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重于社會經濟視角的老年性問題

賴國毅 (成都師范學院政教系，四川 成都 611130)

在江西省一項關于城市離退休老年人性功能的調查中發(fā)現(xiàn)，在65～70歲的老年男性中，沒有性要求者只占12%，高達88%的老年男性在生理上仍然具備著較強的性欲望〔1〕。同時現(xiàn)代醫(yī)學研究也證明絕大部分老年人的性生活可以持續(xù)到70歲以上，部分人可以持續(xù)到80歲以上，個別的到90歲仍有性要求。李燕等〔2〕發(fā)現(xiàn)年齡越小、文化程度越高、適量飲酒的老年男性，當他們每天睡眠超過6 h，每天運動超過2 h，家庭和睦，生活滿意度高的，其性滿意度也較高。而程啟秀等〔3〕指出交流溝通不暢容易引發(fā)老年人的性神經功能紊亂，導致心理障礙甚至精神疾患，從而影響了老年人的性生活。楊東〔4〕則認為文化道統(tǒng)讓人們對老年人的性生活存在曲解和偏見，性禁錮束縛著老年人對性訴求的表達。

1 老年性認知的發(fā)展與差異

國外關于老年人性問題的認識經歷了一個從否定到肯定再到積極探索的過程，研究角度也從單純的生理醫(yī)學層面逐漸向社會經濟層面轉移，而且隨著研究的深入認知也逐步得到延伸和拓展。

1.1 老年性認知的發(fā)展 20世紀60年代之前的很長一段時期內，西方社會普遍存在的一種觀點是老年人不需要性，因而老年人也不能自由地表達性訴求。宗教宣揚性只是人類繁衍后代的一種手段，除此之外性代表的是罪惡，人們不需要通過性來表達彼此間的親密關系。在這種情況下，宗教要求凡是進入更年期的婦女和超過50歲的男性均要潔身自好、遠離性愛，從而否定了人類性的存在需求。當社會將性看作為是一種生殖能力加以崇拜以及將性看作是年輕人的專利后，要求老人性禁錮的觀點日趨甚囂〔5〕。同時在這一時期內，社會對老人的性因性別差異存在雙重標準:一方面承認老年男性的性訴求，認為如果他們缺乏對性的渴求，這將是一種無能的表現(xiàn)。只有當他們表現(xiàn)出對異性極強的征服欲時，他們才能獲得社會的尊敬。另一方面對老年女性的性訴求則持一種負面的態(tài)度。認為婚姻是女性表達性訴求的唯一方式，除此以外的任何表達方式都是不被社會所接受的，尤為女性處在單身、離婚或鰥寡狀態(tài)時。

