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夜色,顧千言鬼鬼祟祟地溜回空無一人的公司。
她輕車熟路地下載好游戲的客戶端,輸入被她拋棄了四年的游戲賬號。確認登錄的那一刻,她卻猶豫起來??梢幌氲阶蛱煸缟?,名名的老師以名名出事為借口把她騙到幼兒園,用鄙夷的口氣催她交午餐費,還暗示要是再不交就要把名名請出幼兒園,顧千言咬咬牙,還是點了“進入游戲”。
久違的畫面在眼前亮了起來,猶如一夕蘇醒的江湖。這里的一草一木還和四年前她登出的時候一樣,遠處是潺潺的流水斷橋,斜陽殘雪。顧千言恍然,怔怔地看著游戲中的自己。
很快有人發(fā)來了組隊邀請。
【隊伍·我真是富二代:師父父,我有沒有眼花?是你嗎?】
我真是富二代是她當時在游戲里撿的徒弟,一個手殘的游戲小白。顧千言心里暖暖的,沒想到在這里還有人會記得她。
【隊伍·顧萬語:是我是我?!?/p>
【隊伍·我真是富二代:師父父,我還以為這一輩子都見不到你了?!?/p>
顧千言唏噓,當年她決定結婚的時候就告別了游戲,現(xiàn)在她居然是因為無法負擔起女兒的日常生活開銷而回來打裝備掙錢的。她的徒弟顯然并不知道她的打算,興沖沖地向她介紹了這幾年來游戲內的變化,并邀請她周末一起組團刷裝備,顧千言自然是求之不得。
【隊伍·我真是富二代:當年師兄和你都不玩之后,整片江湖只剩下我一個人,好寂寞啊?!?/p>
顧千言愣了愣,手指落在鍵盤上卻怎么也敲不下去了,恍如看見一個背著一把重劍,默然無言望著她的少年。
“在公司打網游,你還挺懂得利用資源的?!?/p>
熟悉的聲音自頭頂響起,顧千言嚇得猛地回過頭,發(fā)現(xiàn)她的主管胥琛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后,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的電腦屏幕。
屏幕上的徒弟還在刷著她的屏,告訴她刷BOSS的時間和地點。顧千言的心里呼嘯著奔騰過一萬只草泥馬,胥琛是剛剛調來公司的新主管,雷厲風行,這種撞在槍口上的行為簡直是在找死。
誰知胥琛似乎并不介意,吩咐道:“去給我泡碗面來吃?!?/p>
“啊?”
胥琛指了指她腳下的紙箱,里面是康師傅小雞燉蘑菇口味的方便面。
“不想我在你的年底評估里寫上公器私用這一項,就快點?!?/p>
顧千言趕快行動起來,心中哀嘆如果不是自己實在買不起電腦,她也不想占公司的便宜。等會兒和胥琛好好解釋一下,他應該不會為難自己的吧。望著那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面,顧千言還有些肉疼,一包一塊八呢。
聽人事部的同事說,胥琛是人大的高才生,之所以千里迢迢南下到他們公司來當主管,是因為他和老總女兒有一腿。所以當同事們談論起他時話語里就多了一絲的調侃和不甘。
顧千言捧著面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胥琛的辦公室門,胥琛頭也沒抬,她趕緊把面遞到他的面前。見他默默無言地吃了起來,她也不敢走。
胥琛的襯衫皺皺的,一定是趴在桌子上打盹時弄的,他的手邊散落著凌亂的文件,看來他遠比他們想的要認真得多,他把時間花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從不聲張。
眼見一碗面吃到了底,顧千言鼓足勇氣試探地問道:“琛……琛哥,面您也吃完了,我那事能不能算了?我保證,一定不會耽誤工作的?!?/p>
胥琛這才抬起頭看了她一會,忽然問道:“你多大?”
