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清
摘 要:也門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宗教歷史背景,在阿拉伯世界中一直發(fā)揮著特殊的作用。當前也門危機不斷升級,牽動著各方神經。沙特在也門利益攸關,對也門局勢高度敏感。本文以新古典現實主義的視角,從遏制伊朗、贏得地區(qū)代理人之爭;維護曼德海峽航運安全;攪局伊朗核談判進程三個方面探析沙特介入也門危機的動因,進而剖析沙特在也門亂局中的利益。
關鍵詞:新古典現實主義;也門亂局;沙特阿拉伯;伊朗
2014年9月以來,也門國內政治危機愈演愈烈。也門什葉派胡賽反政府武裝組織占領了也門首都薩那,并向該國南部大舉進軍,實際控制了該國大部分地區(qū)。也門總統哈迪被迫辭職,流亡沙特阿拉伯。其間,海灣阿拉伯國家合作委員會和聯合國曾多次調停也門危機,并提交調解方案,但遭到胡賽反政府武裝組織的拒絕。2015年3月26日,以沙特為首的十國聯盟出動空軍,對胡塞反政府武裝組織展開空中打擊行動,以支持深陷困境的哈迪政權。目前,這場名為“決斷行動”的空襲已持續(xù)多日,在重創(chuàng)胡賽武裝組織軍事目標的同時,也造成嚴重的人道主義災難。“決斷行動”成效不彰,胡賽反政府武裝組織仍然活躍,人道主義災難加劇了也門國內民族主義情緒,也門政治危機或將更加撲朔迷離。
沙特作為中東地區(qū)遜尼派國家的“領頭羊”,打擊胡賽反政府武裝組合的“牽頭人”,對也門局勢的發(fā)展具有重要的影響。決定沙特對也門亂局政策的是沙特在也門政治危機中的利益。因此,本文將從新古典現實主義國際關系理論的角度對此問題進行分析,以為人們了解和評估也門局勢提供參考。
一、新古典現實主義的視角梳理
在國際體系的性質方面,新古典現實主義者認為,國際體系的性質難以精確地界定,在不確定的無政府狀態(tài)中,安全缺乏或充裕是難以預料的。因此,面對各式各樣變化多端的國際政治現實,國家必須根據自己的經驗法則和主觀判斷來考量和處理問題。國家間互動方式的決定因素是特定時期的情況,包括國家外交政策的選擇、國家間關系的緊張或緩和程度等。[1]
在權力觀方面,他們認為國家追求的首要目標并不僅僅限定于權力;在以無政府狀態(tài)為背景的國際社會中,構建有利于國家利益實現的條件,最大程度地實現國家利益,并發(fā)揮國家的影響力,鞏固和提高國際地位才是國家孜孜以求的目標。[2]國家利益不僅限于權力,國家屬性和政治特點的不同決定了國家利益的多樣性。為實現國家的首要目標,不同處境的國家可能采取截然不同的手段。
強調國家內部因素對于外交決策的影響。盡管新古典現實主義承認國際體系對于國家行為的決定作用,但同時它也注意到體系力量與國家行為的偏離現象,因而將關注點回落到單元層次,將國家內部因素引入分析結構,將國內政治因素作為一種中介變量來把體系力量與國家行為結合起來,更全面地解析國家行為的動因。[3]
二、沙特在也門亂局中的利益分析
沙特在也門政治危機中的首要利益應是:擊潰胡賽武裝組織勢力,扶持現總統哈迪鞏固政權,防范伊朗在中東地區(qū)擴大影響力,避免腹背受敵。也門沖突實質上是敘利亞問題的一次預演攤牌,也門危機的背后是大國博弈的身影。也門沖突中對立的兩方是受以沙特和埃及等為首的遜尼派國家支持的也門政府和以伊朗、敘利亞等什葉派國家為“盟友”的胡賽武裝組織。因而,也門沖突的實質是沙特和伊朗之間的地區(qū)代理人之爭,是遜尼派和什葉派的兩大教派進行地區(qū)博弈的結果。遜尼派和什葉派的權力之爭由來已久。