到了20世紀80年代，隨著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蓬勃發(fā)展的民權運動讓越來越多的老年人認識到表達性訴求是他們自身的一種權力〔5〕，是人性自由的一種彰顯。從社會學的角度看，老年人的性滿足其實暗含著一種對人的身體、感覺、價值觀和性態(tài)度的承認與接受〔6〕。進入到20世紀90年代后，伴隨著醫(yī)療技術的進步，老年人性問題的關注度越來越高，社會所持有的態(tài)度也更加開放，學者研究的重點也從探索生理因素慢慢地轉向探索社會經濟因素。特別是這一時期老年學的蓬勃興起使人們認識到:晚年時候的性需求與性感知是由一個人所有擁有的性知識以及他對待性的態(tài)度所決定的，二者之間有著顯著的正相關關系〔7〕。如果年輕時對待性持消極的態(tài)度，這將嚴重損害日后生活中對性的滿足感。當人到中年時，缺乏愛情基礎的婚姻和性生活則會極大地降低老年時的性體驗與性感知。正因為有這些認知上的變化，這一時期的研究手段也逐漸豐富起來，最為學者所采信的研究手段建立在“老年性知識和性態(tài)度測量”(ASKAS)理論方法之上〔8〕。許多學者運用這一方法著重對兩個重要方面進行了探索:一是那些接受家庭護理的老年人他們的性態(tài)度、性知識與性情趣之間的關系〔8〕;二是在由老年人、家庭成員和護理人員所構成的社會體系中，教育在性與老齡化中的干預程度問題〔9〕。國外學者的研究表明:第一，老年人的性活力與性態(tài)度、性行為、性情趣所處的水平以及性活力的先驗頻率間存在因果聯(lián)系。第二，教育干預顯著增加了老年人的性認知、性活力、性滿足和性開放度。不過令人遺憾的是，時至今日，在以“自由”著稱的西方社會中仍有不少的人對老年人的性問題持消極態(tài)度。因為這些觀點是與人的價值觀、道德和宗教信仰緊密聯(lián)系的，一旦形成，就將持續(xù)貫穿于人的一生〔10〕。由此可見，要想改變業(yè)已形成的消極觀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1.2 老年性認知的差異 人類對性的認知是一個逐步深化的過程，老年人對性的表達和對性的意愿隨著年齡的增加而改變。一項關于800名老人性活力感知的調查結果顯示〔11〕:相對于年輕人來說，老年人在定義和表達性時更多地呈現(xiàn)出發(fā)散性和多樣性的特點。例如，一部分老年人認為性意味著更為緊密的伴侶關系;而另一部分老年人認為性就是簡單的愛撫與被愛撫，是對身體的性幻想的一部分;還有一部分老年人則更直接地認為性就是性行為的同義語〔12〕。從社會心理學的角度看，性其實不僅限于性行為。相反的，性體現(xiàn)的是一種廣泛的生理反應，比如插入式性行為、自慰、愛撫、親吻和擁抱等。同時性還傳遞著一種溫暖而親切的親密情感〔13〕?；谶@種原因，Boyer等〔14〕開發(fā)了一個名叫 Remaining Vital的課程，其目的在于闡釋性在社會心理學和行為科學上的認知變化。從性別差異看，當老年男性從聲色俱厲的男性角色中解脫出來表達性訴求時，他們的表達方式多種多樣〔15〕。而女性則認為性不應該只是一種生理需要，更應該是一種被關懷、與他人一起分享親密的認同感〔16〕。這種認知的性別差異顯示出性的認知過程與社會老齡化現(xiàn)象的伴生性，同時也正是這種性別差異導致的認知差異造成了老年人晚年性生活的不和諧〔17〕。

2 老年性認知的社會經濟因素

在老年人性問題的影響因素中，普遍認同的一個觀點是文化傳統(tǒng)和社會心理因素是性行為的重要影響因素。而社會變遷又極大地影響著人類性行為的發(fā)展變化，其在性行為中扮演著價值判斷的角色:性功能與性感知本身沒有什么實際意義，但是當它們與意識形態(tài)和文化道統(tǒng)相聯(lián)系起來后，它們往往具有某種特殊的含義。

2.1 婚姻生活狀況的影響 老年男性性情趣降低的原因不在于缺乏伴侶，因為在離婚和鰥寡老人中，老年男性比老年女性更愿意再婚〔18〕。這一觀點在一項關于澳大利亞老人的研究中得到證實〔19〕:當問到老年女性的性訴求時，她們的回答往往是“我對此不感興趣”。說明男性老年人的再婚除了尋找生活伴侶和精神寄托的目的之外，還存在著強烈的性渴望因素。

2.2 老年心理狀態(tài)因素 一般說來，撫養(yǎng)孩子的壓力、照顧父母的壓力、工作的壓力和退休引發(fā)的焦慮都會嚴重影響性活力〔18〕。特別是對男性來說，傳統(tǒng)角色要求他們在工作中和社會中表現(xiàn)出積極向上、勇于面對困難等行為。但是當他們退休后，原先扮演的角色隨之消失，這時男性通常會認為自己不再被社會所需要，從而逐漸喪失自信與自尊〔19〕。其后果就是老年人的性喚起需要更長的時間，發(fā)出與接收親密情緒的感知明顯下降，且存在加重的傾向〔20〕。這說明年齡、性欲望、性喚起以及性活力中存在一種顯著的負相關關系，性功能的確會伴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衰退〔21〕。不過在性滿足上卻不存在年齡差異。雖然老年人的性生活在“量”上不能與年輕人同日而語，但是在“質”上，通過與老伴的傾心交談、擁抱、接吻、愛撫等，以肌膚相親的方式仍然可以獲得很高的性滿足。所以在老年人的性滿足中起主導作用的是超越了心理認知能力的社會心理因素〔22〕。正是因為很多老年人沒有意識到進入老年后所存在的社會心理變化，致使他們在行為上表現(xiàn)出焦慮與煩躁不安。而這些消極情緒又進一步造成男性性功能勃起障礙，從而讓其徹底喪失性能力〔23〕。