“快二十九了。”
胥琛指了指他自己:“我二十五?!?/p>
顧千言一張老臉燒得通紅,心想:糟糕,她老黃瓜刷綠漆,這是馬屁拍在馬腿上了。她只能干笑,尷尬的表情猶如活生生吞了一只蒼蠅。余光里胥琛正饒有興味地看著她窘迫的樣子,深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顧千言……”他緩緩地吐出她的名字,像優(yōu)雅地吞吐出兩個干燥曖昧的煙圈。
顧千言打了個哆嗦,她并不是未經人事的少女,此刻對方語氣里的意味深長讓她的后背慢慢發(fā)起麻來。她偷偷抬起頭,看見胥琛那張依舊年輕,卻告別了青澀的成年男人的臉。
2
顧千言嚴肅認真地盯著記事本。
從旁人看來,她正在認真地參與由胥琛主持的周會,但實際上她正在苦大仇深地計算著游戲里各項技能的數(shù)據(jù),提高自己的傷害輸出值。
四年沒有玩游戲了,不知道操作還能不能跟得上,自己的那一身裝備還有沒有過時……
“顧千言?!瘪汨∩畈灰姷椎捻诱粍勇暽乜粗?,“對這次的廣告策劃,你有什么意見?”
她慢慢地站起來,剛剛胥琛說了些什么,她完全沒有注意。長著惡魔角的男人似乎發(fā)現(xiàn)了讓她走神的根由,懷疑地看了她手上的記事本一會兒,皺著眉頭向她逼近……
拯救她的是突兀的手機鈴聲,顧千言窘迫地站了起來:“不、不好意思,我忘記調靜音了。”
“接?!瘪汨∶畹馈?/p>
“我出去接……”
“就在這里接。”
顧千言硬著頭皮接了電話,卻大驚失色。電話是幼兒園老師打來的,說名名在幼兒園和別的小孩打架,對方家長已經到了,正鬧著要報警。
胥琛聽了前因后果,眉頭一皺當機立斷道:“今天的會議暫時到這里,我和你一起去?!?/p>
顧千言壓根兒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胥琛強硬地拉走。從同事們隱忍不發(fā)的眼神交流來看,她和胥琛明天一準上公司的八卦頭條。
直到坐上了胥琛的車,顧千言還是心有余悸,并試圖做最后的反抗:“那個,我自己去就行了?!?/p>
“你女兒出了事,你不通知你先生嗎?”
胥琛根本把她的話當成了耳邊風。他開車時會戴上一副無框眼鏡,微微蹙著眉頭,修長的手指不慌不忙地敲打著方向盤。
“我已經離婚了?!鳖櫱а暂p描淡寫地說道。
胥琛冷笑:“既然是這樣,那當初為什么要結婚?”
顧千言苦笑:“女人到了年紀都要結婚的?!?/p>
“婚姻如果無法白頭偕老,又為什么要去結婚?大人們隨隨便便地做決定,受苦的反而是孩子。如果負擔不了一個生命,當初又為什么要生她?”
胥琛嚴肅得不得了,在他的訓斥之下,顧千言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他瞥了顧千言一眼:“干嗎這個表情,我只是在和你探討責任的重要性,又不是在罵你?!?/p>
顧千言叫苦不迭,心想:這還不如挨頓劈頭蓋臉的臭罵呢。
“對不起……”她只好道歉。
“你有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情嗎?”
胥琛問得直接,像一把尖刀戳進了她的心里。顧千言欲言又止地縮了縮脖子:“沒有……吧?!?/p>
余光中,她偷偷瞄著胥琛,胥琛哼了一聲,看不出喜怒。
3
到了幼兒園,套拉著腦袋的名名見了顧千言立馬可憐兮兮地嘟起了嘴,顧千言把她拉到一邊上下檢查了一遍,確認沒什么事才松了口氣。和她起爭執(zhí)的小朋友的家長兇神惡煞地指著顧千言的鼻子數(shù)落,指責名名沒有教養(yǎng),胡亂打人。
顧千言縱使心中不快,也知道不得不低頭的道理。對方顯然不打算輕易放過她,吆喝著要她賠錢。忽然一個身影擋在她的面前,她一愣,不知道什么時候抱起名名的胥琛正把她周正地護在身后。
“這位太太,剛才我女兒告訴我,是你們家孩子先污蔑她沒有爸爸,她才輕、輕、地推了你們家孩子一下,可你們家孩子卻掄了她一!拳!頭!現(xiàn)在我們要到醫(yī)院去驗傷,等驗完傷之后,我們再談談人身傷害費和精神損失費。”
胥琛一席話說得無比自然,很快就把熊孩子和熊孩子的家長都嚇走了。名名舉著小胖手歡呼起來,抱著胥琛的脖子問道:“叔叔,你好厲害,給我當爸爸好不好?”
傻眼的顧千言趕快把名名搶了回來,以免她再說出什么讓自己顏面掃地的話。
胥琛笑:“這個可不由你說了算?!币娒卮瓜骂^,他又說道,“帶你去吃好的好不好?”
