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逄春階
深入骨髓的敬畏
——寫在建黨94周年
□ 逄春階
黎 青/圖
我一直忘不了沂蒙山區(qū)一個叫彭有林的老人,他是莒南縣大店鎮(zhèn)彭家仕溝人,解放后因為表現(xiàn)積極而被安排到一個小學當工勤人員,他處處爭先進,公家的錢,一分一厘都不沾。他仔細研讀過《共產(chǎn)黨宣言》,激動不已。但是一直沒入黨,這是個謎。為什么不入呢?臨終前,他對兒子彭圣學說,解放前,共產(chǎn)黨落難,東躲西藏,人家動員咱入,咱有顧慮啊,害怕啊,就沒入;現(xiàn)在共產(chǎn)黨坐天下了,有好處了,咱怎么好意思入呢?就這樣,老人帶著遺憾于1995年去世。彭有林是一個非常可敬的老人,他是一個活得純粹的老人,一個嚴謹而憨厚的本分人。在白色恐怖年代,加入組織意味著殺頭、意味著招來滅門之災,退縮、驚恐,都是正常狀態(tài)。彭有林活得很真實。他是編外“共產(chǎn)黨員”,心存敬畏,心靈透明。
我專門去過魯北平原廣饒縣的劉集后村,這個村不簡單,為保存?zhèn)鞑ノ覈谝话娴摹豆伯a(chǎn)黨宣言》,有多人獻身。讓我感慨的是,“大胡子書”不僅是幾個黨員在保護,而是全村人在保護,有進步的,有落后的,有耄耋老人,還有垂髫小兒。
在好多人看來,《共產(chǎn)黨宣言》已是蒙滿灰塵,但著名作家張煒在二十多年前的長篇小說《古船》中,通過主人公隋抱樸的口說出了這樣的感悟:“世上的道理千千萬萬,寫成了書,有的書燙了金,用綢緞做封皮。其實說透了,都是在討論過生活的辦法。把生活過好,盡量過好,也就行了。你不是見我讀那本薄薄的小書,《共產(chǎn)黨宣言》嗎?那也是一本討論過生活的書,一本值得讀一輩子的書?!薄八荒敲春枚D阕x下去,慢慢看到寫書人的兩雙眼睛了,也就懂得了一點點。他們看過的苦難比誰都多,要不他們不會寫出那樣的書來。為什么這本小書要用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佛來米文和丹麥文,用全世界的文字印出來呢?為什么?就因為他們在和全世界的人一塊兒想過生活的辦法。我讀著讀著,常常流出眼淚來……”這本書跟苦命的人分也分不開?;蛘哒f,這是一本寫給被壓迫者的書,是一本反對腐朽統(tǒng)治的書,是一本呼喚文明、呼喚幸福的書。書里面透出的是一股無法抵擋的奇特力量。
正是有了這本書,泥腿子才敢站起來,掀起“覓漢增資”、“掐谷穗”、“砸木行”的義舉。站在劉集后村的村頭上,我感嘆,這里的人,扎根在魯北平原,經(jīng)受著風霜雨雪的錘煉,目標就是過上人的生活。越是敬畏,越神圣;越是樸實,越堅定;越是紛亂,越心齊。而那本小冊子的存在,是小村的“磁石”。
《大眾日報》誕生在硝煙彌漫的1939年,她一天不停地傳遞著黨的聲音,傳遞了76年。我有幸成為大眾報人。我曾經(jīng)懷著崇敬的心情,一頁一頁翻過《大眾日報》戰(zhàn)爭年代的合訂本。那些報紙,好多是從老鄉(xiāng)家里征集來的,是老鄉(xiāng)冒死收藏起來的。有的報紙少邊缺沿、有的上面布滿油污、甚至有血跡。撫摸著那些泛黃的報紙,我怦然心動。老百姓為什么這樣?因為報紙在他們眼里是圣物。
我1986年初夏入黨,填志愿書的時候,我記得激動得手都發(fā)抖,面對黨旗宣誓,感到莊嚴而神圣??墒请S著時間的推移,差不多把入黨誓詞給忘了。2011年3月,我到井岡山干部學院學習。井岡山是我黨的精神大山,在這座精神大山上,在雨中,我重溫誓詞,感觸良多。
我是一個宣過誓的人,面對黨旗,我公開了我的信仰,我就該遵守我的誓言,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食言。不墮落,不沉淪,不懈怠,永遠向著高尚的目標。只有這樣,你才是一個真正的人,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
