā)現;有的牽著搜救犬在老鄉(xiāng)認為有人的地方,嗅過來嗅過去;有的幫助老鄉(xiāng)抬出沉重的棺木,準備用來裝殮死難的親人。

      強烈的陽光下,站在這空曠雜亂的廢墟上,我在臉上一把汗水一把淚水不停地抹,幾乎就要崩潰。我對陳老師說,我不想再拍了,我心里面難過得很,拍哪里都是廢墟,哪里都是死亡。

      年近六旬的陳老師,也不停地抹著汗水,環(huán)顧四周老淚縱橫。只見他不住地搖頭,口里喃喃自語,太慘了,太慘了……

      我們真的不想在這里多呆一會兒,這場地震遠遠超出了我的想象,震中這里與汶川地震一樣慘絕人寰。這樣的悲慘場景,比電視里報道的還要嚴重。不身臨現場,任何人都不會理解災難這兩個字的深刻含義。我們硬起心腸往外走,想要盡快離開這個傷心之地,但是又不敢走快,只能小心地慢慢地挪動。因為,這里的任何一堵殘垣斷壁下,也許就埋葬著一個逝去的生命,這里的任何一塊水泥板下,也許就永遠沉睡著一位爺爺、奶奶,一個父親、母親,或者一堆曾經花朵般嬌嫩的孩子們。

      8月5日下午,龍頭山鎮(zhèn)政府,挺立

      輾轉來到一處地勢稍高的地方,抬頭就看見了鎮(zhèn)政府的大門。

      這地方電視里已經反復播放過若干遍了,全國人民都能清楚地記得這樣的畫面——鎮(zhèn)政府的大門在地震中垮塌,只剩下了一堵朱紅色的磚墻,還在倔強地挺立著,墻上還穩(wěn)穩(wěn)地掛著“中國共產黨龍頭山鎮(zhèn)委員會”、“魯甸縣龍頭山鎮(zhèn)人民政府”兩塊牌子。另一堵墻斜斜地靠在磚墻上,“龍頭山鎮(zhèn)人大主席團”的牌子也還在掛在上面。

      朱紅色的磚墻挺立,黨和政府的牌子穩(wěn)穩(wěn)當當地懸掛著。像是在昭告天下,地震震得垮的是房屋,震不垮的是黨和政府,再沒有什么更比這寓意深刻的了。

      龍頭山鎮(zhèn)派出所的小樓,三層已經變成了一層,完全就是一堆瓦礫。瓦礫下,正在為群眾辦事的夏大猛所長和他的三名警察,永遠長眠在了工作崗位上。

      鎮(zhèn)政府大樓還在站立著,但是一樓所有的墻體都已瀕臨坍塌,整個大樓嚴重傾斜,像一個腿部骨折的重傷員,搖搖晃晃,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一樓粉刷的墻皮基本脫離,看不出任何鋼筋水泥柱子,那幾根柱子形狀的柱子,也是磚砌的,不由得讓人懷疑這棟大樓就是一個豆腐渣工程。

      院子里的一輛汽車破爛的引擎蓋上,擺著一本破爛的戶口簿;一本大理醫(yī)學院的學生證,學生姓名劉曉燕;一張舊版的居民身份證,主人名叫甫少萍,是龍頭山鎮(zhèn)營盤村人;還有一張兩個熱戀中的少男少女的合影,照片上印著“世界文化遺產大理麗江古城留影,2011.5.1”的字樣。我不知道這些證件的主人如今身在何方,但愿現實中的他們都遠離這場地震。

      大樓的右前方,又是一大片土坯房倒下后形成的黃土堆,一臺挖掘機靜靜地停在土堆上。挖掘機正在搜救一個失蹤的五歲小男孩,油料用完了,在等著送柴油上來。一個身穿橘紅色消防服的戰(zhàn)士,盤腿坐在挖掘機下,看樣子疲憊不堪。他沒有戴安全頭盔,就在廢墟上垂著頭坐著,像是在打盹,更像是在默哀。

      有幾名工作人員,在黨委政府的招牌旁扯起一塊塑料布,就搬了凳子坐在那里值班,接待每一個進來察看或者辦事的人。這也許是世界上最簡陋、最讓人心酸的辦公場所,在于表明黨委還在、政府還在,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

      8月5日下午,龍頭山灰街子,安置

      龍頭山小學下面那塊巨大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排著幾百頂藍色的救災帳篷,這就是龍頭山鎮(zhèn)最大的災民安置點——灰街子。到今天為止,這里安置了大量災民,成為這些無家可歸或者有家難回的災民暫時的棲身之所。安置點內,已經保證了基本的生活設施,比如照明、伙食、飲水等等。還有電信、移動和聯通等通訊公司,在里邊設置了工作站,為災民提供開卡和免費手機充電、免費尋親電話等便民業(yè)務。

      在安置點內穿行,走過一個又一個的帳篷門前,探頭望去,里邊都雜亂地堆放著席子、被褥之類的生活用品,有的沒有床板,有的有床板。幾乎每一個帳篷里面都橫七豎八地躺著滿臉愁容的老人和婦女,偶爾有坐著玩耍的孩子們。帳篷里很少能看到年輕人的身影,他們都在外邊各個崗位上干活,沒有任何理由會閑著不動。

      有一個帳篷上插了面黨旗,門邊貼了張紅紙,上面寫著“灰街子災民安置點臨時黨支部”,還注明了支部書記和各位黨員的姓名、手機號、負責的帳篷編號等等。基層黨組織的戰(zhàn)斗堡壘作用,在這里能看到最好的具象。

      每走過一個有人的帳篷,我都會想是不是進去采訪一下這些可憐的老鄉(xiāng)。但是,另外一種念頭很快就阻止了我,這些遭遇了地震失去了家園、失去了親人的父老鄉(xiāng)親們,正浸泡在災難的淚水和苦水里不能自拔,我不能再去揭開他們的傷疤,再去碰觸那些不堪回首的傷心往事。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正式采訪過任何一個災民,甚至沒有正面拍過一張災民的照片。我害怕我的任何舉動,都會立刻讓他們想起自己就是災民,想起自己的可憐和苦難。

      從這一點上來說,也許我就不是一個合格的采訪者和記錄者,但是這樣我良心稍安。

      8月5日下午,龍頭山灰街子,救援

      天氣實在太熱,剛好碰到一個物資發(fā)放點,我說能不能給我一瓶水,有志愿者遞給了我兩瓶,還問我要不要方便面。這時候,天空中又傳來了直升飛機那特有的呼嘯聲,我便跑到直升飛機起降點去,等著看看直升飛機是如何在空中生命線上開展救援。

      直升飛機降低了速度,慢慢盤旋著降落了下來,巨大的螺旋槳飛速旋轉,那強烈的氣流像是刮起了臺風,大人都要努力才站得穩(wěn),大風掀起漫天黃灰,吹得人都睜不開眼。無奈之下我只有閉緊了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睛通過鏡頭去看。