顧千言頗不是滋味地看著瞬間就把她拋棄了的女兒,不過這也不怪名名,自從她跟著自己,吃穿就都是湊活,還總是會被幼兒園的小朋友欺負。高大帥氣又幫她趕跑壞阿姨的胥琛現(xiàn)在在她看來,恐怕就是男神一般的存在了。
像是看出了顧千言打算拒絕,胥琛不容抗拒地朝名名張開懷抱,那個沒什么立場的臭丫頭立刻跳進了她的懷里。抱著名名的胥琛神色有些得意,像只斗勝了的公雞。
顧千言只好順勢道謝:“那就讓你破費了?!?/p>
胥琛對她的態(tài)度遠不及對名名的和顏悅色,他威嚴地點點頭:“就當是還你那碗方便面的人情好了?!?/p>
當然,那一頓飯吃的價值可就不止區(qū)區(qū)的一塊八了。習慣了以方便面作為一日三餐的顧千言見了精致又美味的菜肴,立刻把矜持拋在腦后,更別提正在發(fā)育的名名了。反正他請都請了,顧千言心滿意足地嚼著牛肉,暫時掐死了心中的理智小人。母女倆吃得不顧形象,引來了其他客人的側目,胥琛不動聲色地用眼刀殺死了所有朝他們投來好奇視線的人。
顧千言不顧嘴角的黑椒,試探著對胥琛賠起了笑臉。
胥琛切牛排的姿勢依然優(yōu)雅,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有話直說。”
“等會兒能不能麻煩你先送名名回家,再送我回公司?”
胥琛馬上反應過來,氣道:“你又要回公司打游戲?我真沒見過你這樣不負責任的媽媽。”
名名拉了拉胥琛的褲子,奶聲奶氣地說道:“叔叔,媽媽說,她打贏了游戲,就能給我買糖吃了。我一個人在家不怕的?!?/p>
胥琛的眉頭鎖成一個結,他神色復雜地看著顧千言:“你已經窮到要靠打游戲養(yǎng)活你女兒了嗎?”
顧千言苦笑:“誰讓我只會這個呢。”
胥琛隱忍不發(fā),還好名名手腳并用地爬到他身上撒嬌,笑得口水糊了他一身,才讓胥琛的表情緩和了些。顧千言著著他名貴西裝上的口水,臉都紫了,想伸出手幫他擦,卻被胥琛一瞪,只得趕緊把手縮了回來。
他們離開的時候還被服務員誤認為是一家三口,追著給送了一張家庭套餐券。顧千言想解釋,胥琛卻理所當然地接了,折了折塞進名名的口袋里。
“下次能帶媽媽一起來嗎,叔叔?”
胥琛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淪落成附贈品的顧千言一眼:“嗯,看在名名的面子上,那就帶吧?!?/p>
顧千言只能報以感激的呵呵。
4
在胥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縱容下,顧千言總算能堂而皇之地在下班時間用公司電腦刷副本了。徒弟富二代一改往日的聒噪,悶不吭聲地走在她的前面,替她清掉所有礙眼的小怪。
顧千言望著徒弟的背影,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想起她在游戲里撿的第一個徒弟封狼居。那時她還剛滿級不久,看見背著重劍的少年正在默默地做著任務,便好心收他為徒。后來才發(fā)現(xiàn),少年雖然沒滿級,但操作手法比她犀利多了,她雖然頂著師父的名頭,在他面前卻淪為真小白。顧千言不甘,暗自研究如何提高傷害輸出值并練習手法,久而久之,居然成了大神一般的人物。
“顧千言,游戲聲音調小一點!”辦公室里的胥琛不怒而威地說道。