什葉派的誕生源于教派權力之爭,教義教法的區(qū)別則加劇了兩派之間的隔閡與矛盾。[4]什葉派作為少數派,處于被遜尼派統治的地位,在國家政治生活中無法享受充足的權利,處處受到遜尼派的壓制和排擠。20世紀以來,中東地區(qū)國家開始向現代民族國家轉型。20世紀50年代末期,什葉派的政治意識逐漸覺醒,開始了追求政治權利的活動。1978年伊朗伊斯蘭革命的勝利對中東局勢產生了深遠影響。伊朗革命的勝利不僅使各國什葉派政治意識空前覺醒,政治能量迅速增加;此外,什葉派實力的擴張引起遜尼派的警覺,兩派關系進一步惡化。[5]為了阻止什葉派勢力進一步擴大,維護遜尼派的宗教正統地位,同時遏制伊朗革命勢力向本國滲透,鞏固本國政權的統治,以沙特為首的遜尼派國家強調教派矛盾、以反擊教派異端為名行遏制伊朗之實。今日的也門國內政治危機亦是如此,也門政府與胡塞武裝組織的沖突就是遜尼派沙特與什葉派伊朗之間的政治博弈。沙特試圖在中東地區(qū)發(fā)揮舉足輕重的影響,而伊朗則希望成為地區(qū)“霸主”,因而二者之間既存在著教派信仰的矛盾,又存在著戰(zhàn)略目標的結構性矛盾,伊朗遂成為沙特的“眼中釘”。因而,在也門亂局中,沙特追求實現的國家利益表現在:首先,沙特與也門接壤;盡管沙特國內多數人口為遜尼派教徒,但仍有15%的什葉派教徒。[6]若也門建立起一個什葉派的政權,從地緣戰(zhàn)略考慮,恐怖勢力長期盤踞、國內政治動蕩、與沙特教派對立的也門并非一個可靠的“鄰居”。什葉派影響的蔓延可能激化沙特國內的教派糾紛,恐怖勢力向北滲透會嚴重威脅其南部邊境的安全,沙特政府壓力陡然增大,對沙特國內政治穩(wěn)定構成不利影響。其次,沙特更擔心的是伊朗勢力在控制了伊拉克、敘利亞等的情況下,進一步向阿拉伯半島蔓延,形成包圍沙特的“什葉派新月”,這對沙特來說是極為不利的;一旦伊朗掀起大范圍的什葉派武裝革命,要求建立政教合一的伊斯蘭國家,從而推翻沙特的現有統治政權,將會給沙特帶來滅頂之災。因此,沙特以“維護也門合法政府”的旗號積極介入也門沖突,指責伊朗對什葉派胡塞武裝組織給與援助和支持,同時突出也門沖突的教派沖突性質,以教派沖突淡化政治博弈之實,從而在打擊也門什葉派胡賽武裝組織勢力的同時,聯合遜尼派國家孤立和打擊伊朗,防止伊朗在中東坐大,從而鞏固自身在中東地區(qū)的優(yōu)勢地位。
沙特在也門沖突中的第二個利益是保障石油通道的航行安全。也門位于阿拉伯半島西南部,北與沙特接壤,南瀕阿拉伯海,東鄰阿曼,扼守曼德海峽。曼德海峽作為紅海的門戶,是通航大西洋、地中海和亞丁灣、印度洋的必經航道,具有極大的戰(zhàn)略意義。據統計經過曼德海峽的國際運輸量占全球運輸總量的38%,每天通過該海峽的原油運輸量約為380萬桶。[7]只有通過曼德海峽,海灣國家出產的原油才能夠運往各國:向西進入紅海和地中海,從而運達歐美地區(qū);向東的航線通往亞洲地區(qū)。因此,控制了曼德海峽,就控制了海上運輸尤其是國際原油運輸的命脈。由于沙特經濟結構比較單一、經濟發(fā)展對石油貿易依賴性很大、經濟基礎相當脆弱,曼德海峽的航行安全對于沙特經濟安全意義重大。一旦親伊朗的也門什葉派胡賽武裝組織掌權,伊朗就可以運用其影響力在其認為必要時封鎖海峽,阻斷沙特的石油貿易和物資運輸,從而嚴重威脅到沙特經濟發(fā)展和國家生存安全。考慮到沙伊兩國多年來的政治博弈和敵對沖突以及近年來伊朗日漸壯大的軍事實力,伊朗有效封鎖海峽的意愿和能力不容小覷。此外,通過介入也門沖突盡早結束戰(zhàn)亂,也有利于遏制恐怖主義勢力的進一步發(fā)展壯大,阻止其向沙特滲透。長期以來,恐怖組織在也門活動猖獗,也門重要的地理位置使其成為東非西亞恐怖分子聯系密切的“大本營”,也門國內持續(xù)的政治動蕩和部族糾葛的頻發(fā)也使得這里成為恐怖分子的樂園。