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17日,是我永遠不能忘卻的一天,這一天,我是那么意外地收到民進中央組織部寄來的郵政快件,而正是這快件傳來令我驚愕的噩耗:蔡睿賢院士于10月4日病故,永遠地離我們而去了。
當晚,我翻來覆去難以入眠,一位我敬愛的民進中央老領導、一位我仰慕的老科學院院士、一位我敬仰的培育英才的導師、一位我敬佩的杰出校友,就在他曾就讀的廣東省實驗中學即將迎來90周年大慶,期待他回校勉勵師弟師妹們之時,卻溘然西行,實令我痛惜和不舍!回想起數月前我和蔡夫人雷浣妍和蔡院士的一次通話,在我和雷老師互道問候、各說近況后,蔡院士接過電話說:云貝,得悉11月23日母校大慶,本想回去看看,但恐難成行了,聲音明顯比往常低緩,良久是一片靜默,我倆誰也沒舍得放下話筒,他難言、我無語,話筒傳送著我們雙方都能理解的心緒……后雷老師接過話筒告知我:蔡院士近來身體欠佳,在家靜養(yǎng),待他身體略有好轉,會爭取回廣州會晤親朋好友的。我就這樣期盼著那一天的到來。我常想起蔡院士曾對我說過:“江門市為我立了雕塑像,我已看過了,省實也為我立了像,但我還沒空去看看,有機會你陪我去看看像不像,不用驚擾別人?!闭f完幽默俏皮地一笑,那神情如今又那么清晰地浮現在我眼前。
2002年8月,是年97歲的雷潔瓊主席返鄉(xiāng)一行,蔡睿賢院士和雷浣妍老師夫婦同行,我因工作機緣也陪同前往。短短的10天耳濡目染和感受了蔡院士待人和善、工作勤勉、處事嚴謹、品格清正的人格魅力。每到一地,蔡院士都和雷老的秘書高志芬大姐共同商議接訪事宜,大到會見當地黨政領導、民進會務的協(xié)商,小至工作人員的生活安排,都要求事無巨細、周密嚴謹地預先做好準備,且鑒于雷老的高齡,在安排行程時,又要兼顧雷老的作息,不時作出調整。有時蔡院士會邀我和他們一起商議,他對我說:高秘書是雷老當北京市副市長時就跟隨雷老的、富有經驗的老大姐,我都聽她的。果然,蔡院士是很尊重高秘書意見的,只在強調民進工作的議題方面做些補充,以及一些作息細節(jié)上以他科學家的慎密提出小建議,值得一提的是,他多次提及雷老身邊的工作人員:“平素他們因照顧雷老的飲食起居少有出門,今難得有這機會,要安排他們出去走走,領略一下南方風景特色,雷老由我和雷老師來照顧就行了?!彪S行的工作人員都十分感謝蔡院士,說蔡院士真為我們著想,想得太周到了!
作為民進中央第十、十一屆副主席,正如會中央記敘他生平一文所寫的那樣:“他在民進中央擔任領導職務期間,重視組織發(fā)展工作,以民進的事業(yè)為重,以身作則推進民進的新老交替和政治交接,為推進多黨合作事業(yè)、為民進的建設和發(fā)展,傾注了大量心血?!崩^2002年雷老返鄉(xiāng)之行后,蔡院士數度蒞臨廣東,無論是科研和會務,甚或私人會親,他都把民進的事務記掛在心上:為在雷老家鄉(xiāng)臺山市建立民進組織,達成雷老的夙愿,他多次在不同場合,各種大小會議上講到這個問題,其意懇情切、理據充分的發(fā)言,終得到有關方面的重視,現今民進臺山市委會已經成立,并為臺山市的政治、經濟建設等諸方面,發(fā)揮了參政黨的積極作用。因科研、教學需要,他常有機會到華南理工大學、中山大學等高等學府,指導帶領博士點的人員開展科研課題的攻克。每到一處,他都會關心地問及該校的民進基層組織人員活動情況,稍有空閑他會主動約見基層主委們,勉勵他們共同為統(tǒng)戰(zhàn)工作作出貢獻。他還身體力行親自推薦介紹中山大學一位女博士加入民進,為民進中大總支注入新鮮血液。他襟懷坦蕩、主動讓賢。一次,他謙遜地對我說:民進中央在家的主席們都不容易,我老有科技任務常身在外地,參政議政的大事,都是他們在忙碌著,我僅在政協(xié)會議上提提提案而已。而究其實,蔡院士在全國政協(xié)任職期間,常在繁忙的科研教學工作中,參加全國政協(xié)的提案辦理和專題調研。一次,我陪同蔡院士夫婦外出途中,途經一圍蔽的工地,他突然叫停車走入工地,拿出一小紙片和筆,俯身低頭認真地記錄工地發(fā)電機的型號,說是和他參與的一項提案的數據有關。蔡院士就這樣認真地參與了大量牽涉社會民生、科研教育等領域的,既針貶時弊又切實可行的優(yōu)質提案。
