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英譯本的敘事初探

謝宏橋+龐桃

內(nèi)容摘要：《孽子》的英譯本是由美國著名的漢學家葛浩文于上世紀90年代初翻譯，一經(jīng)出版，便在當時美國的文壇引起了轟動。本文旨在初步探討敘事學視角下《孽子》的英譯本。具體來說，就是從敘事學的敘述研究方向，對《孽子》的英譯本做一個概括性的分析和評述，尤其是對譯文在在敘事視角的轉(zhuǎn)換，敘述接受者信號的釋放和其功能等方面進行初步的探索。

關(guān)鍵詞：《孽子》 敘事學 翻譯 葛浩文

1.引言

敘事學產(chǎn)生于20世紀70年代的法國，是在吸收現(xiàn)代語言學、結(jié)構(gòu)主義、俄國形式主義等文學理論知識的基礎(chǔ)上逐步建立起來的。敘事學，簡單來說就是從敘述方式、結(jié)構(gòu)模式和閱讀類型等角度對敘事文本進行的一種共時、系統(tǒng)的形式研究。目前，研究小說的敘事藝術(shù)的論文很多，但是將敘事學引入翻譯研究是翻譯研究的一個具有創(chuàng)新的研究視角，能夠有效的分析小說形式及其美學價值[5]，是聯(lián)系小說翻譯理論與實踐的橋梁。白先勇的長篇小說《孽子》講述了臺北新公園里以阿青為代表的一群被社會放逐的同志青年的邊緣生活。此書于1990年由葛浩文翻譯并在美國出版，多次重印。英譯本《孽子》的巨大成功除了歸功于葛浩文本身深厚的中英文功底外，敘事層面上技巧的運用也非常重要。比如說其通過文化省譯，增譯甚至改寫包括某些與意識形態(tài)相關(guān)的敏感詞匯來適應(yīng)目標讀者的身份，通過事件重組，對小說的結(jié)構(gòu)進行一些局部的調(diào)整以及調(diào)整句子的長短，段落的長短使譯文發(fā)出一種表現(xiàn)出一種普遍適應(yīng)的節(jié)奏，更為突出的一點是通過增加解釋性的文字使小說的情節(jié)前后的連貫。所有這些對于小說敘事層面的處理都達到了一種“易讀性”的原則。[1]本文將著重從這些方面出發(fā)，對《孽子》的英譯本進行初步的探索，結(jié)合英譯本的原文實例，運用敘事學的相關(guān)理論進行分析，從中總結(jié)出小說翻譯的敘事技巧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

2.從敘述層面看《孽子》英譯

本小節(jié)從敘事學的敘述層面對比《孽子》的中英文譯本。敘事學中的敘述研究敘事文表達的形式，即構(gòu)成話語的敘述方式和技巧。敘事文是在敘述過程中形成的，并在敘述中獲得意義和價值。因此，譯者在敘事層面上對于譯文的處理的重要性再怎么強調(diào)也不為過。譯者對觀察角度的左右，材料的取舍，組構(gòu)過程乃至語氣的運用上都會不同程度上影響譯文的面貌和色彩[2]。

視角是指敘述者或人物與敘事文中的事件相對應(yīng)的位置或狀態(tài)，或者說，敘述者或人物從什么角度觀察故事。在《孽子》一書中，主敘述者是書中的主人公—阿青。根據(jù)熱奈特的劃分方法將視角分為三大類型：非聚焦型，內(nèi)聚焦型和外聚焦型。

例1：大概大家的生活都很困難，一家家傳出來都是怨聲。

譯文：I guess life was tough on everyone， and thats why almost all we ever heard were sounds of discontent.[3]

這一句話截取自《孽子》的第一章第五節(jié)，主要描述了“我”生活的那條小巷子的惡劣

的生活環(huán)境和人際矛盾。白先勇是用一種非聚焦型的視角，也就是從零視角去評析猜測的，

而葛浩文則在譯文中增加了“I guess”，使其轉(zhuǎn)換成了一種內(nèi)聚焦的敘述模式。這種聚焦方式的轉(zhuǎn)換主要是為了前后文的連貫。因為這一段在中文版很長，葛浩文將其分成了兩段，這一句被安排在第一段的末尾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因為閱讀中文會發(fā)現(xiàn)此段的前部分是用的全聚焦型視角，后半部分是內(nèi)聚焦視角。

話語模式研究敘述與人物語言的關(guān)系，即敘事文中人物語言的表達方式。根據(jù)人物語言與

敘述者的關(guān)系，有以下四種話語模式：直接引語，自由直接引語，間接引語，自由間接引語。在翻譯中如何處理人物話語模式也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因為在翻譯過程中，對這一細微而容易被忽略的部分進行成功的轉(zhuǎn)換時影響譯文質(zhì)量的一個重要因素。請看以下的例子：

例2：“我燒給我阿弟?！?/p>

譯文：“For Buddy.”