      飛機停穩(wěn)了,放下一個小小的樓梯搭在地上,但是仍然沒有關閉引擎,螺旋槳依舊高速旋轉,發(fā)出刺耳的呼嘯聲,扇起鋪天蓋地的狂風。一直等候在此的志愿者或者老鄉(xiāng)們,頂著狂風沖上去幾十百十人,排成兩排人墻,從飛機上傳遞救災物資,或者直接接下東西就扛在肩上跑。

      五六分鐘后,物資就很快卸完,堆在場地邊上。路邊一群一群的醫(yī)生和志愿者,立刻用擔架抬著重傷員沖上去,小心地舉起來滑進機艙。傷勢稍輕的就攙扶著,也小心地送上去。拎著包裹傷員的家屬,也在大家的幫助下跟著爬了上去。直升飛機加大了引擎功率,螺旋槳旋轉得更快,呼嘯聲一陣比一陣緊,飛機起落架立刻離地,伴隨著巨大的氣流,在人們的注視下騰空而去。地面上的人們,有的在向飛機用力揮手,有的豎起大拇指,以自己的方式表達感激。

      很多在現場或附近的人,紛紛舉著相機或手機,記錄下這激動人心的場景。龍泉河上的鋼架橋還沒有架好,道路不通,大型救援車輛還堵在騾馬口那邊的路上,大量的救災物資,還在靠有限的人力進行轉運,顯得有些杯水車薪。更重要的是,急救車也被隔離在了龍泉河那邊,根本不可能抵達龍頭山集鎮(zhèn)。從各處匯聚到龍頭山鎮(zhèn)的傷員,主要依靠著這些在天空不停穿梭往來的直升飛機,快速地送到魯甸縣城,再轉移到各大醫(yī)院進行治療。

      龍頭山鎮(zhèn)的絕大部分老鄉(xiāng),一輩子都沒見過飛機,沒想到是以這種最直接的方式,在自己家門口見到了部隊的直升飛機。就是這些難得一見的空中雄鷹,成了地震災區(qū)的大救星,讓自己的親人得以絕處逢生。

      龍泉河的堤岸處,一群身穿迷彩服、民兵模樣的漢子席地或躺或坐,他們剛剛從直升飛機上卸完貨,看樣子疲憊不堪。這群戴著“沙壩村救援隊”紅袖章的漢子,都是沙壩村的農民。我問他們來了多少人,他們說有六十多人,每天輪換著來。我又問,你們沙壩村也是災區(qū),為啥還趕來救災,有人對我說,沙壩村受災要輕些,來幫忙是應該的。有人補充說,全國各地都在來幫忙,我們就更應該來。

      灰街子安置點上空,此時又回蕩著高音喇叭的聲音,播放著災區(qū)衛(wèi)生防疫之類的知識。這是中央人民廣播電臺、云南人民廣播電臺和昭通電臺聯合組建的應急廣播電臺。電臺從4號就開始了面對龍頭山鎮(zhèn)的應急廣播,非常及時地把各種救援信息及時發(fā)布出來,把黨和政府的聲音傳遞到了每位災民的心中,很大程度上疏導了情緒,穩(wěn)定了民心。

      電臺設在龍泉中學的一棟學生宿舍樓,這座樓房剛修建沒幾年,在地震中依舊巍然屹立,絲毫沒有受損,成了一種必然的奇跡。在三樓一間狹窄的小房間里,我見到了昭通電臺的孟剛臺長和他們的團隊。這四五個人就面對著非常簡陋的播音器材,不知疲倦地堅守崗位,努力打造著一道災民心中永不消失的電波。

      魯甸書法家李憲章老師題寫的“龍頭山鎮(zhèn)中心小學”校牌,已經在地震中殘缺不全。小學已經有施工單位在開展施工,要建設成某某希望小學。操場上,來自全國各地的愛心救援隊搭起各種各樣的帳篷,有紅十字會的,有壹基金的,有獅子會的,有藍天救援的,擠擠挨挨,忙碌熱鬧。那群壹基金的救援人員剛剛完成救援任務撤回來,他們穿著時尚卻滿身灰塵,正席地而坐喝酒吃飯,享受著短暫的休息時光。攀談中,藍天救援小分隊的一個負責人告訴我,在他們參加過的地震救援中,魯甸這次地震救援感覺比較亂,尤其是交通方面出的問題比較大。他坦言,在救災這方面云南還是沒有四川有經驗,四川組織得比較好。

      走在龍頭山鎮(zhèn)的大街上,此時天色漸晚,人群依舊潮水般一浪一浪地涌進來,有隊列整齊、氣勢雄壯的專業(yè)救援隊,有肩扛手提著物資的各路志愿者,有端著長槍短炮的新聞媒體,有長途跋涉背著大包小裹趕回來的當地村民。不時有軍隊的救援汽車在來往忙碌(不知道他們是如何越過龍泉河開到鎮(zhèn)上的),還有老鄉(xiāng)的皮卡車、摩托車在使勁摁著喇叭疾馳而過。我不知道這一兩天時間涌進了多少人到龍頭山鎮(zhèn),反正大街上是很難見到當地人的身影。整個龍頭山鎮(zhèn),仿佛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大型集市,甚至有些重大節(jié)日的熱鬧氣氛,幾乎就要全部淹沒了災難的悲傷。

      龍泉中學組織了幾十個教師,在學生食堂開起了龍頭山鎮(zhèn)的免費伙食。今天就煮了32袋大米,供應了5000多人的飯菜。很多進入災區(qū)的救援人員,終于告別了難以下咽的方便面和干糧,可以吃到油炒菜了,比如洋芋、蓮花白之類。

      我大打了一碗飯菜,蹲到花臺邊吃得津津有味。帳篷旁邊,兩位身著舊式軍裝的老兵,拿著掃帚和灰撮在認真地打掃衛(wèi)生。他們看上去已經六七十歲了,并沒有和我們一起去擠著吃飯。

      8月6日上午,龍頭山鎮(zhèn)八寶村鄉(xiāng)村路,涉險

      早上六點半左右,又發(fā)生了一次比較大的余震,把我從富云旅館的床上搖醒。我趕緊喊隔壁的陳老師,陳老師說不怕得,是余震。

      離開富云旅館時,我們拿錢給旅館老板,他死活不要,說咋個能要錢呢,你們是來幫助我們的,還是你們膽子大,現在還敢住在我家。

      和陳老師分手后,我一見到有部隊的救援隊官兵出來,就打聽他們要去哪兒救援。他們大多數都還沒有吃早點,戰(zhàn)士們一邊泡方便面,一邊回答我說,指揮部還沒下達任務。

      遠遠地看到龍泉河邊有一隊救援人員,舉著一面紅旗在往下游走。我跑步跟了上去,一看他們的紅旗上印著“河北省棗強縣芍藥村救援隊”,說要到八寶村去開展救援。我便請求隊長,我跟你們去。害怕他們拒絕我,就趕緊扛起一大件面包說,我是昭通本地的,爬山沒問題。隊伍里有中央電視臺地方部的兩位記者,說跟我們去可以,你不要走在前面,還有,把你的采訪證取下來,萬一出現在畫面中不好。我說沒問題,我一定不擋你們的鏡頭。

