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顯斌
陽光如針,熱氣如火,浩渺的沙漠上,三個人影在慢慢地移動著:將軍、侍衛(wèi)長,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侍衛(wèi)。將軍敗了,敗得一塌糊涂,拋下一地尸體,一地刀槍,還有驚慌喊叫的士兵,讓侍衛(wèi)長和小侍衛(wèi)保護(hù)著自己,殺出一條血路,倉皇中逃到這兒。
這兒,沒人追殺。可是,這兒也是死境?。?/p>
廣袤的沙漠上,沒有樹,沒有草,甚至沒有一聲鳥鳴劃過干燥的天空。有的,只是無盡的沙漠,無邊的酷然,無窮的干渴。
他們已三天沒喝水了,整整三天。
三天前下過一場雨,他們歡呼著,張開著雙手對著天空吶喊,一個個張大嘴,承接著上天惠賜的甘霖。沙漠上的云來得快去得快,奔馬一樣,一忽兒就過去了。沙漠上的雨跟著云一塊兒,也奔馬一樣,一忽兒沒了影子。一陣大雨被無邊的沙漠吸納一空,然后,日頭出來,白亮亮的,每一道光線就是一根針,刺在他們身上。他們這才知道,雨后的酷熱更是令人難耐,仿佛要把他們身體里的水分全部蒸發(fā)掉。
三天,他們感覺到身體里的水分已被沙漠吸光了。
將軍搖搖晃晃著,一屁股坐在滾熱的沙上,長嘆一聲:“有一口水喝,該多好??!”
侍衛(wèi)長也點點頭,如果有水,自己會一頭俯下去,“咕嘟咕嘟”喝上一天一夜不抬頭。說著,他咂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希望能有點唾沫潤潤喉嚨,可是,一絲也沒有,有的只是喉嚨里干澀(sè)的疼痛。
侍衛(wèi)長這么一說,將軍更是感到嗓子冒煙。
這時,一個水袋送到面前,是小侍衛(wèi)的。他舉著一個水袋,疲憊(bèi)骯臟的臉上一臉得意,干裂的嘴唇里吐出幾個字:“將軍,有水?!?/p>
將軍眼睛一亮,忙爬起來問:“哪兒來的?”
小侍衛(wèi)說,那次下雨,自己偷偷用衣服接著,然后擠進(jìn)水袋的,一直藏在身邊,沒舍得喝。將軍聽了,拍著小侍衛(wèi)的肩,連連稱好。侍衛(wèi)長聽了,也不由得對小侍衛(wèi)豎一下拇指,贊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小侍衛(wèi)笑了,稚氣的臉兒比陽光更亮。
將軍接過水壺,搖動了一下,里面?zhèn)鱽矶_硕_说穆曇?,這是生命的聲音,是鮮花盛開草兒冒芽的聲音。將軍小心地擰開壺蓋,一股沁涼的氣韻浮上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涼涼的水汽,突然指著小侍衛(wèi)身后驚訝地道:“那……那是誰?”小侍衛(wèi)一驚,忙回頭去看,只聽見“啪”的一聲槍響,在靜靜的沙漠里響起。小侍衛(wèi)身子一顫,低下頭,看見自己胸口有鮮血冒了出來。他驚訝極了,再次慢慢回頭,看到將軍微笑的臉,還有將軍手里冒著煙的槍。
他慢慢倒下,稚氣的臉上滿是不解,眼睛大大地睜著,望著廣闊的天空,一絲白云在天空慢悠悠地飄啊飄的。
閉上眼前,他輕輕地呢喃道:“為……什么啊?”
侍衛(wèi)長在槍聲中也驚呆了,接著飛快地跑過來,抱起小侍衛(wèi),小侍衛(wèi)已停止了呼吸,稚氣的臉上仍帶著疑惑。侍衛(wèi)長抬起頭,輕聲問:“為什么,究竟為了什么?”
將軍喝了一口水,一笑:“水有限,不夠三人喝。與其三人都死,不如一人死,其他兩人活著?!?/p>
將軍說完,抹了一下腮上的水,遞過水壺。侍衛(wèi)長伸出手,不是去接水壺,而是拿著一支槍,對準(zhǔn)驚駭?shù)膶④娍蹌恿税鈾C(jī)。沙漠里再次響起清脆的槍聲,將軍倒在地上。倒地前,他把水袋打翻了,說道:“想一個人得到……這水,沒門兒?!?/p>
侍衛(wèi)長望著傾翻的水袋,臉色如鐵,沒有去扶。他轉(zhuǎn)身走了,一步步走向沙漠的邊緣。他的眼前始終晃動著一雙潔凈明亮的眼睛,在疑惑地望著他。
他眼圈紅了,暗暗想:如果沒有那袋水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