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更平 趙婷婷 何 靜 曾惠平/新疆大學人文學院
淺談近年來新疆游記出版的現(xiàn)狀與問題
——大學生對新疆作家陳漠的專訪
薛更平 趙婷婷 何 靜 曾惠平/新疆大學人文學院
本文是對新疆當代著名作家陳漠的專訪梳理。由于新疆特殊的文化地理優(yōu)勢和社會歷史傳統(tǒng),當代中外文人作家及記者的游記寫作都蔚為大觀。而內地人及海外人了解新疆的途徑也多為游記書籍,所以對作家游記寫作內容和出版行業(yè)規(guī)則的現(xiàn)狀問題分析,既有利于新疆本土文化繁榮,同時也有助于新疆形象的對外宣傳,從而促進新疆旅游業(yè)。
陳漠;新疆形象;游記寫作;出版現(xiàn)狀
受訪者簡介:陳漠,新疆當代著名作家。2003年畢業(yè)于新疆大學新聞系,曾先后在新疆昌吉人民廣播電臺、新疆人民廣播電臺工作,創(chuàng)辦并主編新疆昌吉有線電視臺新聞、文藝類節(jié)目。1993年任《新疆經(jīng)濟報》首席高級記者,兼任新疆門戶網(wǎng)站新絲路熱線藝術顧問和新聞頻道主編,現(xiàn)供職于新疆人民出版社。從1983年開始發(fā)表作品,著有長篇小說《花鼓王》《我的羊群不見了》,散文集《風吹城跑》《誰也活不過一棵樹》《你把雪書下給誰》《優(yōu)缽羅花》《蒙地》,報告文學《海南人才沖擊波》等。
問:陳老師您好,我們目前在做關于當代游記中的新疆形象的研究,您的游記作品如《你把雪書下給誰》、《風吹城跑》都得了一定成功,那您最成功的地方在哪里?或者說相比于其他作家您的特點是什么?
陳漠:我只是寫了一些文字和作品,是不是成功的作家,在游記寫作中,也不好說。我自己是按照愿望寫作,至于作品能不能展現(xiàn)自己和讀者所期待的內容,這還不好說。目前我覺得我只是寫出了一部分所期待的東西,新疆的很多精神都還在等待著我們去寫。所以我不敢說我成功。
問:您下一步的創(chuàng)作還會涉及游記作品嗎?
陳漠:如果出版社有約稿,又對我的路子,我會考慮再寫。其實,我的個人下一步可能更想寫小說。因為我早期寫詩,后來寫散文,我出的書主要還是散文作品,所以我想下一步重點還是寫小說。
問:從散文轉向小說創(chuàng)作,您認為應怎么把握真實與虛擬的“限度”呢?
陳漠:想象力運用的好就是最高的真。因為游記更屬于寫實的范圍,我覺得它有一定的局限性。我做記者時,開始在昌吉電視臺,后來到新疆經(jīng)濟報。就我的理解或者坦率講,在媒體環(huán)境里,所有記者都有局限性,這是很悲哀的,因為記者的天職就是真實。我后來發(fā)現(xiàn),一個寫作的人如果真正想表達內心的愿望,新聞是無法實現(xiàn)的。因此你會尋求一種其他的方式需求表達,比如小說、詩歌。另外個人經(jīng)歷也是有局限性的,比如,天天談戀愛,一生能談多少次戀愛,它有局限性,這種真實寫出來是沒有意義的,是記流水賬,沒有藝術的沖擊力和生命力。再比如,曹雪芹把那種大戶人家的家長里短寫出來,是沒有人看的,但是,他通過想象構建了一個精神的大觀園,這里邊虛擬了很多的人物,創(chuàng)造了很多的故事,使《紅樓夢》成為中國第一書。大觀園已經(jīng)不是游記中的大觀園,它是一種文學藝術的狀態(tài),它創(chuàng)造了活靈活現(xiàn)的人物和故事,這才是我們想看到的東西。所以說沒有想象的張力,大觀園是很不堪的,我們也不會看,但相反,它創(chuàng)造了一個藝術的大觀園,想象力的大觀園。
問:那您覺得寫作者在地域、空間上的差別會不會影響他對于新疆形象的認知?
陳漠:當然,不同的地域造就不同的人。什么樣的地域造就什么樣的人群性格,甚至會造就什么樣的作品出來。比如,西藏人對精神的追求,吃飯前后要禱告,出門要禱告,離開宗教信仰,對一個藏民來說是難以想象的。如果西藏是崇高,那么新疆的特點就是“大”,這是其他地方無法與之相比的性格。全國有56個民族,新疆就有47個,有13個是世居的,光這些數(shù)字就可以想象到。
問:那您認為新疆的地域特色或者說最吸引人的地方在哪里?