顧千言趕緊把聲音關掉,誰讓她現(xiàn)在寄人籬下呢。胥琛說晚上的公司安靜,辦公更有效率,便成了她的半個伴。
說是半個,他們也不過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如非必要,絕不會交流——除了胥琛喊她泡面給他吃。
感受到胥琛的存在,她不由得又走了神。偷偷調整了一下電腦旁鏡子的角度,便能從中看見辦公室里的胥琛的半張臉,他面無表情地坐在電腦前面,任由屏幕的光線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耳機里又傳來叮的一聲,顧千言意識到自己躺了尸,原來是她的分神害得團滅了。怒不可遏的隊友直接加了她的仇殺把她干掉了。她還沒反應過來,富二代已經揮舞著重劍朝把她干掉的那人劈過去,很快,躺尸的又成了對方。
隊伍頻道已經有人開罵,顧千言震驚。她離開游戲的時候富二代還是個小白,幾年不見操作手法竟如此犀利。感慨歸感慨,她連忙鄭重道歉。
【隊伍·顧萬語:對不起,剛才是我失誤,我保證待會兒不會了。我徒弟不懂事,大家不要怪她。等刷完了怪,我躺著給你們殺解氣都行?!?/p>
重刷BOSS時顧千言沒有再走神,連話都沒有再多說,冷靜地操控著角色,保持著全團最高的傷害輸出已秒速滅了怪。怪倒了,富二代大手筆地將裝備拍下,交易給了顧千言。
【密聊·顧萬語:徒弟,這……】
【密聊·我真是富二代:拿著,我用不上?!?/p>
【密聊·顧萬語:徒弟長大了?!?/p>
富二代一下子沉默下來,也不接她的話,這讓一向害怕冷場的顧千言無所適從。她想了想,用系統(tǒng)里的動作表情,試探地摸了摸富二代的頭。
氣氛有點尷尬,想找話題的顧千言鍵盤敲到一半,就見富二代忽然召喚出一匹馬,邀她同騎。顧千言打了個問號。
【密聊·我真是富二代:去逛地圖看風景?!?/p>
雖然顧千言一向認為逛地圖是燒點卡的行為,但想到畢竟是自己的徒弟,剛剛又把頂級裝備讓給了自己,便點了確定。
他們很快在車馬棧道上馳騁起來。富二代練的是個蘿莉號,可沉穩(wěn)的背影又讓她恍惚,不由得想起那個鮮衣怒馬,帶她游遍了盛唐壯麗河山的少年。彼時還懷揣著滿滿少女心的顧千言,真的就將那個正被少年環(huán)擁著坐在馬上,陪他風里來雨里去的游戲中人當成了自己。
可那不過是一場江湖春夢,天光乍破,總要醒來。
她們來到一片花海,富二代旁若無人地打坐回血。顧千言想著沒事,就坐在她的對面,吹起笛子來。
【密聊·顧萬語:徒弟今天話好少。】
【密聊·我真是富二代:想聊八卦?】
【密聊·顧萬語:也不能聊太久,我的黑臉上司還在辦公室呢?!?/p>
【密聊·我真是富二代:黑臉上司?】
【密聊·顧萬語:嗯,年紀輕輕總黑著張臉,讓人很有壓力?!?/p>
【密聊·我真是富二代:你討厭他?】
【密聊·顧萬語:不……是我欠了他的。】
【密聊·我真是富二代:欠了什么?】
她欠胥琛的,只字片語很難說清楚。顧千言打了刪,刪了打,最后輕輕地嘆了口氣。
【密聊·顧萬語:欠了他一份情。】
【密聊·我真是富二代:我以為你只欠了師兄的情?!?/p>
顧千言的一張臉迅速燒了起來,手一抖,心虛地退了游戲。她一顆心還沒平復下來,又聽見胥琛在辦公室里叫她。
“顧千言,去給我泡面吃!”
