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時候,我交往過一個女朋友。有一天我半夜從夢中醒來,突然無比想她。那時候手機還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普及,我的思念自然無從寄托。在床上瞪了一會兒眼睛,我跳起來麻利地穿好衣服,出門去找她了。盡管第二天上早自習我就能夠見到她。
那時候我以為了方便學習的名義在外面自己租房住,所以也不會遇到宿管大爺這種阻礙,可以來一場說走就走。
出了門才發(fā)現(xiàn)外面下著大雪,地上已經(jīng)有了厚厚的積雪,天空中雪花還如篩灰一般落下。但心懷著愛情的熾熱,我絲毫沒覺得冷。北方下雪的冬夜格外寂靜,此時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街上沒有一個行人,只有我自己踏在積雪上的聲音格外清晰。
我穿過那條橫穿這個小縣城的街道,來到我當時女朋友家的樓下。然而我什么都做不了,樓門緊鎖,況且即使開著我也沒勇氣在半夜里去挑戰(zhàn)她母親的忍耐度。于是我在樓下冒著大雪站了一會兒,抽了一支煙,惆悵了一陣子,就順道拐去了網(wǎng)吧……
直到很久以后,時過境遷,妹子已經(jīng)再無聯(lián)系,而我也不是那個能半夜扛住風雪的雞血少年,我才領悟自己當時的心態(tài)。
那不過是一種表演罷了,除了把自己感動一下,制造一點自己癡情的假象,一點意義都沒有。
在感情中,我們往往覺得自己掏心掏肺,所做所為能夠感天動地,聞者傷心,見者嘆息,為什么偏偏感動不了你?我們總是容易用一種自虐的方式制造出一種癡情的假象使得自己站在感情的道德制高點上,獲得一種畸形的滿足感和安全感。
其實無論是雪夜去對方家樓下站會兒或者是冒著大雨給她送一杯奶茶什么的,自己回想起來往往覺得如喬峰大戰(zhàn)聚賢莊、關羽千里走單騎一樣壯懷激烈,而對對方來說,一杯奶茶就是一杯奶茶,無法承載起你想要在上面寄托的山崩地裂的情懷。
少年的時候,總是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滿腔愛意表達出來,而結果往往是陷入表演之中而不自知。所以兩個人的記憶才會出現(xiàn)偏差,那些你覺得刻骨銘心的過去,對方往往沒有同樣的感覺,甚至茫然不知。好比大夏天里你穿越半個地球帶著一件皮大衣送過來,然后霸道地給對方穿上。對你而言你付出了很多,但是對方根本不需要。
在你的記憶中,你漂洋過海翻山越嶺送溫暖,不說東西,光這份心就日月可鑒,感動天地,而在對方的記憶中,是有個傻瓜千里迢迢地趕來添堵。
當然我們都有矯情的時候,在一起的時候,適當來一場互相配合愿打愿挨的表演也有益身心健康,有助感情升溫。但一定要記住,這種事兒其實雙方都該心知肚明,一方知道自己是恃寵而驕,提出的要求也恰到好處,對方也樂意配合完成,之后大家皆大歡喜。
我現(xiàn)在極力使得自己避免陷入這種表演之中,向別人表演自己的感情,表演自己的情緒,表演自己的傷悲。大家都很忙,誰也無暇去感受你的傷悲,也沒空替你去傳播。何況即使有人愿意聆聽你的傷悲,也不過是增添一些茶余飯后的談資罷了。
即使真的傷悲,那也埋在心里吧。說出來,在意的人聽了心塞,不在意的人不會在乎,厭惡你的人拍手稱快,那又是何必呢。
成長的標志就是懂得克制自己??酥谱约旱那榫w,克制自己的表演欲,甚至克制自己的喜歡。
少年時候,喜歡一個人恨不能把她變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她剛說冷,這邊我心里已經(jīng)結冰了,她說難過,我立馬如喪考妣,比她還難過,唯恐無法將自己的愛意表達出來。
那時候好年輕,有那么多時間和精力去肆意地燃燒和揮灑,相信有天真不變的感情。
每天早上匆匆行走在如同希特勒的毒氣室一樣的北京,個個腳下生風,走向一座座大樓,面對你總覺得腦子有點欠缺的老板和過早步入更年期的女上司,然后做一堆無用的方案,混著那點微薄的工資。
說到底,沒時間和精力再去玩那些矯情的把戲。這個時候的喜歡,更應該是一種相互的支持和陪伴以及包容。
年少時候我們之所以如焰火一樣釋放燃燒自己的感情,除了那時候我們年輕有精力,也是我們無法找到自身的價值所在,想把自身價值的實現(xiàn)體現(xiàn)在另一個人的身上,去影響他、改變他。
而事實上,誰也無法承擔起另一個人的價值寄托,只有做一個獨立、有價值的人,才能真正學會去愛另一個人。
也千萬不要嘗試改變一個人,這注定是徒勞的。做自己就好,愛情的真諦在于相互的吸引、志趣相投的同行,而不是追逐和依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