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的利益在第一位

何載

黨的利益在第一位

何載

習仲勛說：“1943年，毛主席親筆在一幅約一尺長、5寸寬的漂白布上寫了‘黨的利益在第一位’8個大字，上款寫‘習仲勛同志’，下署‘毛澤東’。這個題詞，我長期帶在身邊，成了鼓勵我努力改造世界觀的一面鏡子?！?/p>

毛澤東給習仲勛的題詞，既是表揚，也是鼓勵，更成為他一生奮斗的指針。

三次教誨，三次升華

“黨的利益在第一位”，體現(xiàn)在習仲勛和毛澤東的聯(lián)系上。

毛澤東歷來重視培養(yǎng)年輕干部，特別是對群眾中涌現(xiàn)出來的地方干部贊賞有加。習仲勛年輕好學，善于創(chuàng)新，尤為毛澤東多次稱贊。習仲勛稱毛澤東“既是嚴師又是同志，悉心聆聽，受益良多”。

從20世紀30年代到50年代，毛澤東和習仲勛直面談話很多，但在我看來，其中三次至關重要。

1943年春，習仲勛在任關中分區(qū)書記期間，擴大了地區(qū)面積，發(fā)展了生產(chǎn)，改善了人民生活，獲得了社會穩(wěn)定，干部團結，群眾擁護，正準備再大干一場時，突然接到要他去綏德新區(qū)任書記的調令。這個新區(qū)的面積比較大，人口眾多，情況復雜，一些中央機關和干部住在那里。他開頭還有點留舊情緒，但毛澤東善于做政治思想工作，便有針對性地鼓勵說：“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待久了，就沒有那么敏感了，到新的地方去，也是一種鍛煉嘛！”習仲勛聽后豁然開朗，留舊情緒消除了，便精神煥發(fā)、興高采烈地走上新戰(zhàn)場。果然，他在新崗位上獲得了政治上、能力上的更大提高。

1990年3月，習仲勛為《中國革命老區(qū)》專著題詞

1945年冬，中央為了適應抗戰(zhàn)勝利后的新形勢，決定調習仲勛到西北局機關工作。習仲勛從自己的經(jīng)歷和本身情況考慮，向毛澤東表示：“我長期在地方上工作，沒有領導機關工作的經(jīng)驗，恐怕難以勝任?！?/p>

毛澤東便立即抓住要害，言懇意切地鼓勵說：“正是因為你長期在下面，沒有在上面，所以才調你到上面來工作，把你調動一下，放在新的崗位上，你就得動腦筋了，就得調查研究，想辦法把工作做好?！?/p>

毛澤東的話理正言順，誠懇親切，給習仲勛增加了力量和勇氣。習仲勛到任后，全力協(xié)助彭德懷取得了西北戰(zhàn)場的勝利，在廣闊的五省進行了土改，創(chuàng)造性地解決西北民族問題。他本人在思想境界上、組織領導能力上有明顯升華。他的戰(zhàn)友馬文瑞和賈拓夫說：習仲勛自到西北局以后，在政治上、在執(zhí)行中央路線方針上，上了個大臺階。

1952年，中央決定撤銷大局，加強中央機關的力量，毛澤東提議調習仲勛任中央宣傳部部長。習仲勛覺得和自己的經(jīng)歷不相稱，向中央提出意見。

一天晚上，我接到通知，要第二天早上8點半去西便門車站。

這天天氣晴朗，乍暖還寒。我到了車站，看見毛澤東率程潛、張治中、陳明仁等幾位民主人士上了火車，習仲勛也在其中。他們原來是去南口視察詹天佑修建的盤山鐵路。

詹天佑是中國近代著名鐵路工程專家，留學回國后，一心撲到祖國的鐵路建設上。當時鑿穿山洞修路的辦法還未盛行，他發(fā)明用推拉盤轉的方法使火車可以翻山越嶺，開創(chuàng)了我國在山區(qū)修建鐵路的先河。毛澤東領他們視察鐵路，還看了詹天佑的銅像和碑座上的介紹。毛澤東安排此行的用意：一是彰顯共產(chǎn)黨尊重科學，尊重科學人才；二是宣示中國將要大力進行經(jīng)濟建設，號召全國人民踴躍參加。