例3：“編個《無臂刀》，把王羽那一條手臂也砍了?！?/p>

譯文：“III call it ‘The Armless Swordsman weII take off ?Wang Yus other arm.”

例4：“你這個小野仔，小雜種，你要了你阿母的命啦！”

譯文：“You wild little brat，”she snarled，“you little bastard， youre gonna be the death of me yet！”

例2和例3都是阿青和別人的兩句對話，屬于直接引語。譯者在例2中把主語“我”給省略掉了，而在例3中又增加了兩個主語“I”和“we”。面對同樣的直接引語卻出現(xiàn)了兩種不同的處理方式。其實他們之間并不矛盾，其目的都是使譯文讀起來更加的流暢和地道。例2是別人問阿青為什么燒紙錢時他的回答，因為他的弟弟得了肺炎幾個月前死掉了?！癋or Buddy”顯得干脆利落，不拖泥帶水。別人無心之問戳中的卻是阿青心里最痛的一塊傷疤，簡短的兩個字足以凸顯出阿青的悲痛。例3在譯文中增加了兩個主語主要是為了符合英語的行文習慣。中文當中的無主語句相比較于英語來說要多很多，加上主語使讀者更加的清楚是說在說話。例4中這種有意識的巧妙的劃分直接引語在葛譯《孽子》中也有很多處，它很巧妙的避免了中文不斷句所引起的累贅問題。在這里，直接引語言還是直接引語，只不過是被切割了的直接引語。以上對于直接引語的處理方式都使得英語譯文更加的真實自然，富有節(jié)奏，句子錯落有致。當然了，葛浩文在翻譯《孽子》的時候也有處理不當?shù)臅r候，請看下面的例子：

例5：他太緊張了，聲音都有些顫抖。唱完下來，一直追著我問：阿青，我唱得怎么樣？并不怎么樣，我說。弟娃急得一頭的汗，吳老師說還不錯嘛。你窮緊張，嗓子都發(fā)抖了。噯，噯，弟娃急的直頓足。不錯！不錯！唱的很有感情，像歌王卡羅素，我拍著弟娃的肩膀笑道。

譯文：He was so nervous his voice trembled. After he finished and came back down to his seat， he asked me，A-qing， howd I do ？Not so hot，I said. He was so anxious he broke out in sweat. The teacher said he hadnt done bad at all. You were just too nervous. You voice was trembling.Oh！Oh！Buddy kept stamping his foot in exasperation. Not bad.really，not bad！ Filled with emotion，just like Caruso，I said with a smile as I patted him on the shoulder.

上文用自由直接引語引述的是發(fā)生在阿青和他的弟弟—弟娃之間的一段對話。《孽子》中文版中絕大多數(shù)人物對話都是用的直接引語，但是這段卻用的是自由直接引語，因為這段對話并不是真實發(fā)生的，而是阿青在恍惚睡夢中聽到了幾個月前已經(jīng)死去的弟娃和他的對話。白先勇為了將其與真實的對話區(qū)別開來沒有像正常的直接引語一樣將對話加上引號。這也給譯者的翻譯增加了困難。葛浩文在翻譯的時候也保留這一特點。但仔細品讀會發(fā)現(xiàn)，其中“吳老師說還不錯嘛”被誤譯成了“The teacher said he hadnt done bad at all”。聯(lián)系上下文可以明顯的判別出來這句話是弟娃對阿青說的，而不是阿青的轉(zhuǎn)述。

