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輝 子
花花的心事
● 輝 子
花花的家,三面環(huán)山一面臨水,高高的山上長滿了各式各樣的樹:楊樹、白樺、空心柳……春天一到,綠油油的一片。
一
花花也長得水靈,就是膽子小。
村子里這幾天時常有個山外人來轉(zhuǎn),是個照相的。他穿著滿身都是口袋的馬甲,還戴一副眼鏡,衣服干干凈凈,有一股香味兒。他見了花花就要給她照相,說不要一分錢,會照得很好看。但花花不敢讓他照,爹總罵她,“死妞子,沒啥事莫瞎竄!”末了,還要帶上一句,“去園子里瞧瞧?!?/p>
爹不管園子里有事沒事,總要讓花花到園子里看看,要是外人去了他家的園子,他就跟在人家屁股后大罵:“你小子是哪里來的?為啥去我家園子?”外人會嚇得趕緊跑。
二
花花家的園子緊靠村頭的那條河。河不寬,水很清,亮亮的。河的兩岸長滿了密密的水草,開著淡紫的小花,蜂蝶常在花尖上飛。河面有座小木橋,許是太久遠了,加上又沒人修,所以膽大的人敢走,膽小的人看著都心寒。村里人有事寧愿走上十幾里山路繞道去山外的鄉(xiāng)鎮(zhèn),也很少有人從這里出去,因為栓柱爹到山外攬活,回來時就是從這座木橋上掉進河里的。栓柱爹不會游泳,撈出來時心口還是熱的,大伙張羅著套上馬車往鄉(xiāng)鎮(zhèn)醫(yī)院送,沒到醫(yī)院心口就變涼了。
栓柱和他爹一樣膽大,長大了便常從這里往山外跑,他說這叫子承父業(yè)?;貋頃r他就背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逢人就講山外的新鮮事:
“縣城就是比鄉(xiāng)下強,那電視比電影還好看,一扭一個片??h城里的人那才叫膽大,大白天敢在樹林里親嘴……”
看人們吧嗒著嘴在認真地聽,栓柱便戛然而止,不管大家臉上的那份失落和期盼,丟下一句:“下回再接著講啊!”然后便把背回來的小包往自家房里一扔,再從窗戶向外大喊:“針頭線腦洋蠟咸鹽呢……”村里的婆娘們先是聽,而后便斷斷續(xù)續(xù)地去買。
后來栓柱喊的時間長了,就又帶上:“米酒香煙打火機呢!”村里的爺們先是看自己婆娘的臉色,然后也去買。
再后來,人們聽到栓柱又加上了幾句:“紗巾乳罩三角褲呢……”
“這臭小子!”婆娘們都罵,手里卻仍用從他那里買回的針頭線腦做活。
“真是他媽的犢子!”爺們在洋蠟燭下喝著香香的米酒,一邊順著婆娘們,一邊假惺惺地吼出一句粗話。但罵歸罵,人們還是習慣了栓柱的吆喝聲,就連英子她爹這個當村長的,也是聽見了假裝沒聽見,只是買酒時放下一句:“記在賬里。”
栓柱心里也敞亮,每次都點頭哈腰:“好說好說,這不跟喝你自己家的一樣嗎?下次讓英子來就行了。”
也難怪栓柱會這樣說。栓柱的爹死后不久,栓柱媽就在一個下著毛毛細雨的晚上跟一個外地人跑了。十幾歲的栓柱,還不是村長號召大家救濟他才有了現(xiàn)在的模樣?于是英子爹就經(jīng)常心安理得地享受。但后來他發(fā)現(xiàn),就是不買酒,英子也總往栓柱家跑,終于在一個不算炎熱的下午,他聽到了一個信兒——英子正和栓柱在花花家的園子里親嘴呢,并且還說英子帶著啥色啥色的乳罩,穿著的三角褲如何如何的小。英子爹當時沒忘記罵那報信的是個老流氓,然后就往地上一倒,背過氣去了。等到大家用掐人中的方法把英子爹整醒時,英子是回來了,栓柱卻跑了,栓柱是從村頭的那座小木橋上跑的。