毛澤東在火車上給習仲勛講了一件富有意義的事。他從“杯弓蛇影”說起，說：蛇這東西奇形怪狀，無腳無手，行跡無聲，樣子很可怕；但有人把它捉住后，先從觀察它的結構，摸索它的特性，了解它的要求，慢慢找到了它的生活規(guī)律，就訓練它，最終把它拿到手里玩，纏到脖子上耍，表演給人看，不但不可怕，而且很馴服。習仲勛悟性高而且聰敏，聽了毛澤東的故事后，即說：主席，我懂，回去就上班。

這個故事一方面反映了毛澤東知人善用，善做政治思想工作，同時體現(xiàn)了習仲勛把黨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崇高境界。

光明磊落，廣泛團結黨內外人士

進城后，一些干部受了社會上的影響，誤以為當了“官”了，就不必多接觸群眾，做群眾工作了，特別是一些領導干部不樂意和黨外人士交朋友。習仲勛從黨的利益出發(fā)，言正意切地提出：“共產(chǎn)黨員為了革命和黨的利益，應當廣交朋友，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為我們共同的目標奮斗。”為此，明確提出了四項重要原則，即要不拘一格積極和各方面人士建立平等、團結、友好關系；要謙虛謹慎，推心置腹，肝膽相照；要深交，做到“知人”、“知心”、“知音”；要交畏友、諍友。要有大海一樣的胸懷和寬宏民主的風度，能虛心聽取各種不同意見。

他還身體力行，以身作則，帶頭交了很多朋友。西北局副書記馬文瑞說，習仲勛身兼統(tǒng)戰(zhàn)部長，親自與許多民主人士交往，講形勢，談工作，建立了個人間的友誼。據(jù)秘書說：他的朋友遍天下，經(jīng)常來看望他的，不僅有干部，還有工人、農(nóng)民、士兵、退休人員，特別是民主人士。

2013年12月，何載在北京醫(yī)院接受《祖國》雜志采訪

習仲勛組織起義的部隊司令胡景鐸回憶起義的原因時說：“我贊賞他的忠厚和膽識，既是革命，不光堅持到底，而且敢想，敢干，敢負責，使人感到他是一位靠得住的朋友，愿意聽他的。”起義部隊騎兵六師的副師長楊拯民說：每當我給部隊布置任務時，“團營以上干部經(jīng)常問我們‘這是習書記的指示嗎？’當?shù)玫娇隙ǖ拇饛秃?，他們就堅決貫徹?！憋@然，這支部隊始終信賴著他。

習仲勛為了黨的利益，盡力幫助人，人們都愛戴他。當年陜甘寧邊區(qū)文化藝術界的人士都把他當“知心朋友”，有話要找他談，有事要找他幫助。如詩人柯仲平創(chuàng)作反映陜甘革命運動的史詩，發(fā)現(xiàn)資料來源不足、取材不易的問題時；作家柳青創(chuàng)作長篇小說《種谷記》、《銅墻鐵壁》、《創(chuàng)業(yè)史》，遇到了下鄉(xiāng)與生活上的困難時；杜鵬程創(chuàng)作《保衛(wèi)延安》后碰到出版上的難題時；劇作家馬健翎在工作與創(chuàng)作之間發(fā)生了矛盾而苦惱時，都得到習仲勛及時的支持、幫助與鼓勵。解決了他們在創(chuàng)作上生活上的困難，人們至今念念不忘，稱贊不已。

習仲勛還有一種特別令人敬佩的崇高品德，在他的一生中，很多時間是和比他年齡大、經(jīng)歷多的同志一道工作，卻受到他們的尊重和愛戴。在陜甘邊蘇區(qū)時，劉志丹、謝子長、王泰吉、黃子文、黃子祥等同志都比他大10多歲到20歲，但習仲勛與他們親如手足，患難與共，同創(chuàng)蘇區(qū)。習仲勛在綏德任地委書記時，地委委員中有設在當?shù)氐目勾蠓中ｎI導徐向前、何長工、李井泉、甘泗淇和朱輝照、梁明德、王尚榮等，都是戰(zhàn)功累累、頗具聲望的老同志，但大家都團結一致，互敬互讓，攜手并肩，鞏固壯大了警備區(qū)。