      這支救援隊是很有名的,央視的李洪淼記者告訴我,他們全都是農民,是一支民間救災的黨員突擊隊,隊長就是號稱億萬富翁的村支書王文忠,他是全國人大代表、全國道德模范,是個大名人呢,今天你沒有跟錯人。王文忠轉過身來哈哈哈一笑,自豪地補充道,我還是全國抗震救災先進個人,從汶川地震以來的所有地震,我都參與了救災。上次你們彝良的地震,我是第二天就趕到了。

      就這樣,我陰錯陽差地和央視的李洪淼等兩名記者一起,扛著沉重的物資,沿著龍泉河邊的鄉(xiāng)村道路,翻山越嶺艱難行軍,全程參與和跟拍了這支河北救援隊一天的救援過程。

      八寶村是這次地震的重災區(qū)之一,到龍頭山鎮(zhèn)也就只有五公里左右的路程,平常老鄉(xiāng)走的話,也就是個多小時就能到達。由于地震的破壞,龍泉河兩岸的山體支離破碎,道路沿線到處都是塌方和滑坡,到處都是搖搖欲墜的亂石堆。很多地方根本就是無路可走,只能手腳并用地翻越那些巨大的亂石場。王文忠隊長叫我們兩個兩個地拉開距離,觀察沒有滾石后再迅速翻爬越過。有時候滑坡太陡峭太危險,王文忠隊長便不顧個人安危,自己站在滾石旁邊,伸出手來把隊員們一個接一個地護送過最危險的地段。

      翻越了兩三個滑坡點后,太陽也逐漸顯示出夏天的威力,曬得大家頭暈目眩。救援隊的隊員們這時都有些體力不支,只能坐在路邊休息,不住地喝礦泉水。我對王文忠說,隊長,你們都是來自大平原的,很少爬這樣又陡又危險的山路,真的難為你們了。

      王隊長一邊脫鞋一邊說,危險倒是習慣了,就是這山路的確太消耗體力了,這鞋也硌腳。這時,我看到他的腳后跟已經磨破了一大塊皮,疼得他齜牙咧嘴。

      這時候有幾位老鄉(xiāng)跟了上來,一問他們就是八寶村的,說是要回去把拴著的牛和豬等牲口放掉。那個叫張開華的老鄉(xiāng)很無奈地說,房子都垮了,人都沒吃的了,沒辦法管它們,只有讓它們去自生自滅,它們也是一條命……一聽到這話,我的心里又是一陣凄涼。

      老鄉(xiāng)知道了我們要去八寶村開展救援,就熱情地幫我們背上最重的背包和行李,連央視記者的攝像機腳架也搶了去扛著。

      于是,張開華和其他幾位老鄉(xiāng),就帶著我們這支疲憊不堪的民間救援隊邊走邊歇,翻山越嶺趕去八寶村。一路上花了近五個小時的時間,才勉強抵達八寶村小學附近。

      小學附近的人家比較密集,沿著道路兩邊修起了很多水泥平房,很有些鄉(xiāng)村街道的樣子。只是,這些平房也遭受了地震的重創(chuàng),一路的殘垣斷壁,瓦礫成堆,依舊像龍頭山鎮(zhèn)一樣,顯示出一幅災后的可怕和悲慘景象。

      救援隊員們此時體力幾乎耗盡,再也支撐不住,全部倒在路邊的樹蔭下直喘粗氣。八寶村那個叫肖慈懷的女村醫(yī),趕緊招呼其他村民弄了幾大壺茶水過來,給這些遠道而來的救援隊解解渴。

      肖慈懷的村衛(wèi)生所也在地震中遭受重創(chuàng),但是她沒有任何膽怯和退縮,從地震發(fā)生之時就一直不顧生命危險,和其他老鄉(xiāng)一起最先開展搶救傷員,成了真正“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救死扶傷的白衣天使。現在,肖慈懷還在她那殘破的衛(wèi)生所里獨自一人堅守著,給需要的老鄉(xiāng)們免費打針發(fā)藥,為更多的傷病患者多保留一份生存的希望。

      先前遇到的老鄉(xiāng)張開華也趕了過來,從他的小賣部里抱出很多達利園面包、冰淇淋、冰水之類的零食,一定要救援隊員們吃飽喝足再去干活。他辛苦多年好不容易掙下的小賣部也在地震中嚴重受損,兩三萬元的貨物全打了水漂。地震當天,他拼命逃了出去,還不忘交代老鄉(xiāng)們說,你們餓了只管到我店里拿東西吃,想吃什么拿什么,只要能保住命就行。

      8月6日中午,八寶村段家坡社,默哀

      這時候,有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老頭也來給我們倒茶水,我請他坐下休息一會兒,他一坐下就向我們比手勢,聲音黯啞著對我說,我們社長家遭了五個,我家遭了八個,最慘的就是我家。停了一會兒,老頭指著路下邊的一處廢墟說,喏,你看,那就是我家的房子。我順著老人家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應該是兩三間土墻房子的地盤,就看得到一些黃土、房梁和椽子,沒有一點房屋的模樣,完全就是一片死寂悲慘的廢墟。

      老人家說的社長就是段家坡的社長,這個瘦高的漢子在地震來襲時,一直帶領著村民及時開展自救,靠著雙手和簡陋的工具刨出了十多名被掩埋的傷亡鄉(xiāng)親。他在安葬了包括媳婦在內的五名親人后,強忍悲痛,一直帶領著大家開展抗震救災工作。

      中午,頂著炎炎烈日,社長帶領著王文忠的這支救援隊,沿著陡峭崎嶇的山路,鉆過一片又一片的花椒林,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下到龍泉河邊的一處民房,去挖掘一名不幸遇難的外地民工。

      小路很陡很窄,很多地方要手腳并用才能通行。這又讓我想起了村醫(yī)肖慈懷告訴我的那些救援故事,其中一個細節(jié)就與山路和花椒林有關。肖慈懷說,那些來八寶村救人的武警戰(zhàn)士,抬著受傷的老鄉(xiāng),就是在這花椒林下陡峭的濕滑小路上受夠了苦,很多時候是跪著一步一步地爬上來的。造孽呀,肖慈懷訴說著這些細節(jié)時不停地抹著眼淚,這些武警兵都是十八九歲一二十歲的娃娃,有的在家里還是獨生子女。

      段家坡社和龍頭山鎮(zhèn)的很多鄉(xiāng)村一樣,山地種有不少花椒樹,青綠的花椒一簇一簇地掛在枝頭,正值收獲的黃金季節(jié)。地震當時,很多青壯年正是因為在山上采摘花椒,才避免了被房屋倒塌壓死的危險,所以這次地震的死難者多數是家中的老人和孩子。只是,我不知道這些老人尤其是孩子的猝然離世,對于茍且得以保全的年輕生者,是幸運還是更大的不幸。