閑暇時的蔡院士,健談而風趣,加之神清俊朗的面容,特顯儒雅之風。在廣東人里少見像他那樣近1.76米的高個兒,他也頗以此而自豪。他是那樣自得地談及在小學、中學、大學他都是校足球隊員也曾當過隊長的“光榮史”,也談到因這高個給他帶來坐火車的困窘。在雷老師面前他滿臉幸福地說:“大學畢業(yè)后她分配到云南省過去稱思茅現為普洱的一個地方,我為了追她沒少吃苦頭!火車座位又短又小,我的長腿簡直沒法安置,有時靠看書、看風景來打發(fā)時間,幸好她的職業(yè)是中學老師,有寒暑兩假,車上學生也多,我跟學生特談得開,邊陲地方能考上北京就讀的學生確實不容易,我常以自己的經歷為例,和他們談人生、談愛情,鼓勵他們積極向上、努力學習,創(chuàng)造條件報效祖國?!笨梢?,蔡院士對培養(yǎng)后人,矢志育英傾注了多少心血!無論在講壇上,還是在生活中,他都以滿腔的熱情關心和扶持年輕一輩,他無愧為學生的“科學的引路人,更是人生的領路人”。
蔡院士是廣東人,又有在廣州求學的經歷,也許是對廣州情有獨鐘,他說起廣州話比我還順溜,許多廣州方言俚語他都能說出一段典故來由,并以此為由婉拒我們?yōu)樗接H訪友派車。有時公務接待,他會“先下手為強”說:我嗜好肥肉,一盤肥肉、一碟青菜足矣!別人送的花籃水果,他往往會分送給他的學生們。有一次他囑雷老師給我打電話,叫我到他在中山大學的住處一趟。我急忙趕過去,他笑吟吟地捧出一個碩大的榴蓮說:我剛從中山回來,轉送你這個大榴蓮,推卻再三,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F回想起那天,我捧著碩大的榴蓮,從中大的校道走出大門那興奮而又狼狽的樣子,耳邊又響起他關切的聲音:“太重了,出門打個的(士)。”愛生如子,雖然我無才無能成為他的學生,但我也能感受到他為師的和善隨和以及關懷關切。
蔡院士是廣東省實驗中學1951屆的校友,我有幸也曾為該校學生。今天我翻開他和雷老師于2005年11月共同簽名送我的《雷潔瓊畫傳》,不由又憶想起當時的溫馨情景:當他寫到贈胡云貝時,抬頭向我投來征詢的目光,輕聲問:“是稱你主任還是師妹?”我不置可否地微微搖頭,心想:我已退休雖則返聘,畢竟再稱主任不太合適,稱師妹嘛,在這位我敬佩的杰出校友、敬重的會中央領導面前,我豈敢冒昧地和他稱兄道妹呢?他仿佛一下子就看透了我的心思似地說:寫同志吧!話畢,欣然落款。如今這畫傳就放在我寫此文的桌面上,睹物思人,思緒綿綿:2006年元旦,雷老師給我來信寫道:“2006年的第一天,迎著窗外的朝陽,我給你寫我今年寄出的第一封信……老蔡讓我向你問好。你不是胡主任,他也不是蔡副主席了。他祝愿你今年過上嶄新愉快的新生活。”
謝謝蔡院士伉儷的真誠祝愿,退休后我確實過上了愉快的生活,做了自己喜歡的有意義的事;學會了電腦的基本應用,拓寬了視野,在新科技面前不會惶恐茫然。感謝生活讓我認識了你——蔡院士,你的睿智,你的人格鼓舞了我。為不負于你所托,我已和雷老師通了電話,應諾雷老師再來廣州時,我定會陪同她一起,到廣東省實驗中學你的雕像前,敬奉鮮花,讓雷老師告訴你像不像。
窗外,煙雨朦朧,收筆佇立窗前,想到蔡院士伉儷是這樣看重我這樣一個小小辦事人員,多年來一直保留著我的通訊地址,快件投遞一字無誤,實令我感動不已,就讓這篇拙文記下我的哀思,默默祈愿:蔡院士,您一路走好。
(作者系民進廣東省委會機關退休干部、民進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