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大同
那是個皮膚白皙的可愛少年,他徑直走到花時斜前方的空位上坐了下來?;〞r有些吃驚地壓低聲問同桌小米:“他……他是誰???”“轉(zhuǎn)學(xué)生啊,”小米解釋道,“剛剛老師介紹他時我看見你困得都快睡著了?!被〞r怏怏地把脖子縮回來,又補(bǔ)充道:“他好白啊?!彼坪跏锹犚娏藙e人在議論自己,白襯衣少年轉(zhuǎn)過頭來,笑了笑,這一笑,就露出了一口潔白漂亮的好牙——不過兩顆門牙有些大,加上一臉的天真爛漫,他看起來活像一只溫馴的兔子?;〞r愣住了,直到小米用手肘捅她:“喂喂花時,別一直盯著人家看啊,女孩子要矜持。”她才回過神紅著臉搖頭擺手道:“不,不……”她頓了頓,用只有自己才聽得到的、夢囈般的細(xì)語念叨:“我只是覺得,他看我的樣子太像小乖了?!?/p>
接下來的一天,花時都在暗中觀察這個新來的轉(zhuǎn)學(xué)生,他的一舉一動——他笑時露出兔牙的樣子,他走路時的蹦蹦跳跳,他在食堂狂吃青菜胡蘿卜時咀嚼的動作……一切都和小乖那么相似!各種困惑與猜疑快把花時逼瘋了!
花時在放學(xué)時背著包跟上了白衣少年,他來到了昨天的馬戲團(tuán)前!這是小乖消失的地方!花時的心差點蹦出嗓子眼,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大喊“你果然是小乖變的”時,少年突然掀起幔帳消失了。
花時沖進(jìn)了帳篷,昨天遇到的黑衣少年背靠著黑熊的籠子坐著,他正捧著一個烏漆漆的木匣看里面泛黃的老照片?;〞r想繞過他往里走,他卻忽地站起來,把手一伸:“對不起,我們今天的演出已經(jīng)結(jié)束了。”花時斜睨著他:“不行,我得進(jìn)去找我的兔子?!鄙倌晁坪醣凰难凵袢菒懒耍畔履鞠?,一面狠狠地把花時往外推,一面半威脅半哄騙地說:“我昨天都說過這里沒什么兔子了,你快走吧,我會放狗來攆你的。小妹妹,你的兔子找不回來了?!薄拔揖椭朗悄惆淹米硬亓?!謊話精!”花時掙著他的手大聲喊道:“我要把它找回來!”她喊得太用力,以至于把眼淚都逼了出來。她突然想起,十多年前,奶奶告訴她爸爸找不回來了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大喊的。
少年被她的喊叫嚇得退了一步,放開了手?!澳莻€穿白衣服的男孩是我的兔子變的?為什么會這樣?你做了什么?”花時哭著問。少年沉默著,良久,他說道:“在我老家,納米比亞的沙漠,石生花又叫‘生命寶石。”花時愣了,這和肉肉有什么關(guān)系?!少年接著道:“貧瘠的土壤上,活得太艱辛的生靈會向石生花祈福,獲得新的生命力來活下去:饑勞的駱駝會變成守著水井吃葡萄的富商,衰老的牧羊犬會變成青年獵人,胡楊會變成飛鷹,幼芽會變成嬰兒……一切瀕死的生物都可以再活一次,這也是為什么石生花那么久才開一次花——它把旺盛的生命力都分享給他人了?!?/p>
“可是,他們都只有5年的時間,5年后,他們又會回到原本的樣子,”他抬頭凝視著花時的眼睛,“這就是我們納爾遜家族的秘密,你的兔子只有5年的自由,我之所以告訴你一切,就是希望你不要禁錮他來之不易的自由?!?/p>
花時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少年從木匣里拿出一張照片給她看:“你看,那時我才6歲,已經(jīng)知道這個秘密了?!闭掌削詈趬褜嵉哪腥撕蛻阎绪詈诘男∧泻⑿Φ猛瑯訝N爛,他左手的繩套著一只黑熊。“熊二?”花時指著熊問少年。他笑著搖頭:“這是熊大,我爸爸的熊?!彼A艘粫?,“他做過5年的人類?!被〞r震驚地張大了嘴,少年從木匣里掏出一根雞心墜的鏈子:“這是他還是人類時一直戴著的。”他打開墜子,里面是一張照片:一個很美的女人,幸福地笑著把手放在隆起的腹部。那眉眼,花時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哭了:“這是我媽媽?!鄙倌瓿聊撕镁茫詈蟀咽址诺剿缟希骸笆ǖ幕ㄕZ是——頑強(qiáng)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