      段家坡社的花椒林里,不時能看到一棟棟遭受地震破壞的土墻房子,無一例外地倒塌成了一片雜亂無章的黃褐色廢墟,完全就是一個一個的墳場。在夏天這滿目青翠的山坡上,顯得非常的不協調和觸目驚心。

      社長站在一片廢墟上,告訴我們就是從那個水桶般大小的墻洞里,他們挖出了十二歲和五歲的兩個娃娃。社長有些欣慰地說,兩個娃娃都是活的,小的那個求生意識特別強,大人伸手去洞里拉他的時候,就緊緊抓住大人的手不放。

      路邊一塊稍平的莊稼地里,用石頭和黃土壘起了一座新墳,這墳墓里就是社長遇難的媳婦。王隊長招呼大家,過來,大家都過來,給遇難的同胞默哀。于是,這群河北趕過來的救援隊,就在云南的偏僻大山上,向一名陌生的遇難者鞠躬默哀,場面令人肅然動容。

      在一片綠色的山地中央,還有一座低矮短小的新墳,那一堆薄薄的黃土之上,擺放著一朵紅綢扎成的花朵。綠色包圍著黃色,黃色襯托著紅色,在夏天的午后,三種色彩的對比顯得無比的強烈。我不知道這樣的安葬儀式意味著什么,但是這種感覺就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刀,一下子就割得我肝腸寸斷。

      8月6日下午,八寶村段家坡社,挖掘

      那個外地的民工據說就是在這棟土墻民房里遇難的,但沒有人知道他被埋的確切位置。

      王文忠的救援隊抵達民房時,已經有魯甸縣武警中隊的一群官兵在準備挖掘。王隊長觀察了一下房屋和地形,和武警中隊領導簡單商量了一下救援方案,就撿起個破爛的摩托頭盔戴在頭上,一頭鉆進已經垮塌大半又搖搖欲墜的土墻房里,看看能不能發(fā)現遇難者的蹤跡。央視的記者也撿到一個工人用的安全帽,頂在頭上跟著到處亂鉆,想抓拍一些救援人員關鍵時刻沖鋒在前的珍貴鏡頭。

      準備挖掘時,魯甸中隊的武警戰(zhàn)士們,用鐵絲拉下土墻房上搖搖欲墜的墻頭,進行了初步的排危處理。王隊長帶領著他的救援隊員,從廢墟中抬出了幾根木頭幾塊木板,鋪到隔壁的一間水泥平房的門洞內,搭建了一個簡單的逃生通道。就這樣,兩支不期而遇的救援隊通力合作,開始緊張地挖掘一個不知名的遇難民工。

      快跑,余震了,有人大聲喊,只見原本已經搖搖欲墜的殘垣斷壁,伴隨著大團黃色的灰塵,頃刻間又轟隆隆垮塌下一大堆。大家只看到最前面的兩個武警戰(zhàn)士的身影在黃灰中晃了一下,就不見了。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事件,嚇得救援人員們丟掉手頭的工具亡命狂奔,幾秒鐘就跑到土墻房倒塌的危險地帶之外。驚魂未定的戰(zhàn)士們帶著哭腔說還有兩個不見了,趕緊找。大家喊了幾大聲,突然從垮塌的土墻背后跳出了一個滿面黃灰的小戰(zhàn)士來,他的雙腿一直在抖個不停,話都說不出來。緊接著,從平房的門洞里又跑出一個戰(zhàn)士,他臉色刷白,長汗直流,看樣子也嚇得夠嗆。戰(zhàn)友們圍住這兩個幸免于難的戰(zhàn)士,有人緊緊抱住他們,有些泣不成聲地說,我還以為你狗日兩個遭掉了,還是沒有死……

      武警中隊的戰(zhàn)士們圍過來感謝王文忠隊長,說要不是王隊長有經驗,預先搭了個逃生通道,恐怕又有人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今天這場救援給他們上了寶貴的一課。王隊長也坦率地告誡他們,救災首先要確保救援人員的安全,這是血的教訓,我參加了汶川地震以來的六次地震救災,我的隊員沒有一個人受傷,就是要先想好退路。

      魯甸武警中隊的戰(zhàn)士們大概是領到了新的任務,先行撤退。央視的記者把鏡頭再次對準了王隊長,問他還要繼續(xù)挖掘遇難者嗎?王隊長態(tài)度堅決地說,挖,怎么不挖,有一分希望,就要付出十分努力!立馬又帶著他的救援隊上去繼續(xù)干活。只是這一次,他指揮著大家再次加寬加固了逃生通道,囑咐大家—有動靜,就及時順著逃生通道跑。

      此時大團的烏云逐漸遮住了天空,天色暗了下來,刮起了狂風,這是要下暴雨的征兆。余震又再次發(fā)生,破房子上還在掉土塊,把王文忠的救援隊逼得徹底放棄了救援,拼命往山上跑。我說我?guī)湍銈兡命c東西,就一手提著一把鋤頭,跟著他們迅速撤離。這些河北平原上的男子漢們,實在不適應這山路,跑一段喘一氣,幾次都癱坐在路邊就不想起來。跑了近一個小時,王文忠的救援隊終于到達八寶村小學,隊員們累得幾乎就要徹底崩潰,躺在屋檐下半天都不說不動。

      今天,那個外地的遇難民工已經沒有辦法挖出來,留下了一個大大的遺憾。

      8月6日傍晚,八寶村廢棄銀礦,晚飯

      王文忠和他的救援隊今晚要撤回龍頭山鎮(zhèn)住地,我選擇留下來,和他們告別后,就往更高處的八寶村村公所繼續(xù)攀登。

      村公所是新修的,在這次地震中安然無恙,因此就被擴大為臨時辦公場所,成了協調各類救援人員、安排救援任務的村級前線指揮部。村公所的一間房屋還存放著尚未發(fā)放完畢的方便面、礦泉水和面包之類。樓上住著救援部隊的官兵,村公所前面的空地上,搭起了兩個大型帳篷,也是救援官兵的臨時營房。

      八寶村是重災區(qū),龍頭山鎮(zhèn)的蔡副鎮(zhèn)長就掛鉤定點在這里,會同村支書李有波和村主任李樹勇等村社干部,統(tǒng)籌安排八寶村的各項救災工作。

      天色已晚,李支書來到村公所喊大家去吃飯,吃飯的地點在八寶礦業(yè)公司的廠區(qū)內。八寶礦業(yè)是個開采銀礦的企業(yè),由于礦脈枯竭已經停產一年多,這次遭受地震,設備受損嚴重,更是雪上加霜,連氣勢不凡的公司大門也被震塌大半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現清朝時期朱提山樂馬廠銀礦的喧囂與輝煌。

      吃飯的路上走來三四位醫(yī)生,他們都是昆醫(yī)附二院的專家,地震的第二天就趕到八寶村進行醫(yī)療救助,已經堅守了三天兩夜。平時干凈整潔的醫(yī)生們日以繼夜忘我工作,再也顧不得自身形象,一個個邋里邋遢與流浪漢無二。他們穿著短褲背著睡袋,或者扛著木棒,木棒上挑著一床棉被芯子,要到廠區(qū)內的水泥地上去露宿。

