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呼格吉勒圖案”背后的正當程序價值

劉詩園

新疆師范大學法學院，新疆 烏魯木齊 830000

一、由“呼格案”初探正當法律程序

(一)如何理解正當法律程序

當正當法律程序作為一種理念時，它體現著西方法律思想、法律傳統(tǒng)，蘊含著人類對自身命運的關懷以及對公平正義這一人類文明永恒話題的追求;當正當程序作為制度時，它旨在通過程序實現自然法的正義理念，建立起通過程序的正義和通過程序的法治理論。因此提及正當程序，不得不將正義引入其中。正義從倫理意義上來說是一種理想，而追求正義也是法律的根本出發(fā)點和最終歸宿。如果用簡單的符號來連接正義、法律、正當法律程序這幾個名詞，筆者認為可以這樣來表述:正義=法律+正當法律程序。正義正是由良善之法與正當程序的配合來實現的。也許這種判斷并不能完全涵蓋正當程序的作用或者可以說是正義的實現方式，但是筆者目光所及之處，尤其是在審視呼格吉勒圖案的時候，不得不說這種判斷是十分妥當的。

(二)“呼格案”之法律程序漏洞對案件的影響

回顧“呼格吉勒圖案”，可以很輕易地發(fā)現當時的“程序漏洞”。這些漏洞都無一例外的貶損了正當程序(或者可以更狹義的表述為刑事正當程序)的價值，影響了案件的進程，導致冤案發(fā)生。

1.取證漏洞:呼格吉勒圖在報案之后48小時被控制起來，并被指控為犯罪嫌疑人。作出這個論斷的唯一“有力”的證據就是呼格指甲里的被害人血跡，而其他證據并不充分。當時的刑事訴訟法仍采用舊法，對于取證、證據記錄及檢驗、質證都沒有完善的規(guī)定，對于這樣一個命案來說，證據鏈條完全不能搭建成功。然而近十年后真兇趙志紅被捕，其供述內容明確指出了“4·9”命案的關鍵證據，為偵破案件提供了重要依據。

2.審訊漏洞:據與呼格吉勒圖一同報案的朋友回憶，他在派出所時聽到隔壁房間呼格痛苦的呻吟。呼格母親也回憶稱，見到兒子之后，發(fā)現其臉色奇差，身上有傷。由于“嚴打”任務的下達，全國發(fā)起了快速辦理重大惡性刑事案件的風潮。為了追求速度，刑事訴訟程序被忽視，刑訊逼供時有發(fā)生，審訊的地點也經常不符合規(guī)定，隨意設置。

3.審判漏洞:死刑案件的審級有其特殊規(guī)定，即一審由中級以上人民法院進行，經兩審終審后報最高法復核。1983年全國范圍內實行“嚴打”政策，殺人、搶劫、強奸等嚴重暴力犯罪的死刑核準權，自最高人民法院下放至下一級高院手中。因此呼格吉勒圖的所適用的刑事訴訟程序與現今的規(guī)定的并不相同。同時，法院的中立地位并沒有得到很好的維護，對于證據的不足、被告人的各種身體情況都沒有盡到準確核實的義務。

二、由“呼格案”引發(fā)的對正當法律程序的反思

(一)“呼格案”對中國法治進程的貢獻

法治興則國泰民安，法治衰則國亂民怨。雖然將呼格的逝去稱作是貢獻著實殘忍，但正是由于呼格案的發(fā)生和逆轉，才為法治進程中的中國社會敲響一記警鐘;正是有著“呼格們”的存在，才使得人們以生命的教訓催促著司法制度得以不斷完善。好的司法制度，當能讓民眾免于被冤屈的恐慌，正當法律程序的制定和運行是從源頭上杜絕冤案發(fā)生的良策，重視正當程序的價值和建構是法治中國必不可少的環(huán)節(jié)。

(二)“呼格案”召喚中國法治進程中對法律程序的完善

程序具有開放的結構和緊縮的過程，隨著程序的展開，參加者越來越受到程序上的過去的拘束，而制度化的契機也由此形成。程序開始于高度不確定狀態(tài)，但其結果卻使程序參加者難以抵制，形成一種高度確定化的效應。因此，我們要實現有節(jié)度的自由、有組織的民主、有保障的人權、有制約的權威、有進取的保守這樣一種社會狀態(tài)的話，那么程序可以作為其制度化的最重要的基石。呼格案召喚著以程序正義去促進普遍正義，深刻反思呼格案給我們帶來的教訓以及季衛(wèi)東先生的話，應能得到以下的啟示。

