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源
從《文心》到《講理》
◎袁 源
初讀《文心》,頗覺一般。書中既沒有我想知道的高端理念和高深知識,也不見怎樣新穎巧妙的教學方法,倒像是一本中學生語文學習雜記。尤其令人隔膜的是書中描繪的簡直是理想的語文教學天地——學習型社會、校園和家庭,學生個個愛學習,善思考,老師(包括數(shù)學、英文和美術(shù)等)和家長個個會教語文,連工人都樂于推敲語言文字,這怎么可能?加之全書沒有一根語文教學的主線,有些章節(jié)連篇累牘,似喋喋不休的絮叨,讓我不免倦怠。
去年秋天的一個傍晚,我去拜訪一位語文教育前輩——八十八歲高齡的智老。閑話間他說起幼時讀《文心》,愛不釋手,從中得到了許多讀書與寫作的經(jīng)驗,為以后自己走上語文教育的道路打下了良好的基礎(chǔ)。他津津樂道的模樣令我難以忘懷,我不禁想,也許《文心》真的很好看?我于是再次捧起它,才讀幾頁,我的眼眶便濕了。
夏丏尊和葉圣陶兩位先生是怎樣的用心良苦??!為了讓學生親近語文、善學語文,他們塑造人物,編寫故事,穿插知識,安排講習……把那些單調(diào)的概念和乏味的術(shù)語演繹得活靈活現(xiàn)。在這本書里,我們感受到二老對教育的摯愛,對語文的赤誠,我們了解到文言向白話過渡時期語文教育者的艱難探索,我們也觸摸到那個時代文人生活的苦辛。書中的故事是那么實在,情感是那么真摯,叫我感動不已。
然而《文心》恐怕算不得教育名著,充其量也只是一種別樣的教輔讀物。可是在資訊發(fā)達的今天,有誰還愿意費盡心力編這樣的教輔?有誰還愿意潛心讀這樣的“故事”呢?一本習題冊的“價值”也許要遠高于這樣的讀物。
今年夏天,偶然讀到了王鼎鈞先生的《講理》,我的心弦再次被撥動了。我仿佛又見到了《文心》里人物,只是先生不再是枚叔、王仰之先生,而是楊書質(zhì)老師;學生也不再是樂華、大文、湯慧修、朱志青,而是吳強、金善葆、呂竹年、劉寶成。他們不再生活于30年代上海附近的小城,而遷徙到60年代的臺灣。可他們隔了時空是一氣的,那條語文學習的長脈沒有斷。
《講理》是一本與《文心》相似的教輔讀物,今年九十歲的王鼎鈞先生曾說,他少時也愛讀《文心》,且追慕夏老,因而在臺灣升學競爭異常激烈的年代,他打算寫一本幫助中學生學習寫作的書,就采用《文心》的樣式。學生仍然是初中生,故事也主要取自師生生活,所不同的是,《講理》專講議論文寫作,書中有一條議論文寫作逐級提升的線索,且有諸多具體的寫作方法指導,比如著名的“楊八條”。為了寫這本書,王先生親自到學校里授課做實驗,用他的“講理”方法幫助學生掌握議論文寫作的技巧。因為當時的升學考題與《文心》里一樣,都是要學生講大道理的論說文題,所以王先生選擇了這一難點做實驗。正因為有這樣的實驗,王先生的《講理》才更顯得貼近教學,親切而實用。
時至今日,再讀《文心》與《講理》,依然敬佩語文前輩們的躬耕精神與努力。我想,每個時代都應該有每個時代的《文心》與《講理》吧,因為每個時代的語文教室里,都生活著王仰之、楊書質(zhì)先生和樂華、大文、吳強、呂竹年們。
(袁源,江蘇省南京市初中語文教研員,正高級,江蘇省特級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