      晚飯也是免費伙食。野外的一塊空地上,老鄉(xiāng)們搬了幾塊石頭,就搭成簡易的灶臺,燒起柴禾做飯。飯是一大鍋白米飯,菜是一盆油拌洋芋和一盆青紅豆。就是這點飯菜,也都是村民們從自家的廢墟中搶出的東西,無償地拿出來給大家救命。幾位大嫂和幾位初中女生,就自發(fā)組織起來為大家做飯洗碗,至今已經連續(xù)干了三天。

      僧多粥少,這點飯菜幾分鐘就被大家基本舀完,隨便找個地兒就開始狼吞虎咽。很多人沒有筷子,老鄉(xiāng)們就招呼他們折下路邊的灌木枝條來,做成簡易木筷,也能把飯扒到嘴里。后面趕來的幾個武警戰(zhàn)士,只有盛點剩下的米飯,看到連菜也沒有了,就到旁邊的大盆里去夾些剛摘下的青辣椒下飯。

      旁邊那一堵高高的臺階上,有十多名老鄉(xiāng)站在上面,伸長了脖子眼巴巴地望著我們吃飯。我不知道他們是否餓著肚子,也不好向村社干部打聽。

      我端著飯碗,邊吃邊走到那堵高高的臺階下。那里也有兩三個解放軍戰(zhàn)士在燒火做飯,為救援前線的戰(zhàn)友們準備伙食。我看到他們熬好了一大鐵鍋稀粥,就在那里靜靜地站著或坐著,等待戰(zhàn)友們回來。我湊過去問他們,你們就吃稀飯?一個瘦高的戰(zhàn)士小聲地說,我們沒有什么吃的……就是一剎那,我心里難過得要死,甚至感到無比的羞愧,趕緊離開了他們,站到一邊滿眼噙著淚水,半天也咽不下嘴里的飯菜。

      8月6日傍晚,八寶村村公所,露宿

      夜幕降臨,路邊還在圍著一大群老鄉(xiāng),他們都是得到消息,從十里八里的山下或山上趕過來領取救災物資。

      物資是部隊的直升飛機今天剛剛空投下來的,今天直升飛機在八寶村一共空投了三次,丟下一些方便面、礦泉水之類的東西,全都暫時堆放在村公所。其實,現在的八寶村不缺水,缺的是糧食和衣物。很多人家的房子垮了,什么吃的都挖不出來,身上穿的就是當時出去干活穿的那點單薄破舊衣衫。

      另外一位社長趴在一堆方便面箱子上,在一疊信箋紙上認真地登記著前來領取物資的戶主姓名、人口數、領取數量等等,旁邊有幾個人一邊在分發(fā)東西,一邊大聲地喊,一個人只能領一盒方便面、一塊面包。我上前一看,方便面是“來一桶”老壇酸菜面,面包是“達利園”軟面包,一大口就能吃掉一塊那種。老鄉(xiāng)們有些不滿,說我們餓了幾天了,走了幾個鐘頭,就領到這么一小點東西。但是抱怨歸抱怨,這些趕了長時間山路的老鄉(xiāng)們,還是先在社長的信箋紙上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用大拇指沾了印泥,使勁在名字上摁下一個血紅的手印,表示領到了發(fā)放的東西,場面很是讓人心酸。

      彝良醫(yī)療救援隊的一個工作人員也借此機會,拿著一瓶消毒藥向老鄉(xiāng)們宣傳防疫知識。他從痢疾是什么病,怎樣發(fā)生的,要怎么預防,一直講到用法用量等等,啰嗦個半天不得要領。我按捺不住對他說,你只消給老鄉(xiāng)們講一瓶藥兌一挑水就行了,你說的那些比例他們聽不懂。社長也附和著大聲說,對對對,他們還要走十來里的夜路,山遙路遠的,不要耽擱時間了。于是,老鄉(xiāng)們就在越來越濃的夜色中,把發(fā)給他們的方便面和面包放在背簍里,背回去給家里人救命。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這時還陸續(xù)有外出救援的部隊戰(zhàn)士們,疲憊不堪地趕回村公所休整。沒有晚飯,他們就燒起柴火架上大鋁盆,把一瓶一瓶的礦泉水往里倒,燒開來泡方便面充饑。

      一天的翻山越嶺,我也覺得疲憊難耐,就鉆進村公所那間臨時的物資倉庫,擠在人群中的一個小沙發(fā)上打盹。我滿心歡喜地認為,今晚上可以在這間屋子里蜷縮休息了。甚至在遭遇很大的余震時,我也沒有往外跑,害怕跑出去后別人會占據這個位置。

      央視新聞中心的一男一女兩名記者,這時也進來清場,說要采訪救援部隊的一位團長。我對央視的記者們說,我也跟著錄音,拍幾張現場照片。他們要求我拍照不要用閃光燈,那女記者還很體貼人,把我的錄音筆也拿去放在膝蓋上錄音。那女記者有點眼熟,也許是在電視上見過的某位主持人。遺憾的是,因為不能用閃光燈,拍到的又多是側臉,至今我也認不出她是誰。

      采訪完畢,我依舊躺在那個小沙發(fā)上,聽女村醫(yī)肖慈懷和村社干部們講述地震時如何可怕,村子里死了那些人,武警兵救人時如何勇敢如何吃苦耐勞。他們講訴的這些故事,每一個都很吸引人,但我實在太疲倦了,聽著聽著就忍不住有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李支書把我搖醒說,不好意思,這間屋里等會兒還有救援的武警同志要來睡。我只能背著我的相機包,到外面去看看能不能找個可以躺下熬夜的地方。

      外面吃方便面的戰(zhàn)士們,此時又集合起來喊著口號,排列成整齊的隊伍聽指揮員訓話,或者總結今天的救援工作。訓話完畢,指揮員叫人把一大疊報紙交到戰(zhàn)士手中,下達了今天的最后一道命令:每人一張報紙,今晚上就睡在報紙上,解散!