1.完善法律程序的工具價值

(1)重視權力運行中的合理分配。正當程序的限制是針對政府行為和政府權力。由于公權力機關的特殊地位，才導致公權力行使時極易產生恣意現象，這不利于做出正確的法律決定。因此必須通過對程序的有效運營和掌控，才能實現對權利的保障以及權力的限制，使權力的行使有著為人所知的確定性，否則權利會被膨脹的權力侵蝕，從而導致不公正結果的出現。以呼格案為出發(fā)點，自刑事訴訟法在2011年修改過之后，公檢法三機關的職權形成了更分明的界限，這是注重權力配置的結果，也許我們可以想象，呼格吉勒圖在今天的中國不會發(fā)生如此悲劇。但筆者認為，仍應當加深這一原則的貫徹，例如運用律師團體對公檢法辦案進行有利促進和影響，以社會團體的形式監(jiān)督權力的分配和運行，確保程序的正當。

(2)保證程序運行時信息的公開。權力與權利之間的博弈需要一種對等的狀態(tài)，作為正當程序的參與雙方，處于不利地位的往往是個體權利，如若對等的平臺沒有被建造，結果做出的正當性就會被無限的懷疑，這場博弈也通常會以權利的敗下陣來而告終，因此信息公開顯得十分必要。程序參與者在對信息有了全面的了解和掌握之后，才能及時關注程序的運行走向，通過與權力的交涉確保程序的正當運行，得到合理正確的結果。呼格案中，假如呼格的父母可以及時接收到公檢法的消息通知，呼格的父母就可以盡全力制定對策，及時地保障呼格的權利。因此在構建正當程序時，務必做到信息公開透明，這也是目前政府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

(3)確保程序設立的中立性。程序中立是正當程序中最為基本甚至被視為絕對條件的要素。首先程序應當獨立于任何一方，本身就應當公正，做到不偏不倚。這就務必預先設立程序，即程序不是為了解決某件事而臨時設定的，而是在利益產生與否未知、主體未知、事件未知的時機被設定。同時還應保證主持程序的人是中立的。這就不得不提到呼格案中的審判法院的作用，它的角色就是這樣一個中立的程序組織者。然而它并沒有將這個角色演繹好。雖然刑事訴訟法已經大范圍的修改，其不公的潛在因素已經被剔除許多，但是過于樂觀或悲觀都不是可取的，在今后的司法審判中，要及時反饋三機關的作用發(fā)揮程度。

2.完善法律程序的獨立價值

程序的獨立價值是將程序的目的立足于人而產生的。人既是手段也是目的。人之所以為手段是由于只有通過自身才能實現人類的最終目標，而人之為目的，則是因為人類的行為過程最終必須要作用于人本身才有意義。人在參與程序的過程中，滿足了尊嚴和自由的需要，這就是程序的獨立價值之意義所在。

人的尊嚴一般可以理解為獨立、自主、平等和對私域的尊重，盡管在程序的工具性價值作用下，在取得正當法律結果的同時，人的以上需求也會被滿足，但是拋開正當程序對結果的作用，只有當程序具備了其獨立價值，才使得法律程序有了存在的價值，如果一個程序，連人的尊嚴及價值都不能顧及，就算遵循它之后得出的結果不是壞的，也不能彌補在結果做出的過程中對人的傷害。試想如果呼格當時能夠被顧及作為人的權利，那么他一定不會含冤而去。

因此，在今后的法治建設進程中，人的價值必須放在指導地位。2004年“人權入憲”，2011年刑事訴訟法修改后將保障人權納入刑事訴訟法原則，都昭示著中國在人權保障的道路上越走越寬。但是仍然要將這一原則理念滲透進每一個公權力運行的環(huán)節(jié)，方顯其意。

從案發(fā)到呼格吉勒圖被執(zhí)行死刑再到趙志紅落網，從法律人為此案四處奔走到無罪宣判再到國家賠償決定，法律的正義以及維護正義的能力被撼動又被重塑。希望通過對正當程序價值的重視以及對正當程序的構建，可以使權利得到更好的維護，樹立司法公信力，讓每一個老百姓都能在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

［1］丁瑋.程序正義——正當程序價值探究［J］.四川理工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22(1).

［2］季衛(wèi)東.法治秩序的建構［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9.10.

［3］馬玉麗.由“程序”而“正義”——論程序對司法公正的意義［J］.法政探索(理論月刊)，201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