一個宣過誓的人必須在乎,而不能馬虎。記得十幾年前,兒子因我工作調(diào)動的關(guān)系,也跟著從濰坊某小學轉(zhuǎn)到了省城某小學。入學第一天,兒子就告訴我,這個小學怎么星期一不升國旗?我原來的小學是升國旗的。兒子一臉認真,他媽媽說可能老師忘了吧,說得很不以為然。兒子瞪大了眼睛,對媽媽滿不在乎的態(tài)度很不滿意,小手托腮,使勁想。
第二個周的星期一,兒子的學校還沒有升國旗,兒子又對他的媽媽嘟噥。我正考慮是不是找個合適的機會跟學校領(lǐng)導反映一下。面對兒子的在乎,作為成人,不在乎是不行的。結(jié)果第三周的星期一,學校升國旗了,兒子高興地跳起來。他說原來沒升國旗,是因為旗桿出了點小毛病。
我覺得兒子不簡單,愛較真、愛追問,心中有自己神圣的東西。這就是赤子之心。對這些,我就做不到了。母親說我小的時候也愛較真也愛追問,可這些良好的習慣或者品德,不知不覺在一天天成長過程中逐漸消失了,變得不愛較真、不愛追問,甚至覺得什么都無所謂,把什么事情都看得很淡。我的童心不知丟到了什么地方,麻木的感覺是什么時候悄悄地爬上心頭?
有一天我看到一則故事,心弦被撥動了。故事說:在暴風雨后的一個早晨,一個成年男人到海邊散步。他注意到,許多卷上岸的小魚被困在淺水洼里,用不了多久,這些小魚都會干死的。男人繼續(xù)朝前走著,他忽然看見一個小男孩不停地在淺水洼前彎下腰去撿水洼里的小魚,并且用力把它們?nèi)踊卮蠛?。這個男人對小男孩說:“水洼里的魚太多了,你救不過來的。”“我知道。”小男孩頭也不抬地回答。“哦,那你為什么還在扔?誰在乎呢?”“這條小魚在乎!”小男孩一邊回答,一邊拾起一條魚扔進大海,“這條在乎,還有這一條、這一條……”
面對一個個小生命,成人和孩子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態(tài)度,即在乎與不在乎,較真與不較真。我為成人那童心的失去而感到悲哀。但是,我還有一個擔心,孩子終究是要長大成人的,他們也將會失去童真,失去某些良好的品性,難道一個人的成長必須要以失去童真為代價嗎?我想,如果是這樣的話,能不能讓這種至為寶貴的童真保持得更持久些?
94年前,13個選擇了信仰的革命者,平均年齡不到28歲,如同拯救小魚的孩子,他們要拯救中華民族。悲觀者可能會說:受苦人太多了,你怎么救得過來?但是,他們在乎,他們較真,他們執(zhí)著,竟然喚起了民眾,中華民族也就此挺直了腰桿!
兒子又到了入黨的年齡,他身邊的好多人好多的同學都寫了申請書。兒子說,入不入,我還沒想好,因為這是個大事,不能馬虎。我覺得孩子長大了。我尊重他的任何選擇。
作為一個宣過誓的人,不能僅僅是在繳黨費的時候,才想起自己是個黨員,不能僅僅是在填表格的時候,才想起自己是個黨員,而應(yīng)該永遠保持赤子之心,在乎自己的誓言,在乎自己的言行,保持自己思想和行動上的純潔,沒有一分鐘度過的是行尸走肉的時光。
有人說,一個人的信仰,沒有經(jīng)常在懷疑中錘煉是靠不住的,是迷信。執(zhí)著真理,卻又死死地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過去入黨,是要冒著殺頭危險的,是要經(jīng)歷生死考驗的,這樣的信仰,才是堅定的,歷久彌新的,永遠不變的。和平年代,有著不一樣的考驗,但考驗就需要經(jīng)受。
一個宣過誓的人,腦子永遠在思想,心永遠在感受,一直走在時代的前列。
我黨90多年,不就是一直這樣走過來的嗎?
黨的生日到了,對照“三嚴三實”標準,讓我們重溫誓詞,捫心自問,我們做到了嗎?誓詞是:“我志愿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擁護黨的綱領(lǐng),遵守黨的章程,履行黨員義務(wù),執(zhí)行黨的決定,嚴守黨的紀律,保守黨的秘密,對黨忠誠,積極工作,為共產(chǎn)主義奮斗終身,隨時準備為黨和人民犧牲一切,永不叛黨?!?/p>
(作者為山東省首批簽約文藝評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