      好不容易熬到下半夜,彝良縣醫(yī)療救援隊的醫(yī)生們找來一大張油布,拉開一半擺在院壩的水泥地上,另外一半拉過來蓋在身上。我趕緊厚著臉皮鉆進去,和他們緊緊擠在一起,頭枕著相機包,懷抱著照相機,不一會兒就沉沉地睡了過去,全然不顧身邊的鼾聲此起彼伏。

      等到被又一次余震震醒時,東方已經露出了魚肚白,天就要亮了。不遠處的火堆旁,女村醫(yī)肖慈懷和七八個村社干部,還在小聲地說著話,他們根本就沒地方睡。

      8月7日凌晨,八寶村山路,航空救援

      因為是獨自一人,我不敢再沿著昨天來的路回到龍頭山鎮(zhèn),就準備再往高處爬,從山頂上的那條土路徒步返回。聽老鄉(xiāng)們說,這條路要安全得多,但是要走五六個小時。

      八寶礦業(yè)的那塊水泥地上,還在橫七豎八地躺著熟睡的人們,有昨天遇到的昆醫(yī)附二院的醫(yī)生,還有村社干部、救援官兵,以及老鄉(xiāng)和志愿者,他們也一樣露宿野外。

      路邊一群身穿橘黃色救援服的隊伍,有十來個人,正整裝待發(fā)。他們是民政部下屬的一個專業(yè)航空救援隊,要在八點以前趕到山頂的直升飛機臨時停機坪,再飛到還沒有救援力量到達的重災區(qū)。我向隊長翟欣昌請求,可不可以把我也捎上,跟拍一下他們的空中救援情況。翟隊長一口回絕了我,說是我沒有任何專業(yè)經驗,飛機的載人數量也很有限。他自豪地指著身邊的救援人員對我說,我的這些隊員,都是從部隊里面挑出來的,個個身懷絕技。

      我只能跟在航空救援隊的身后,艱難地向高山頂上攀登。停機坪其實就是一座小山頭的一塊苞谷地,山頭比較突出,苞谷地比較平整,旁邊就是連接八寶村的山路,的確適合直升飛機起降,也方便運送物資。昨天八寶村得到的那些救命的東西,就是從這里空投下來的。

      一個老大媽正在苞谷地里,從倒伏的苞谷桿上掰下一個一個的青苞谷。情況危急,昨天直升飛機在八寶村上空盤旋了半天,才找到這塊勉強可以降落的苞谷地進行空投,還只能是懸停作業(yè)。直升飛機掀起的巨大風流,把還未成熟的苞谷都吹倒了一大片,運送物資的人又再次踩在腳下。老大媽沒有半句埋怨,更沒有提賠償之類的話,反而一個勁地向救援隊員們說,謝謝你們大老遠來救我們,我馬上把苞谷桿割掉,你們好上飛機。

      救援隊員們看到老大媽背起苞谷很吃力,趕緊過來幫忙,幾分鐘就把倒掉的苞谷全部掰完,堆在旁邊的小松林里。老大媽又是一番感謝,說一定要救援隊員們等著,她去煮青苞谷來給大家吃。翟隊長真誠地向她道謝,說等不得了,飛機一來就馬上要走。

      路邊有幾位老鄉(xiāng)走上來看,一個大姐也向救援隊說要坐飛機。我要去魯甸縣城找我的姑娘,大姐很焦急地說,姑娘要回八寶村來,沒有找到車,電話也打不通。

      不一會兒,一架直升飛機從龍頭山鎮(zhèn)方向飛了過來,在大家的頭頂上盤旋了一大圈,并沒有降落。這時隊長接到了通知,說是成都軍區(qū)司令員在視察災情,叫他們再等等。

      看來,大姐和我一樣,都不可能有坐上直升飛機的機會。我就在路邊搭了一輛老鄉(xiāng)的摩托車,繼續(xù)往龍頭山鎮(zhèn)趕路,能走一段算一段。老鄉(xiāng)的摩托車上綁著鋤頭和化肥口袋,對我說要去山上挖點洋芋回來吃,娃娃們幾天都沒飯吃,餓得哭。

      老鄉(xiāng)馱著我跑五六里地,就停下車來對我說,只能送你到這里了,洋芋地在上邊山坡上,還一臉的歉意。于是,我就獨自一人,在八寶村的大山上繼續(xù)徒步趕路。

      中午時分,路邊又遇到一個老鄉(xiāng)們的集體伙食點,有幾十個男女老少聚在一起,在忙著吃飯或洗碗。見到我就熱情邀請我吃了飯再走,我不忍心吃他們的東西,說我?guī)е杉Z呢,不餓。土坎上,四個十來歲的娃娃擠在一起,端著大碗吃飯,發(fā)現我對著他們照相,就露出羞澀而天真的笑容,看不出有什么憂傷。

      一個提著一大塊臘肉的大姐,趕緊招呼我到路邊一個簡易的塑料大棚子里,來給我們這些老人照一張嘛,都八九十歲一個了,在這里睡了幾天了,沒有領到帳篷,你要好好向上級反映。棚子下面,兩位衣衫襤褸的高齡女老人,表情木然地坐在地上,似乎地震與她們無關,我這個闖入者也與她們無關。

      中午的太陽似乎越來越歹毒了,烤得我渾身冒汗,包里的那瓶礦泉水早已喝干,只剩下一點干糧,根本無法下咽。我不知道還有多長的山路要走,不敢輕易停下來歇息。

      路邊看到一個塑料棚子,有兩姐弟呆在里邊,姐姐十一二歲的樣子,在認真地看一本英語書,小聲地念著不太標準的英文字母,大概下學期要讀初一學英語。弟弟有五六歲,靜靜地靠在姐姐的身邊專心地聽。

      我把包里僅有的一塊面包和兩根香腸都給了姐弟倆,就靠昨天老鄉(xiāng)給我的一個青皮梨,支撐著往龍頭山鎮(zhèn)趕路。

      離龍頭山鎮(zhèn)不到三百米的地方,沙樂公路上那個要命的塌方點依舊沒有打通,依舊死死地卡在龍頭山鎮(zhèn)通往翠屏、銀屏、西屏、八寶四個村和樂紅一個鎮(zhèn)的咽喉要道之上。

      武警交通部隊的挖掘機還在緊張作業(yè),想要從塌方點上方挖出一條便道來。塌方點上方是大堵堅硬的巖石,兩個工人正在舉著風鉆打孔,準備裝入炸藥進行爆破。

      央視的幾位記者在這里架起了電視設備,隨時向全國人民進行現場直播,重點關注著這條關乎數萬災民的生命通道。

      8月7日下午,龍頭山鎮(zhèn)和魯甸縣城,志愿服務

      走到龍頭山鎮(zhèn)時,已經錯過了吃飯時間,我又累又餓,就到灰街子安置點要了一盒方便面充饑。

      地震四天了,災民的生活看起來已經逐漸恢復正常,各項救援和安置工作看起來更加順暢有序。安置點的帳篷上,拉起了“共產黨員沖鋒在前,抗震救災建設家園”“黨的組織是抗震救災的堅強保障”之類的長長橫幅。旁邊的樓房上,貼著“魯甸8·03地震抗震救災工作紀律十不準”等宣傳資料。

      一輛滿載大米的貨車開進了安置點,一兩百名志愿者和安置點的老鄉(xiāng),迅速排成人墻,從貨車上卸下大米,快速往堆放點傳遞。大米是五十斤裝的,很有些分量,人墻中有不少小媳婦大姑娘,她們抱不動就抬,抬不動就拖,干得熱火朝天,滿頭滿臉都是汗水。堆放點負責堆碼大米的五六個人實在忙不贏,不住地高聲喊慢點慢點,但是一袋袋的大米,依舊像放在傳送帶上一般,源源不斷地傳遞過來。有的志愿者看到插不上隊,就從貨車上接下大米,兩袋兩袋地扛在肩上,喘著氣直接跑到堆放點。