[8]若也門安全形勢持續(xù)惡化,經濟凋敝,民眾流離失所,將激化也門國內矛盾,為恐怖組織趁機搶占地盤,大規(guī)模招攬兵員創(chuàng)造有利條件??植澜M織勢力的壯大不僅會危及沙特特石油通道的安全,還會對國內政治的穩(wěn)定和人民生命財產安全構成極大的隱患。再次,盡早解決也門國內沖突,也有利于防止引發(fā)新的難民危機。也門沖突爆發(fā)以來,數以萬計的民眾無家可歸,衣食無著,鄰國沙特和阿曼成為難民們逃離戰(zhàn)亂的主要選擇。沙特和也門之間漫長的邊境線為難民進入沙特提供了可能。一旦難民大量涌入,不僅會給沙特造成巨大的財政負擔,還會帶來一系列的社會問題,不利于國內投資貿易的有序進行,也不利于維護沙特國內秩序的穩(wěn)定。
沙特在也門沖突中的第三個利益是攪亂伊朗核談判進程。伊朗伊斯蘭革命后,美伊交惡,美國采取經濟制裁、軍事威脅和外交孤立的手段打擊伊朗,壓縮其在國際舞臺上活動的空間。伊朗內賈德政府推行強硬的核對抗政策招致美國更嚴厲的制裁和封鎖,對伊朗經濟發(fā)展造成了極大損害。為擺脫困境,伊朗積極開展能源外交,通過尋求建立能源聯系和購買軍火,獲得更多的經濟和外交支持,重壓之下的伊朗社會并未崩潰并取得了一定成就,美國的制裁不能有效阻止伊朗的進核程。[9]美伊雙方互不相讓,核僵持局面就此形成,然而雙方并未放棄尋求緩和僵局解決困境的途徑。隨著伊朗溫和派政治人物魯哈尼當選總統,并提出和平利用核能、合作解決核問題的主張,伊朗核僵局破解出現曙光。伊朗核問題六方會談啟動,并達成階段性協議,各方努力尋求談判途徑達成全面協議。2015年4月2日,伊朗與伊核問題六國及歐盟在洛桑發(fā)表共同聲明,就伊核問題達成框架性解決方案。但由于會談各方立場不同分歧嚴重,全面協議的談判一拖再拖,這就為沙特攪局提供了機會。沙特與美國之間存在著復雜的盟友關系,即沙特以石油為代價換取美國的安全保護的紐帶關系。一方面,沙特等海灣國家負責保證供應穩(wěn)定產量的石油,滿足美國對石油的需求,同時穩(wěn)定國際油價以維護美元幣值穩(wěn)定、鞏固美元作為主要國際貨幣的地位。另一方面,美國以其強大的軍事實力為海灣國家提供保護,具體表現為在波斯灣常態(tài)巡航、在海灣國家派駐軍隊、打擊恐怖組織和海盜勢力、遏制伊朗核進程。[10]然而美國和沙特“死敵”伊朗的核談判在一定程度上釋放了伊朗發(fā)展核武器的權力,承諾伊朗可以擁有少量的自主鈾濃縮權利。伊朗核能力的合法化和威懾力的增強對于沙特來說無疑構成了嚴峻的挑戰(zhàn)。沙特自身軍事實力并不強大,國防安全大多倚重外國駐軍,伊朗實力的強大,削弱了沙特的地區(qū)影響力,使其在沙伊地區(qū)霸主之爭中處于下風。因此,沙特借打擊親伊朗的也門胡賽武裝組織向美伊施加壓力,以阻撓或拖延全面協議談判的達成。
三、結語
沙特在也門沖突中具有重要的國家利益。也門是沙特與伊朗角力、伊斯蘭教遜尼派和什葉派權力爭奪的重要場所,對于維護沙特航運安全和經濟發(fā)展、國內政權穩(wěn)定意義重大,同時也關系到伊朗核談判進程的發(fā)展。然而,現階段也門局勢仍然充滿變數。以沙特為首的聯軍“決斷行動”不力,出動地面部隊希望渺茫;胡塞武裝組織依舊態(tài)度強硬,控制著該國大部地區(qū)。也門實現和平可謂任重而道遠。
(作者單位:武漢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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