她覺得她一定是聽錯了,胥琛的語氣里不可能帶著莫名的笑意。
5
多虧了打到的裝備,她總算是把名名的午餐費給解決了。
胥琛對她不再那么挑剔嚴肅,這讓顧千言覺得日子舒服了不少。讓她更加舒服的是她與富二代成為了游戲里大殺四方的最佳組合,無論是自由組隊還是跟著打野團,都始終保持著最高的輸出值。而她們師徒倆也漸漸被更多人知道,被奉為服務器里的大小女神。
顧千言不在意這些名頭,卻也享受這無人能與之匹敵的感覺。拜高漲的名氣所賜,請她幫忙打副本的人越來越多,她的荷包也越來越鼓。
富二代的話倒是越來越少,總是沉默著跟在她的后面。
【密聊·顧萬語:徒弟是不是失戀了?】
富二代還是不說話,顧千言便以為她是默認了。
【密聊·顧萬語:失戀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師父當年失戀的時候,抱著枕頭哭了幾天就沒事了!】
【密聊·我真是富二代:你自我治愈的能力還挺強?!?/p>
【密聊·顧萬語:呃,我一直沒告訴你,其實當年是我甩的你師兄。】
【密聊·我真是富二代:那你哭什么?】
【密聊·顧萬語:你扇人巴掌,手也會跟著疼的?!?/p>
【密聊·我真是富二代:既然是這樣,你又為什么要甩了他?】
為什么?顧千言苦笑,就算當年的她再怎么是個死宅,也知道游戲里的感情不能當真這個道理。
【密聊·顧萬語:誰會真的傻到要和游戲里認識的人天荒地老???】
胥琛厲聲喊她名字的聲音,生生把她拉回了現(xiàn)實。匆匆和富二代告別,連對方究竟有沒有回復她都沒來得及看,顧千言就手忙腳亂地跑到胥琛的辦公室里,卻看見此刻的胥琛臉色沉沉,大有山雨欲來的架勢。
顧千言心虛,雖然她確定胥琛的視力不可能好到能看到她和徒弟的對話??神汨〉钠獗刃芎⒆拥哪樳€要善變,才剛和善了沒幾天,又打回了原形。
他寒著臉扔給她一張單子,顧千言接過來看了,居然是COSPLAY的報名表。
“公司剛接的宣傳,現(xiàn)在正缺人手,你去補上?!瘪汨±淅涞卣f道。
她的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我一把年紀了你讓我去COSPLAY?”
“你有拒絕的權利嗎?”
顧千言低下了頭:“那……我有個要求。”她聲音小得如同蚊子哼哼。
胥琛忍著脾氣道:“你先說,我再酌情考慮?!?/p>
“那天周末,我去可得算加班費?!?/p>
胥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恨透了她的市儈。
活動地點是一個古色古香的舊址。周末幼兒園不開門,顧千言只好帶著名名一起去,名名開心得上躥下跳。
顧千言跟著蘿莉萌妹們去領服裝,各種詭異的視線讓她覺得如芒刺在背,像一場赤裸的生吞活剝。細碎的嘲笑聲時不時地飄進她的耳朵里,反倒讓她來了脾氣:誰規(guī)定奔三的人不能COS?更何況她是為了工作被胥琛逼來的!
工作人員專門給了她一大一小兩套衣服,說是胥總專門為她準備的。顧千言怔怔地看著那兩套衣服,居然正好是她在游戲里玩的以白色為主,點綴著幾抹異域風情的紅色套裝。關于胥琛為什么會知道她在游戲里穿的衣服的這個問題,她心知肚明,卻緘默不語。她蒙好面紗,拿起雙刀,撩開門簾出去的時候,她真以為會看見一片大漠。
西裝筆挺的胥琛正在得體地應付著記者,他對著鏡頭談笑風生,好像自帶了能閃瞎人眼的光環(huán)。顧千言愣愣地看著他,這才發(fā)現(xiàn)她和胥琛之間的距離,比她想象中還要遙遠。
胥琛不動聲色地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像個路人一樣,用無比自然的口氣說道:“啊,那對母女挺萌的?!?/p>
顧千言差點要把昨晚的飯給嘔出來。能想象嗎?那種平時一本正經的嚴肅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當托兒,說出這種惡意賣萌的話來。
托他的福,經他這么一喊,抱著名名的顧千言頓時成了會場上的焦點,這年頭玩COS的人不少,但母女檔顯然比單槍匹馬的COSER更加搶人眼球,更何況這還是一款知名又火爆的游戲。名名穿著同門派的蘿莉裝,紅色的帽子毛絨絨的,讓她看起來像個小小的圣誕老人。很快她們的身邊就聚滿了人,除了專業(yè)的攝影師之外,還有各種求合影的路人。
對著鏡頭的名名興奮得不得了,比她還要專業(yè)地擺著POSE。顧千言維持著嘴角的笑容,視線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往胥琛的方向瞟。
那個高大的男人如今站在陽光下,影子被拉得好長。
差不多到日落西山的時候活動才結束,名名早就靠著她睡著了。顧千言累癱在地,眼前忽然多出一沓鈔票,她的嘴巴還沒來得及咧到耳根后面,就在看見來人是胥琛之后,又局促起來。
“不是要加班工資嗎?錢送到你眼皮子底下還不拿?”