      路邊的小樹林里,一隊隊遠道而來的志愿者團隊正在休息,他們打著“云南參戰(zhàn)老兵抗震救災”“編外雷鋒團”等各類旗幟,千里迢迢趕來支援魯甸災區(qū),做些力所能及的服務。

      我搭上一輛救援隊伍的汽車,準備返回魯甸縣城休整一下。汽車上有三位來自深圳獅子會的志愿者,他們熱情地告訴我,獅子會是全球最大的公益組織,總部在美國,中國獅子會的總部在北京。這次魯甸地震,獅子會派出大批的志愿者,募集了大量救災物資,從全國各地趕來魯甸進行抗震救災。他們說,獅子會不搞現場搜救,只做物資支援,把災民最需要的東西及時發(fā)放到手中,這才是獅子會最愿意做的。

      在沙壩村下車,揮手告別了獅子會的志愿者們。走了一段路后,我又湊巧搭上了另外一支志愿者團隊的一輛皮卡車。這支志愿者團隊就是云南大名鼎鼎的藍天救援隊,他們要到小寨鄉(xiāng)的臨時倉庫去拉物資進龍頭山鎮(zhèn)。藍天救援隊運送物資的貨車太龐大,進不去沙樂公路,只有在小寨鄉(xiāng)的農貿市場卸貨,用皮卡車轉運。

      一路上,我對藍天救援隊多次表示感謝,感謝他們搭我一程,讓我免卻了徒步的艱辛,更是以一個昭通人的身份,對他們這些志愿者們的無私支援表示真誠的感謝。

      從小寨鄉(xiāng)下車,我又在路邊招手,想繼續(xù)搭車到魯甸,一個騎摩托的小伙子停了下來把我捎上。小伙子剛從龍頭山鎮(zhèn)埋葬了親人出來,他媳婦的奶奶在地震中遇難,幸運的是媳婦和娃娃逃過了一劫。小伙子把我一直送到了魯甸縣城太陽湖邊,遇到了他的媳婦娃娃,才讓我下車。我對小伙子用力揮手并大聲說,再見了,兄弟,好人一生平安!

      太陽湖北邊,那塊巨大的空地上被臨時辟為“魯甸8·03地震救災物資接收處”。接收處用建筑工地上的鋼管搭起了百多米長的帳篷,帳篷里各類救災物資已經堆成小山。有幾十名志愿者們坐在帳篷里,一邊躲避正午的毒辣太陽,一邊抓緊時間休息,等著分配下一個任務。這些志愿者看上去就是初中生模樣,女生居多,甚至還有十來歲的小娃娃。

      接收處辦公點那兒,一群工作人員擠在電腦前,忙著進行各種登記和整理。一個操著普通話的記者模樣的小女人在對他們發(fā)脾氣,說喊你們負責人來,你們不配合采訪。工作人員很是無奈,忙著解釋說不是不配合,我們實在是太忙了。

      不時還有各種救災車輛開進接收點,準備卸下各種各樣的救災物資。一個提著手持喇叭的工作人員,正在對圍著他的百十名志愿者交代著什么。這些志愿者也很年輕,大多戴著小紅帽,帽子上印著“云南青年志愿者”字樣,并且是女孩子居多。

      帳篷的南面,露天堆放著大堆的帳篷和折疊床。有兩三輛大貨車停在那里,每輛車后都有幾十名年輕的志愿者在烈日下緊張地忙碌著,往車廂里裝帳篷或者折疊床。一問之下,我知道他們大多數都是魯甸縣的在校學生,已經在這里干了三四天了,很多人都一口回族口音。我看到很多志愿者已經非常疲憊,有人手上還打起了血泡,心疼地對他們說,你們辛苦了,謝謝你們,里邊的老鄉(xiāng)現在不缺吃的了,最需要的就是你們搬的這些東西。

      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鼻子又在發(fā)酸,一種感動和希望奔涌在胸,幾乎又要催下眼淚。我的腦海里有兩種場景在不停切換:有時是災民房屋倒塌、上無片瓦的孤苦凄涼,有時是這些年輕稚氣的志愿者在烈日下搶運帳篷和折疊床的辛苦忙碌。

      太陽湖畔,文屏鎮(zhèn)的災民接收點,同樣也有很多志愿者在為大家開展義務服務,有魯甸人社局女工委的婦女同志在免費供應開水,有“夕陽紅服務店”的退休大媽在提供礦泉水,有工作人員在接收社會愛心人士捐贈的舊衣物。

      在一棟樓房的陰涼處,六七位身穿“雅安支援”黃色T恤的四川漢子,正在等著交付他們運過來的救災物資。因為沒有進入災區(qū)的通行證,他們的車隊只能把物資送到這里。這些雅安的漢子們都是自發(fā)組織過來的,他們非常真誠地告訴我,雅安地震時,昭通人也無私地幫助過他們,他們是來感恩的。

      雅安的漢子們熱情塞給我一大塊西瓜,我謝過了這些有情有義的四川漢子,囑咐他們路上開車小心些。在路口,我一揚手就搭到了一位馬姓回族師傅的“愛心出租”,這才匆匆趕回魯甸地震新聞中心。

      8月9日夜晚,龍頭山鎮(zhèn),燭光悼念儀式

      再次返回龍頭山鎮(zhèn)是8月9日的下午,我和攝影家宋大明老師一起,免費坐上魯甸縣城開往龍頭山的愛心公交車,沿著昭巧二級路一直抵達沙壩村。

      經過交警等部門的艱苦奮戰(zhàn),昭巧路已經完全沒有了前幾天那種交通幾近癱瘓的狀態(tài),一路上暢通無阻。小寨的路邊上,有回族大媽舉著一大簸箕蘋果和葡萄,要送給進入災區(qū)的救援人員,大家也來不及下車去吃,連道謝都來不及,只能隔著車窗揮手。

      到了沙壩村時,天上又稀里嘩啦下起了滂沱大雨,想到龍頭山那些晴通雨阻、滑坡塌方不斷的山路,心里不由得一陣陣發(fā)毛。岔路口有很多執(zhí)勤帳篷,地方和部隊組建了軍地聯合工作組,在這里進行道路保通。雨太大了,武警戰(zhàn)士和警察同志都全部站了起來,騰出地方給人們避雨。還不時有戰(zhàn)士冒雨沖到路中央,伸手幫過往的救援人員和老鄉(xiāng)攔車。

      我和宋老師也在戰(zhàn)士們的幫助下,搭上一輛部隊的勇士軍車,一頭鉆進了龍頭山方向的茫茫雨簾之中。一同搭上車的還有一位來自四川甘孜州瀘定縣革命老區(qū)的藏族老大娘,老大娘名叫史國秀,已經六十八歲高齡。史大娘是四川一位著名的擁軍模范,曾自發(fā)參加汶川、玉樹和廬山等多次地震的慰問活動,多次獲得“抗震救災先進個人”“擁軍優(yōu)屬模范”等榮譽稱號,還得到了時任副總理的李克強和四川省委書記劉奇葆的單獨接見。

