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就讓他上中專吧!”父親用筷子頭敲著桌子。
“憑啥別人孩子能考大學,咱娃就得上中專?”母親放下碗,一臉不甘。
“我愿意供,他也得是那塊料呀,你看他那成績能考上大學嗎?”
“那娃以后咋辦?”
“你沒看《新聞聯(lián)播》上說大學畢業(yè)生找不著工作嗎?還不如早學一門手藝,到哪兒也能有飯吃?!备赣H似乎下定了決心,捧起碗,吞下一大口飯。
母親不再說話,專心扒飯的孫東琪也許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未來的命運已經(jīng)在父母的幾句對話中決定了。
孫東琪從小身體特別靈活,同學們都說他運動起來像踩著筋斗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孫猴子”。孫猴子體育好,學習成績卻一直提不起來,在父母的安排下,他中學畢業(yè)后上了當?shù)匾凰袑!?/p>
雖然放棄了考大學的機會,但是他并沒有感到不適應,當個優(yōu)秀的藍領技工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少了書本的束縛,每天動手跟機械打交道,讓他感覺到一種踏實,成績反而躥到了班上前幾名,孫東琪覺得,上中專這步算是走對了。為了進一步提高自己,他決心在課堂外多實踐,增長經(jīng)驗。
暑假一到,孫東琪就找到了在豆制品廠上班的鄰居老寬叔,請他幫著找個工作。豆制品廠正在蓋廠房,缺少一個管預埋件的,老寬想著鍛煉鍛煉也好,就把他領來見經(jīng)理。
孫東琪見經(jīng)理就主動說,“經(jīng)理,我雖然還沒畢業(yè),但我也是成年人了,錢少不要緊,管飯就行,我就是想積累點工作經(jīng)驗?!苯?jīng)理笑了笑,孫東琪趕緊接著說,“經(jīng)理你看,這是我這個學期的成績單,實訓課在我們班排第一呢!”說著從包里掏出一張成績單。
經(jīng)理看了看說:“那你就幫著管管預埋件,一個月1000元。咱們就不簽合同了,反正你就干倆月。明天開始上班,你今天去領個安全帽,讓老寬給你講講工地的制度。”
工地上的工人大多是三四十歲的成年人,多了個半大孩子,大家都有意無意地逗逗他,孫東琪也不見外,一通叔叔大爺叫過去,幾天就跟大伙兒混熟了。每天晚上大家吃完飯就有人喊:孫猴子,來一段??!孫東琪就模仿小沈陽學刀郎唱歌,學得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大家哈哈一笑,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個多月。
這天上午正在干活,忽然下起了暴雨。許多建材還都露天堆放著,大家忙著找苫布蓋建材。孫東琪也著急下樓,正在這時,樓下傳來經(jīng)理憤怒的聲音:“這些預埋件是誰管的?怎么還不蓋起來?”
孫東琪正跑到二樓,聽到聲音更加著急。看到二樓樓梯口有堆黃沙,是剛剛卸下來的。孫東琪想沙堆離預埋件只有幾步遠,省得自己還要下兩層樓繞過去才能到,仗著自己身手靈活,他折回身從二樓的樓梯口縱身往沙堆上跳去!就在雙腳碰到沙堆的那一瞬間,孫東琪只覺得從腳上升起難忍的劇痛,整個人都癱倒在沙堆上。這一次,筋斗云沒能幫到孫猴子。
“有人跳樓了!”嘈雜的工地上更加混亂了。孫東琪躺在沙堆上,痛得臉都變了形,雨水打得他睜不開眼睛,只是覺得一群人圍了過來,然后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清醒的時候,孫東琪已經(jīng)躺在了醫(yī)院的病床上,母親在床前哭紅了雙眼。他想幫她擦擦眼淚,身體卻像不是自己的,動也動不了。父親蹲在病房外,一支接一支地抽煙。醫(yī)生說,孫東琪的腰椎體壓縮性骨折,已構(gòu)成七級傷殘,得做手術(shù)。
豆制品廠的經(jīng)理派人來過一次,交了兩萬元錢的手術(shù)費,就再也不露面了。孫東琪的父親去豆制品廠找經(jīng)理,對方雙手一攤:小孫在我們連勞務合同都沒有簽,就說是暑假來幫兩個月忙,他自己圖省事從樓上跳下來摔傷了,我們還幫著出了兩萬元錢,也算仁至義盡了。
原來活蹦亂跳的兒子忽然間癱瘓在床,孫東琪的母親急火攻心,一下子也病倒了。面對高昂的醫(yī)療費,孫東琪的父親一籌莫展,只有將豆制品廠告上法院要求支付醫(yī)療費。
好在當?shù)胤ㄔ航?jīng)審理后認為孫東琪符合工傷認定條件,判令豆制品廠支付孫東琪一次性傷殘補助金等費用16萬元,孫東琪的醫(yī)藥費才算有了著落……W
(文中人物姓名為化名)
繪圖/王成喜
本欄責編/王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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