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錫善口述+劉蓓整理
1937年8月13日,南京碭山炮兵學校的重炮團,奉命開赴上海參戰(zhàn)。它是個機械化炮兵團,裝備全部是從德國買來的。口徑15公分的榴彈炮是“克虜伯”軍工廠生產的,觀測器材是“蔡司”的,通信器材是“西門子”的,牽引、運輸車也是德國的。這個團有3個營,沒有全部出動,參戰(zhàn)的是第3營。我當時考入南京炮兵學校后(炮校分炮操、觀測、通信、駕駛4個專業(yè)),經過1個多月步兵訓練,分到汽車駕駛訓練班,又經過3個多月的緊張學習,就遇上日軍侵華戰(zhàn)爭在上海打響了。
我們從南京到上海郊區(qū)南翔是分途并進的。戰(zhàn)斗人員從南京乘火車到南翔;火炮、彈藥和運輸人員用汽車沿京滬公路運往南翔。當天上午,我開著德國造的彈藥車,裝著24發(fā)炮彈,在人群中艱難前行。沿途的公路、鐵路上擠滿了人,難民們驚恐萬狀地往南京方向撤離,時常能聽到他們向抗日將士們提醒“注意敵機的轟炸”;將士們則滿腔怒火地往上海方向靠攏。當我將車開到距南翔不到一公里的地方時,防空警報響了,我趕緊將車停在路邊的竹林里,竹林中還有很多來隱蔽的難民,敵機向竹林方向打了幾槍,又轉了一圈,沒有發(fā)現(xiàn)目標便飛走了。我繼續(xù)開著迷彩彈藥車,不一會兒就安全到達了南翔火車站,回到了部隊。這是我第一次參加戰(zhàn)斗,而且是單獨開車運送彈藥,順利地完成了上級交給我的任務,我感到非常自豪。
天快黑了,南翔車站擠滿了難民和參戰(zhàn)部隊。這時,突然看見雙翅的日軍戰(zhàn)斗機在空中盤旋,飛機越飛越低,低得連飛機上的人都能看見。我軍地面部隊的機槍怒吼了,只見敵機向地面投彈和掃射后一溜煙地飛跑了。軍民的面孔上充滿了憤怒和仇恨。部隊向集結地進發(fā),我們重炮3營到閘北待命。
天已黑了,我隨著重炮3營5連到虹口進入陣地。在離前線不遠的地方——跑馬場附近的大樓內選定了觀測所,做好了對敵海軍俱樂部(日本侵略軍根據(jù)當時中國軍隊裝備的情況,設計修建的防護力很強的日海軍司令部)射擊的準備工作。跑馬場的前面不是一片漆黑,而是一片火海。槍聲、炮聲震耳欲聾,遠處燈火輝煌的大樓就是日海軍司令部。我們從觀測所可以看到大樓里的敵人在歡呼、在慶賀(罪惡的日本侵略者在為侵略中國的領土、戮殺中國人民、毀滅中國人民的可愛家園而歡呼和慶賀)。看到日本侵略軍如此猖狂,我們的人民卻無家可歸、到處流浪,激起了我們每一個中國士兵的滿腔怒火,我們帶著滿腔仇恨等待著打擊日本侵略者的命令。觀測所與陣地之間正嚴格地核對射擊距離的準確數(shù)據(jù),這時,電話鈴響了:“向日海軍司令部射擊?!鳖D時,陣地上火炮齊鳴,炮彈準確命中目標,爆炸的大火似乎與大樓的燈光同時消失。但由于我們的炮彈火力不夠,目標沒被摧毀,敵人開始藏匿。主攻日海軍司令部的一個步兵排,沖進司令部院內,遭到日軍密集火力的射擊,全部壯烈犧牲。
這就是我在“8·13”戰(zhàn)場上所經歷的一個終生難忘的場面。
(重慶市黃埔軍校同學會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