      這次一聽到魯甸地震的消息,史大娘就準備了很多條潔白的哈達和一大包鞋墊,坐火車搭汽車,輾轉幾個晝夜,趕來魯甸災區(qū)慰問子弟兵。魯甸地震了,老百姓遭了難,解放軍們也非常辛苦,史大娘真誠而堅定地對我們說,我一定要來看看他們,只要我還有一口氣,跪著走爬著走我都要來,不來我睡不著覺。

      史大娘拿出她的鞋墊,無論如何要送給軍車里的兩位解放軍和宋老師我們兩個,解放軍稱部隊有紀律,不肯收她的鞋墊。史大娘急了,生起氣來,硬塞在解放軍的懷里,說是當母親的給當兵的兒子們的一點心意,犯不了法。

      到達龍頭山鎮(zhèn)時,雨已經停了,我和宋老師道謝過解放軍,也和史大娘說了再見。我們一直往鎮(zhèn)外的高山上爬,想看看經歷浩劫不久的龍頭山鎮(zhèn),是否還是傷痕累累的景象。眼前的龍頭山鎮(zhèn),坐落在滿目蒼翠的群山懷抱,劫后余生的灰白樓房依舊連成片,多少還保持著往昔的小鎮(zhèn)模樣。小鎮(zhèn)旁的龍泉河,偎依在青山腳下,一直向著牛欄江的方向流淌。要不是震中那依稀可辨的廢墟還在,灰街子災民安置點那天藍色的帳篷還在,提醒著我們這里的人寰悲劇尚未遠去,龍頭山實在是一個山清水秀、風光宜人的特色小鎮(zhèn)。

      曾經被地震塌方阻斷了多日的災區(qū)生命線沙樂公路,現在已經可以通車。但是,那處巨大的塌方點上方,新開辟的便道彎曲高聳、陡峭狹窄,像個動脈血管上的腫瘤,依舊對救災物資的運送有些梗阻。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沙樂公路依舊繁忙不已。魯甸縣的30多輛農村客運面包車,組成了一個長長的救援車隊,從縣城運載著帳篷等各種救災物資,要送到距龍頭山鎮(zhèn)二十多里外的樂紅鎮(zhèn)去。前面的塌方點太陡峭,面包車隨時拋錨倒退,車隊又堵在了路上。司機們便下車來等待,有人在說肚子餓得很。他們的車上就有捐贈來的面包等干糧,卻沒有人會去拿出來吃。

      夜色漸濃,灰街子災民安置點的帳篷內,紛紛點亮了電燈,和集鎮(zhèn)上的燈火連成一體,在蒼茫的群山之間燈火闌珊。站在高處俯瞰,竟然有幾分嫵媚溫馨、太平祥和的山城氣象。

      安置點旁邊的空地上,昭通團市委組織了百余人的志愿者團隊,在這里舉行龍頭山鎮(zhèn)地震遇難者燭光悼念儀式。志愿者們手捧星星點點的蠟燭,蹲一層站一層,圍成一大個立體的紅色心形圖案。心形圖案中間,點燃的蠟燭組成“8·03”的字樣,銘記著魯甸地震那個令世人終生難忘的特殊日子。志愿者們手捧蠟燭,低頭為地震遇難的同胞們默哀,然后慷慨激昂地鄭重宣誓,魯甸挺??!龍頭山不倒!

      這個夜晚,巍巍龍頭山下,汩汩龍泉河畔,這顆碩大的、隨風搖曳的紅色之心,就是魯甸人民與災難抗爭的不屈之心,將永遠隨祖國母親的心跳一起律動。

      8月10日,龍頭山鎮(zhèn),“頭七”悼念儀式

      按照民間習俗,今天是魯甸地震遇難者的“頭七”,活著的人必須要焚燒錢紙,祭奠逝者。

      省政府也確定今天是魯甸地震哀悼日,決定在上午10時整,全省拉響起防空警報,各地同胞均在公共場所駐足,為魯甸“8·03”地震中的逝者默哀。

      在省城昆明,火車站、南屏步行街、金馬碧雞坊等公共場所,車輛與行人都停止行駛、商店中的工作人員和顧客也立正肅穆,在警報聲中對遇難的同胞表示哀悼。

      在魯甸文化廣場,掛起了“深切哀悼云南魯甸8·03地震遇難同胞”的黑色條幅,警察、醫(yī)務工作者、志愿者和市民等社會各界人士,胸佩戴白花齊聚廣場。10時整,魯甸縣城上空警報鳴響,全體默哀三分鐘。默哀后,廣場上響起悠揚的安魂曲,省委書記秦光榮、省長李紀恒等領導同志,與參與抗震救災的各界人士和災區(qū)民眾一道,依次向遇難同胞獻花。

      震中的龍頭山鎮(zhèn),烏云低垂,青山靜默,哀悼儀式的現場就設在灰街子安置點的這片空地上。昨天暴雨留下的積水尚未干涸,三輛消防車一字排開,車頭上懸掛著“龍頭山鎮(zhèn)深切哀悼魯甸8·03地震遇難同胞”的黑色橫幅,搭建起一個簡陋但莊嚴哀悼儀式現場。

      9點半左右,大批的身著迷彩服和黃色救援服的解放軍、武警戰(zhàn)士和消防部隊官兵列隊來到現場,身著白大褂的醫(yī)生護士,以及各級干部和志愿者,也紛紛聚集在現場列隊肅立。部分災區(qū)群眾走出帳篷,圍過來向逝去的親人表達哀思。逾百名新聞媒體人,也在現場見證了龍頭山鎮(zhèn)的哀悼儀式,及時通過各種方式向外界傳遞龍頭山鎮(zhèn)此時的哀傷和悼念。

      10時整,龍頭山鎮(zhèn)上,所有的消防車救援車都拉響了警報,所有的汽車都拉響汽笛,匯成聲音的強大洪流,在龍泉河畔回蕩,在龍頭山間沖撞,似乎在召喚遇難的同胞,祝福他們一路走好,又似乎在向突降災難的蒼山大地,發(fā)出堅強不屈的抗爭呼號。

      此時,山河無聲,蒼天有淚?,F場所有的人都脫下頭盔,低頭鞠躬,向逝者致以深切哀悼。一個云南消防的年輕女兵,滿含眼淚,手持一束翠綠潔白的鮮花,緩步上前,把鮮花輕輕地放在地上,代表現場的人告慰遇難同胞,寄托生者的莫大哀思。

      簡短的哀悼儀式一結束,各個救援部隊的官兵們立即戴上頭盔,跑步離開哀悼儀式現場。龍泉河畔,這一支支身穿迷彩服、消防服的救援部隊,迅速匯成了一股股抗震救災的滾滾洪流,直接開赴龍頭山鎮(zhèn)的各條救災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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