陳:崇高的,踏實的,樂觀的精神品質,所有人一輩子夢寐以求的新疆都具有。它具有這樣一種魔力,不管你從任何地方來,只要在這能住上三個月以后,就會喜歡上這個地方,來一次就會喜歡上,三個月就舍不得離開了,三年以后就絕對離不開這個地方了,即便離開,心也是在新疆。
問:作為新疆本土作家您覺得當下新疆游記寫作或者文學發(fā)展的狀況怎么樣?
陳漠:從個人的角度來講,我們作家是對不起新疆的。作家寫出來的作品能不能配得上新疆的氣質,能不能配得上新疆人的精神高度,能不能配得上新疆人的苦難和歡樂,能不能配得上新疆這塊祖國六分之一的土地,都很難說。我覺得我們作家做的遠遠不夠,或者說是沒有表達好新疆。我們歷史上像岑參、王昌齡、李白,都表達得好。但是新疆作家也有優(yōu)秀的,比如新邊塞詩的三劍客周濤、楊牧、章德益等人。其中周濤既是一個很有才華的詩人,他的散文風格也是汪洋恣肆,激情澎湃的。還有董立勃,劉亮程,沈葦,孤島,王族等,其實都有自己的才華和貢獻。當然就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們作家還是沒有更好的寫出新疆該有的東西,還是愧對新疆的,我想我們更需要通過見證來表達一種更為深厚的、充分的、有力的內容。光見證、光看還是不夠的,它需要一種更好的表達。
問:那您覺得符合這種表達的是怎樣的作品?
陳漠:就整體文學的話,我十分敬佩李白,一句“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寫出了新疆的大氣磅礴。還有岑參,我有本書叫做《優(yōu)缽羅花》,書名就是在岑參的一篇文章中借用過來的。它叫做《優(yōu)缽羅花并序》,優(yōu)缽羅花是印度的梵語,是雪蓮花的意思。就游記作家來說,紀曉嵐的《閱微草堂筆記》、謝彬的《新疆游記》等,我認為寫得較為生動準確。紀曉嵐以前住在現(xiàn)在烏魯木齊的人民公園附近,文革把他的遺址砸掉了,現(xiàn)在又重建了。紀曉嵐將清代在烏魯木齊所形成的漢文化表現(xiàn)的十分到位。
當代我很欣賞作家沈葦,他是新疆這代作家中最優(yōu)秀的人之一。《新疆盛宴》是很特別的一本游記。比如說,寫交河故城,詩人沈葦是這樣寫的:“這是從時間深處開過來的一艘航空母艦。”這就是詩人特別的表現(xiàn)方式。我認為他的《新疆盛宴》到目前為止可能還沒有能超越它的。另外他的《喀什噶爾》、《新疆詞典》、《植物傳奇》也很不錯。
問:新疆的當代游記是和新疆內出版社還是疆外出版社合作出版?這種合作是約稿還是投稿?
陳漠:我第一本書是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風吹城跑》,當時策劃了一套“游牧新疆系列叢書”,收錄了七位作家的作品集,包括賈平凹、邱華棟、徐曉斌、劉亮程、我、王族。內地出版社對于新疆的關注存在的矛盾是:他們特別關注新疆,但是卻因為很多因素,導致他們又往往不敢觸碰這里。其實,新疆對內地很多人有著很大的吸引力,因為這個地方有奇跡發(fā)生,去了可能有浪漫的故事發(fā)生等等,但是他們又有顧慮。這是當下新疆旅游面臨的一大困境,出版社也是一樣的,同時也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問:那在合作以后作家和出版社多是什么樣的關系?是契約嗎?