習仲勛任西北局書記時，委員中林伯渠、謝覺哉、賀龍、馬明方、李卓然、趙伯平、張稼夫，年齡都比他大，德高勛重，但親密無間，和衷共濟，創(chuàng)造了抗日民主模范的陜甘寧邊區(qū)。在西北野戰(zhàn)軍中，彭德懷、王震、張宗遜、甘泗淇、王維舟、張經(jīng)武，都比習仲勛年高望重，但他們都很器重他、尊重他、支持他。這很不容易，很值得我們學習。為什么習仲勛能夠取得他們信任，因為他們都認為他“思想境界高，實事求是，謙虛謹慎”。習仲勛則向他們學習了豐富的經(jīng)驗和高尚的品德。

原則問題，毫不含糊

習仲勛平時對人和藹，平易近人，像王世泰說的“溫文爾雅”，但是碰到原則問題時，十分嚴肅。我遇到過以下兩件事，令人難忘。

1945年秋，在西北黨史座談會上，有人談到中央紅軍到達陜北時，精疲力竭，衣單被薄，陜北人民給發(fā)了皮襖，送去糧食，“不是中央紅軍救了陜北，而是陜北救了中央紅軍?！绷曋賱遵R上嚴正指出：“這句話應該倒過來：中央救了陜北?！彼信e了毛澤東和黨中央長征尚未到達陜北前，陜北根據(jù)地“外受國民黨軍隊重兵‘圍剿’，內遭‘左’傾路線的危害，許多優(yōu)秀的黨員、干部、知識分子和下級軍事指揮員被槍殺、被活埋。毛主席不到陜北，陜北根據(jù)地就完了?！?/p>

1950年10月，彭德懷赴朝鮮參戰(zhàn)，經(jīng)略大西北的重任就歷史性地落在了習仲勛的肩上。習仲勛不僅擔任西北局第二書記，還是西北軍區(qū)政委、西北軍政委員會主任，而且中共中央西北局和西北軍政委員會所管轄的范圍，東起黃河，西至帕米爾高原，北起阿爾泰山，南至唐古拉山，其面積接近共和國面積的三分之一。有人因此稱，習仲勛是“西北王”，習仲勛聽后，疾言厲色斥之：“胡說！共產(chǎn)黨是人民當家做主?！?/p>

據(jù)和習仲勛一起在“肅反”中被關押的黃羅斌回憶，從獄中釋放的那天晚上，七八個人睡在一個大炕上，興奮得睡不著，互相開著玩笑，學著被關押時的情景，喊著“報告，我要翻身”。劉志丹勸大家“不要開玩笑了，咱們的問題中央已經(jīng)解決。”

習仲勛嚴肅地說：“志丹同志說得對，我們快要分配工作了，不可輕率任性，到了工作崗位，要用實際行動來表達我們對黨對人民對革命事業(yè)的忠誠?！庇谑牵蠹叶家幌滦拿餮哿?，專心致志，認真地去考慮今后如何奮斗。

處險不驚，臨危不懼

處險不驚、臨危不懼是習仲勛在長期革命斗爭中形成的可貴精神品質。當時在干部中流傳著這樣一個動人的故事：陜北黨內“肅反”，搞得人心惶惶，地方干部和群眾聽到省委來人了，嚇得都跑了，有的上山打游擊，部隊里干部戰(zhàn)士也紛紛開小差，逃跑回家，各處謠言四起，人心不安，陜北蘇區(qū)瀕臨危難之中。一天，習仲勛在獄中看到窗口外面掛著一件中山裝，領口上斑斑血跡，他知道這是西安地下黨姜某某的衣服，便想到姜已被殺害，很快就輪到自己了，便從容不迫地拿出一支鋼筆和一塊銀元，交給身邊的趙守一，說：“你還年輕，將來有機會把這個交給黨，作為紀念。我習仲勛是清白的，全心全意為人民的利益的?！壁w守一當時還未入黨，剛進蘇區(qū)，即被懷疑是“特務”，扣押獄中，習仲勛對黨的忠誠，使他念念不忘。

這段習仲勛直面生死的佳話，一直為人們傳頌著。

通過幾十年的接觸交往，我深深感到習仲勛這位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擁有偉岸形象，高尚的思想境界，崇高的品格風范。誠如毛澤東給他的題字所言，他是始終堅守“黨的利益在第一位”的楷模?！包h的利益在第一位”，實際上是對習仲勛光輝一生的總結，也是黨和人民對這位革命家切合實際的最崇高褒獎。

（作者：中共中央組織部原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