顧千言這才接過來,嘟囔道:“謝謝?!?/p>
胥琛完全沒有要走的打算,干脆在她面前蹲下,擋住大半的光線。他忽然拉起了她的兩條腿放在他的膝蓋上,幫她脫掉了靴子。顧千言動也不敢動,緊緊地盯著胥琛的一舉一動。他抬起手,竟專注地為她按摩起腳底的穴位來,力道適中,讓她舒服得不得了。
明明前兩天還一副氣她的樣子,現(xiàn)在又好像沒事了。顧千言弄不明白胥琛的脾氣,連試探都小心翼翼的。
“那個……你怎么知道名名要來?還給她也準備了衣服,麻煩了……”
“周末你有錢請保姆照看她嗎?”
顧千言語塞,尷尬地笑了笑。站了一天的腿在胥琛的揉捏下舒適得不得了,她忍不住呻吟了一聲,意識到失態(tài)之后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想把自己的腿抽回來。
“別動。你站了一天,我?guī)湍闳嗳嗑筒焕哿恕!瘪汨〉吐曊f道。
“手法精準,不愧是閱人無數(shù)的胥總?!彼缓酶尚χ鵀樽约航鈬?/p>
胥琛仿佛沒有聽見她開的玩笑:“顧千言,我不是對所有人都這么好的。”
顧千言心中一顫。
“你現(xiàn)實,又市儈,只相信自己賺回來的錢,卻不肯相信別人能給你幸福?!瘪汨√鹆祟^,一字一頓地說道,“顧千言,你知道我是誰了嗎?”
胥琛直直地看進她的眼底,讓她無法再掩飾慌亂。
她怎么會不知道他是誰,可是她不愿意知道。
她猛地站起來,手忙腳亂地穿上靴子,抱著名名光速逃離了現(xiàn)場,假裝沒有看見胥琛失望到極點的表情。
6
在游戲里,有一種關系,叫情緣。
游戲里并沒有結婚系統(tǒng),所以師徒關系就變得像楊過和小龍女那樣心照不宣。
總是騎著高頭大馬,帶她徜徉廝殺的封狼居在世界頻道向她告白,將大朵大朵的心形煙花炸在她腳邊的時候,彼時還是個死宅的顧千言,真的頂著幾天沒合眼積累的黑眼圈,在屏幕這頭哭花了臉。
那時她懶得找工作就窩在家里打游戲,從沒想到會有人喜歡上她,更何況是封狼居這樣好的少年。那時她的二徒弟富二代還十分八卦,封狼居還是個大學生的消息就是她八卦出來的。
她接受了封狼居的愛,做了他的情緣。他們像游戲里所有的情緣一樣,一起打本,一起做任務,一起燒點卡。自然,也像游戲里所有的情緣一樣,只將這段關系放在游戲里,不會帶進現(xiàn)實。
除了游戲之外,他們甚至連彼此的聯(lián)系方式也沒有要。甚至連封狼居的照片,都是富二代從他的FB里偷偷DOWN的照片給她看的。果真是個清秀的少年,一雙澄澈的眼睛像沒有絲毫雜質的湖底。
那個時候的顧千言,脾氣還大得很,要是遇上了不長眼來和封狼居搭訕的姑娘,她還能矯情個好幾天。她的無理取鬧全部是建立在封狼居的好脾氣上的,無論她做什么說什么,他都只會沉默地微笑,而后,輕輕地摸她的頭。
就那么一個動作,就足以讓顧千言偃旗息鼓。
那時顧千言蜷在椅子上,才終于發(fā)現(xiàn)她也是喜歡他的,可她也明白,他們的愛情是有多么的不切實際。她還沒有樂觀到會奢望她和他有奔現(xiàn)的可能——不僅是年齡,還有距離,閱歷。如果她和他離開了游戲,那就只不過是連面都沒有見過的陌生人。
結束這一切的,是再也無法容忍她每日縮在不見天日的小房間里打游戲的父母,便自作主張為她相親。對此,顧千言的心里也并非太抵觸,她知道終有一天她要過上像尋常人那樣的生活,找個還過得去的男人結婚生子,做個賢妻良母。
所以她與對方見面后,又很快將婚期定了下來。
這一切,她都沒有和封狼居說。那個少年,還傻傻地帶她跳上屋頂,沉默地陪她欣賞著壯闊的夕陽。
【密聊·封狼居:我想等我畢業(yè)以后,去你的城市發(fā)展。】
【密聊·顧萬語:不要來!】
【密聊·封狼居:為什么?】
【密聊·顧萬語:我要結婚了?!?/p>
封狼居一下子不說話了,斷片一樣的沉默讓顧千言的心空落落地疼了起來。他走到了她的面前,靜靜地看著她,這讓她仿佛真的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顧千言下意識地遮住了眼睛,掌心卻摸到一片潮濕。
忽然,畫面絢爛了起來,圍成了心形的煙花在她的腳下綻放,世界頻道傳來了消息:封狼居少俠對顧千言女俠燃放了海誓山盟,從此一生一心,不離不棄。
【密聊·封狼居:我本來想攢多些再放給你看的,看來是來不及了?!?/p>
【密聊·封狼居:顧萬語,你愿意等我嗎?】
顧千言苦笑,她比他大,又不在一個地方,她可以等他嗎?她可以相信他嗎?如果她的等待換來的是一場笑話,那誰又來為她逝去的青春買單?