敘述者是指敘事文中的“陳述行為主體”，或稱“聲音或講話者”，它與視角一起，構(gòu)成了敘述。敘述者是敘事學中最核心的概念之一，也是敘事文的重要特征。而敘述接受者是與敘述者相對應(yīng)的概念，是敘述者的交流對象，文本里的聽眾。敘述接受者的信號是由敘述者發(fā)出的，信號有強有弱，復(fù)雜多變。敘述接受者的信號可以出現(xiàn)在敘述者對敘述接受者的稱謂上。葛浩文在譯文中刻意的強調(diào)了敘述者身份以及增強了敘述者的信號。

例6：麗月用手捧起她那兩團大奶子，面一揚，很不屑的說道：“怕什么？老娘有的是 ?錢！”

譯文：She got a kick out of cupping her large breast in her hands and saying disdainfully，“Whats there to be afraid of when youve got stuff like this！”

例7：然而父親大概也曾經(jīng)熱愛過母親的，只是他表示的方式卻十分的暴烈。

譯文：Father probably loved mother with all his heart at one time， although you wouldnt have known it from his violent behavior toward her.

麗月是一名酒吧里的風塵女子，靠賣身為生，擁有傲人的體格和風騷的姿態(tài)是她炫耀的資本。中文“老娘有的是本錢”翻譯成英語變成了“when you got stuff like this.”， 葛浩文的這一轉(zhuǎn)換可謂是絕妙之筆。他只是在直接引語中引入了一個“you”而已，卻把一個風騷賣弄的女子捧著自己的大奶子當做自己的本錢向別人炫耀的情態(tài)活靈活現(xiàn)的展示在讀者面前。在例7句的翻譯中，譯者也采用了同樣的策略。

胡亞敏《敘事學》一書中提到，敘事者的功能指相對于敘述接受者而言，指敘述者在敘述過程中與敘述接受者的聯(lián)系與交流，英語當中的第二人稱“you”可以看做是敘述接受者的信號。我們還可以在一些其他的中文作品中看到“親愛的讀者”，“朋友”……敘述者的這些稱謂就是對敘述接受者的提示。在中國的章回小說中就有套語“你道是誰？”這些用直接對話的口吻發(fā)出的信號往往顯示了敘述者與敘述接受者的親密關(guān)系。從這一觀點再來看譯文，在例7中，白先勇那種淡淡的敘述的語氣被敘述者的交流欲望所替代了，增強了敘述者在文中的傾訴欲望，讓讀者有一種代入感，不知不覺得融入到整個故事的敘述中去了，增強了譯文的感染力和真實性。

從敘述層面對于《孽子》的英文版分析可以得出以下結(jié)論：一，敘述視角英譯的轉(zhuǎn)換使譯文流暢統(tǒng)一。二，敘述者和敘述接受者信號和功能的增強。三，人物話語呈現(xiàn)方式的英譯轉(zhuǎn)化使其符合英文的行文規(guī)范和讀者的審美需求。

3.結(jié)語

在敘事學下縱觀《孽子》的英譯本，我們可以得出以下幾個結(jié)論：一，翻譯時進行必要的敘述視角的轉(zhuǎn)換可以使譯文更加的流暢和統(tǒng)一，對于敘述者身份的揭示和運用敘述接受者信號詞增強敘述者功能能夠增強譯文讀者的代入感。二，在翻譯中進行必要的話語模式的轉(zhuǎn)換也非常的有必要，它能夠使譯文讀起來更加的簡潔，錯落有致。三，巧妙的避免中文的不斷句所帶來的句子的累贅問題。對于話語模式的處理不當會造成誤譯。由于筆者的時間與水平有限，只是將敘事學與翻譯結(jié)合《孽子》進行了較為膚淺的探索，有很多還未提及或者不足的地方還有待指正與提高，愿敘事學的引入將會為翻譯理論的建設(shè)與研究帶來更大的突破。

[基金項目：華中師范大學大學生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訓(xùn)練計劃項目（B2014262）]

參考文獻：

[1]呂敏宏.葛浩文小說翻譯敘事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胡亞敏.敘事學[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

[3]Pai Hsien-yung. Crystal Boys[M]San Francisco：Gay Sunshine Press

[4]白先勇.孽子[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

[5]馮全功.敘事學視角下《紅樓夢》中話語對比研究[C]. 山東外語教學

[6]蘇艷飛.敘事學視角下的翻譯-以《喜福會》中譯本為例[C].綿陽師范學院學報

[7]曹旭.敘事學視角下的英漢引語翻譯[C].重慶交通大學學報（社科版）

（作者單位：華中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