2.3 與年輕時期的性生活質量有關 Bretschneider等〔24〕指出:老年人性活動的頻率與他們年輕時候的性頻率密切相關。一般說來，20～30歲如果男性表現(xiàn)出正常的性渴望，女性堅守住正確的性操守(即是否存在婚前性行為)，那么進入老年后，他們會有一個健康的性生活。如果在中年時期出現(xiàn)禁欲，且持續(xù)時間較長的話，那么進入老年后，積極主動的性意識會伴隨著年齡的增加而快速下降，從而導致性活動的終止〔25〕。由此可以看出，老年人的性不是孤立存在的，只有保持長期的精神、心理健康才能在年老時獲得最大程度的性自由。

2.4 生理因素變化的影響 在一項關于老人性行為的長期跟蹤研究中發(fā)現(xiàn)〔26〕:性欲望普遍存在于60～94歲的老人中間，其中48%的男性希望有插入式的性行為，而女性有這一愿望的僅占23%。這說明在性欲望沒有出現(xiàn)明顯下降的條件下，插入式的性行為仍然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減少〔26〕。這是因為性心理的變化與身體的變化密切相關:對女性來說，50歲后進入更年期，閉經后的插入式性行為時常伴有疼痛感，此時她們對性的追求就從直接的性行為轉變?yōu)橐跃裎拷鍨橹鳌?/p>

2.5 文化傳統(tǒng)因素的影響 老年人對性知識的缺乏和性愚昧是導致老年人性功能障礙的主要原因，加之文化道統(tǒng)的偏見導致老年人的性生理還沒有衰老，性心理上卻衰老了〔27〕。

3 研究展望

3.1 研究出發(fā)點 性是人類的天性所決定的，是人類生存、生活的一項最基本的權利，所以今后研究的出發(fā)點應建立在積極客觀的基礎之上，從人文關懷的角度忠實地描述和記錄老年人性訴求的變化歷程，只有這樣才能為老年人提供具有指導意義的應對策略。這就要求當研究設計和數(shù)據(jù)分析出現(xiàn)異質性結論時〔22〕，應該首先檢查研究出發(fā)點的客觀性，而不是簡單地從技術操作層面尋找原因，例如研究設計是否合理，研究框架是否有錯誤，數(shù)據(jù)分析手段是否新穎等等。

3.2 研究對象 我國是一個多民族的人口大國，老人的社會、文化、經濟地位參差不齊，在研究對象的選取上要具有廣泛性與代表性。如果將研究對象局限在特定人群上，研究結論難免狹隘，更不具有推廣意義。

3.3 研究設計 在研究設計上，一是應該將研究重點集中到社會經濟因素層面上來，這既包括家庭婚姻狀況和受教育程度等人口特征，同時也包括經濟收入水平、家庭財產等經濟特征，還包括休閑方式和人際關系等社會網(wǎng)絡特征。二是應該更多地關注老年人其他形式的性行為的數(shù)量與內涵。一提到性，通常將其簡單的定義為或假定為插入式性行為。須知除了插入式的性行為之外，性還可以表現(xiàn)為親吻、愛撫、擁抱等多種形式。老年人和年輕人在生理上的差異導致老年人的性更多地表現(xiàn)為后一種的親密形式。三是要弄清老年人生活中愛與性的情感與生理因素背后的動機構成、其所表征的情愛含義的差異以及這種含義在人生經歷中由淡轉濃的演變機制。

3.4 研究角度 應該加大縱向角度的研究，此前研究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研究數(shù)據(jù)無一例外的都是橫截面數(shù)據(jù)，反映的都是特定時點、特定區(qū)域的問題。老齡化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同代際之間的老年人有著不同的價值觀，這導致對于同樣一個問題，出生在不同時期、不同地域的老年人有著不同的認識?？鐓^(qū)域、跨時期的研究最能反映特殊區(qū)域中、特殊歷史時期下、特殊一代人的老齡化經驗〔21〕。因此應該加大跨區(qū)域、跨時期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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