英子受了罪,讓她爹好一頓收拾。是誰通風報信的,英子爹沒說,而又是誰告訴了栓柱,英子也沒講。那天晚上,花花跟她爹破例發(fā)生了爭執(zhí),爹嘮叨:“誰也別想糟蹋我的園子,誰也別想,干的好事還以為別人不知道呢?!?/p>
花花則小聲頂撞:“誰干的好事我也曉得?!?/p>
村頭小木橋上的木板被英子爹派人掀下了河,那橋從此就單薄瘦長起來。
三
天好像烤爐,細碎的汗珠子螞蟻一樣在花花雪白的脖頸上滾下,花花擦了一把。她看山看水,還有那座小木橋,心里在想山那邊到底是個啥樣……
河對岸相依著來了一男一女。花花認真地看,男的就是那個照相的小伙,女的花花沒見過,個子不矮,頭發(fā)很長,像馬尾巴。男的在跟女的比劃什么,然后他們就一起脫衣服?;ɑêε铝耍蓖鶊@子里躲,眼睛卻不躲,她看見男的只剩下了褲頭,女的則只剩下了乳罩和三角褲。他們把衣服舉過頭,大搖大擺地下了水……
花花張大嘴巴想喊,但終究沒喊出來,心里在說:這城里人的膽子比栓柱還大喲。
水面上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紋,還有那女人好聽的笑聲。
花花巴巴地看著,心想:山外咋個好法?城里人為啥老往咱這山溝溝里跑?
四
那天爹領著花花在園子里做活,爹在前面刨坑,花花在后面施肥。爹駝著背,流了汗的脊梁上青筋裸露,花花幾次想給爹擦汗,但看到那殘破的小木橋,她又忍住了?;ɑㄖ逼鹚嵬吹难α艘幌潞谵p子,用衣襟抹了把臉上的泥水,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溜向河面,這時她竟看見英子挎?zhèn)€小包包上了木橋。橋?qū)γ嫱V惠v摩托車,旁邊站著的那個人分明就是栓柱,栓柱穿一身筆挺的西裝,不再是跑時的那個模樣了。
英子踩著小木橋上的獨木,雙手死抓著木欄,歪歪扭扭地過了橋?;ɑǖ氖中囊搀@出了汗。
栓柱把英子抱起,在原地轉(zhuǎn)了好幾圈,然后在英子的臉上猛啃一陣后把她放在車上。英子像是有意地朝花花的園子揮了揮手,然后一只胳膊摟住栓柱的脖子。一陣突突突的響聲,摩托車就跑到山丫口那邊去了……
“啥子響?”爹回頭問。
“不知道是啥呢。”花花仍傻呆呆地看著橋?qū)γ妗?/p>
“做活時莫瞎張望?!?/p>
“哦?!被ɑㄓ謴澫铝搜?。
溢洪道回填材料溫度應力-應變的近似數(shù)學模型由兩個連續(xù)的部分組成:計算最大解凍時間和完全凍結時間之間的溢洪道側墻凍脹壓力;凍結后土體溫度應力狀態(tài)和開裂的計算。數(shù)值計算結果與實測結果吻合較好。
“英子——英子——英子?!睖蕚溥^年了,村道上,英子的娘在拼命地喊。
然而,英子那一年過年沒有回來。
五
天又熱了,日頭落進河里直晃眼。
那個照相的男人和那個長發(fā)的女人,不知啥時沒了蹤跡?;ɑㄐ睦镉行┌l(fā)空,為啥?她也說不清。
“瞅啥呀?不做活,欠巴掌啊!”爹在喊。
花花忙用小鏟子鏟壟上的草,幾顆苗苗被鏟掉了花花還在鏟。
“敗家的死妞子,你的魂兒被狗叼了?”爹的罵聲高了起來。
月亮更亮了,河水更清了,小木橋卻顯得更單薄更瘦長了。
花花坐在橋頭想:等有機會,我也要到山外去看看。
“花花,你這死妞子干啥去了,欠巴掌??!”爹在村道上喊……
責任編輯:傅燕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