陳漠:有很多種關系,比如《游牧新疆》叢書,出版社想做這套叢書,所以約稿,內地人很想知道新疆到底是什么樣的?所以組建創(chuàng)作隊伍來寫新疆,一人寫一本,賈平凹老師寫《西路上》、王族寫《懸崖樂園,喀什噶爾》,我寫《蒙地》。其實,這就是出版社選擇一個選題,根據(jù)選題來約作家,再約攝影師來拍照。稿費就有兩種形式,一種是一次性付款,以前特別低,中國二十多年沒有漲過稿費,比如一本書二十萬字,你寫出來我給你打多少錢。還有一種是版稅,國際上多使用這一種,如果銷量好的話可以再版,有一種協(xié)議甚至作家本身不在世了,子孫后代還可以享受版稅,像我們國家最好的作家收到的可能是15%,國際上可能還要高,不過這和作家的名氣還有作品的質量相關。
另一方面是投稿,現(xiàn)在很無奈,再好的稿子,不符合出版社要求我也不看的。出版方式有三種:一種是公費出約稿,做宣傳給你出書,另一種是自費出書,出版后我留下15本樣書,我出的書我全部拿回來自己解決。第三種是雙方合作,也就是公費和自費之間的一種。
問:您是如何看待現(xiàn)在社會上一些非作家的游記作品?比如最近維吾爾族攝影師庫爾班江,他出版的《我從新疆來》反響很大。
陳漠:這挺好的,現(xiàn)在有很多的表達途徑,包括網(wǎng)絡、電子書等,甚至圈子里自己發(fā)表就完成了,比如博客、微信等。這是我們對現(xiàn)實處境很微弱的一種努力和嘗試,但是內地甚至疆內的讀者是否相信文字中的新疆形象,這都有待商榷。
問:那您是怎么看待像上面您所提到的這些傳播形式,是不是相對質量會下降?
陳漠:我覺得以后這些方面會更多,不像以前單一的到出版社出版的才叫書,網(wǎng)絡上的書籍也是書籍,我覺得這個不矛盾。當然我們很希望他們說好,我們都愿意聽,甚至是罵我們也感覺很好,只要你關注新疆就好,來新疆就更好了。但是一般來說,只要來過新疆的人對新疆的印象都很好,沒有罵新疆的。就是有一些沒有到過新疆的人可能會對新疆有一些誤解。
問:您覺得新疆游記作品的主要受眾是哪些人?讀者的學歷、年齡,職業(yè)等因素對這個影響大嗎?
陳漠:可能多數(shù)還是年輕人,他們更關注新疆的變化。對喜歡新疆的人來說,他們愿意通過好的書籍和游記來了解新疆,希望來新疆。如果單純說是游記和旅游來說的話,我更希望有更多的人寫出好的作品來,因為新疆是個好地方,好多人寫不好就寫壞了。有很多的人在以各種各樣不同的方式來寫,我倒希望能有一些更有精神質量的作品,把新疆內在的氣質和品質的高度寫出來。
問: 這是您對游記作者或者說自己作品的期待嗎?
陳漠:從個人角度來說,游記這種題材更接近于新聞,它是新聞的一個延伸?,F(xiàn)在網(wǎng)絡上很流行旅行者自己創(chuàng)作的圖文游記,高層次的游客可能會有很高的精神需要,真正對新疆文化底蘊有了解的人寫出來的就會更有厚度。我很喜歡的一個土耳其作家奧罕·帕慕克(2006年諾貝爾獎的獲得者)在一本寫伊斯坦布爾的書的扉頁上有一句話:“美景之美在于其憂傷”。所以說他看到的不只是山水的好,你看到的這朵花這么燦爛美麗,它讓你產(chǎn)生對青春和往昔的懷念,讓你觸動了更深層次的東西,而不是簡單的一種視覺上的感受。美景之美在于憂傷,我覺得新疆就是這樣。它產(chǎn)生了憂傷后,觸動了你內心更深層次的感觸,而不是視覺的一種感受。這句話說出了游記的本質。一些人喜歡新疆,不僅是大漠風光,草原胡楊,而是這些景色會引起人的感情,對過去、未來、家人、朋友的思考和思戀,有著一種浪漫情懷和深層次的思考。所以我認為這種作品應該寫的更深入一些,而不是簡單的走馬觀花——那種輕飄飄的游山玩水,那種傻呵呵的背著相機拍照,拿著錢買了紀念品就走了。新疆值得更有文化底蘊、靈魂高度和思想品質的人來,當你不具備一種文化積淀和能量的時候,你從新疆這里能得到的東西往往是非常有限的。
(本文系新疆大學2014年度大學生創(chuàng)新訓練計劃項目《當代游記中的新疆形象研究》 (項目批準號:XJU-SRT-14022)資助成果)
薛更平,男,陜西榆林人,新疆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yè)2012級本科生。
趙婷婷,女,新疆石河子人,新疆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yè)2012級本科生。
何靜,女,四川達州人,新疆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yè)2012級本科生。
曾惠平,女,湖南衡陽人,新疆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yè)2012級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