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 荷
記憶中的金薔薇(外一篇)
曉 荷
小時候生活在小鎮(zhèn),飯后無事,父親總會帶上我們兄妹倆到鎮(zhèn)郊走一走。從家的后門走出去,是一條蜿蜒的后巷。穿過樹蔭,眼前豁然開朗,前面是一張大魚塘。魚塘的那一面布滿了稠密的人家,一律沿塘邊修筑起一人多高的泥磚圍墻,沿墻邊不知從何時起長起了一簇簇的野薔薇。夏插季節(jié),不知人家的墻內(nèi)是哪般景象,墻外卻已是紅粉遍地,蜂爭蝶鬧了。
這時候我們與父親的黃昏漫步很是愜意:地面暑氣已經(jīng)散盡,魚塘的水氣和著晚風(fēng)迎面撲來,舒展著人的四肢。我們朝西走著,臉盆大的夕陽彷佛就在離我們很近的前方,在一片青綠當(dāng)中注入了濃墨重彩的一筆,令我們的心沒有來由地涌起一絲喜悅。
通常,我們走到滿是紅薔薇的圍墻外,就會駐足流連一陣。色彩斑斕的蝴蝶,已經(jīng)吸引弟弟的全部注意力,而我只是親近一朵一朵的薔薇花,并且不顧枝條上的刺,揀大朵噴香的采下幾朵來。爸爸的興致很好,折下一枝荊棘,將薔薇一朵一朵地插在荊條上呈魚骨狀分布的長刺上,做成“花鞭”,我和弟弟各持一根,“駕、駕”地喊著,做策馬馳騁狀。以后,當(dāng)我讀到李白詩中的“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消萬古愁”時,心里總會浮現(xiàn)出以上的一幕。
弟弟還小,爸爸在散步時常常讓他坐在肩頭上,居高臨下,看盡風(fēng)景。有一晚我們照例站在薔薇叢旁,在夕陽殘照中隨心觀賞,高處的弟弟突然叫道:“看!薔薇是金色的!”可不是嗎?一朵一朵的薔薇被夕陽染上一道金邊,在微風(fēng)中含笑注視著我們,也許它們在那一刻就已經(jīng)知道:總有一天,你會記起我的模樣。
含羞草
暑期一開始,我們和母親一起回外婆家,走上了那條沿河延伸的小路。
在河邊走路是不寂寞的,水聲淙淙,讓所有的嘻笑喊叫都分外地響亮,走過一道攔河壩,水聲突然變得粗豪,我們常常駐足觀看一陣,仿佛那樣的水聲是可以用來看的。
沿河的一面,路旁的植物相當(dāng)繁茂,綠得讓人感覺不到這是燥熱的夏日中午。我和弟弟常常駐足,尋找隱藏在一叢一叢濃綠當(dāng)中的含羞草——因為它跟我們、跟這條河、跟擦身而過的農(nóng)人一樣,是充滿動感的。用手指輕輕觸碰它的葉尖,一整株的葉子全都合起來,并隨河面來風(fēng)微微顫動,仿佛在嗔怪我們的無端撩動。
這時我會時有危險動作,引來母親陣陣呵斥——含羞草垂向河水的那一面,也許是水氣的熏陶,有許多粉紅小精靈星羅棋布,那是含羞草的花,一個一個毛茸茸的小圓球,常常沾著小水珠,吸引著我將身子伏在河邊,伸出手去將那些花拉過來,摘下一些,放在手心,并用臉去貼近它,感覺那毛茸茸的觸感;有時將滿滿一手小絨球往頭上一拍,往較平緩的河面一照,可以看到黑發(fā)上花團錦簇,下面是一張笑臉。有一次試著將一顆小球放進河水,看著它隨著水流蜿蜒遠去,心里竟酸酸的,于是發(fā)泄似地摘了一把,一股腦兒放進水里,那粉紅小球們便挨挨擠擠,在白色的水紋中迤邐東去——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花落水流紅,閑愁萬種”,這是早已蟄伏在人心深處的情意,需要的,只是某一天、某一人,將它寫下……
責(zé)任編輯:傅燕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