【密聊·顧萬語:不愿意?!?/p>
少年縱身一躍,明晃晃的衣服化為天邊的流星。顧千言眼睜睜地看著封狼居從她的身邊跳下,像武俠小說里為愛試情的俠士。很快,隊伍里傳來了消息,封狼居摔死了。
一同死去的,恐怕還有他的心。
【密聊·封狼居:顧萬語,沒有你的江湖,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p>
他趕在她前面刪了號,走得毅然決然,帶著少年的負氣。
對于游戲而言,封狼居只是一堆冰冷的數(shù)據(jù),可對于她而言,卻是徹底蒸發(fā)的愛情。
那之后的不久,顧千言也離開了游戲,并發(fā)誓再也不登錄。她沒有刪號,是因為想為他們留點紀念。
她二十四歲結婚,二十五歲生了名名,總共過了五年乏善可陳的婚姻生活。因為了解太淺,她的丈夫在結婚后暴露出原本好吃懶做的嘴臉,終日花天酒地,顧千言最終決定與丈夫離婚。前夫拿走了家里大部分的財產,她只要了名名。成為單親媽媽的顧千言終于學會了承擔責任,同時也更加現(xiàn)實和市儈。
再后來,她就遇到了胥琛。
從她第一眼見到胥琛的時候,就知道他就是封狼居。盡管如今的他已比當年那張模糊的照片上成熟內斂了不少,卻依舊是她心里那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她卻不敢認他,當年是她負了他,如今她不但離了婚,還帶著一個女兒,又怎么好意思腆著臉去和他相認呢?
她猜想,自己一定是因為那次下了班偷偷在辦公室打游戲被胥琛撞了個正著,才被他發(fā)現(xiàn)她就是顧萬語的。胥琛對她的百般挑剔和沒好氣都是因為胥琛還在氣她,她統(tǒng)統(tǒng)都受了,反正這是她該還給他的。
7
從她落荒而逃之后,胥琛和她的關系就戛然而止。
再沒有人會在顧千言去摸BOSS掉落物件的時候催促她泡面,也沒有人讓她將游戲的聲音調小一點。深夜的公司就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胥琛辦公室的燈再也沒有亮過。
公司在這個時候迎來了變動,據(jù)說老總的女兒邵白留洋歸來,準備接管公司。
邵白回國的那天,他們站在走廊兩邊夾道歡迎。顧千言縮在人群后面,始終將視線停留在胥琛的身上。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能貪婪地看著他,卻又因此而承認自己的渺小。
一身剪裁得體的商務套裝,光是看針腳都讓窮逼顧千言只能干吞口水。邵白挽著胥琛的胳膊,在眾人恭敬的目光下走得昂首挺胸,全然是公主駕到。
他們路過她面前的時候,邵白別有深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會兒,胥琛卻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等他們走遠了,顧千言還沉浸在完全被胥琛無視的黯然神傷中。她想起公司里流傳著的有關胥琛和邵白的傳言,不由得苦笑。
王子和公主,郎才女貌,真是沒有比他們還要般配的了。
邵白的歸來并沒有讓公司有什么太大的改變,只是開會更加頻繁。會議結束,打算跟著人群一起混出去的顧千言卻被邵白叫住了。
此刻的邵白看上去不懷好意,顧千言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去尋求胥琛的幫助。
胥琛冷冷地看她一眼,甩開了她的手。
顧千言愣愣地站在原地,緊緊地咬住了下唇。
“你就是顧千言吧?我總聽阿琛提起你,他說你們之間有些淵源?!?/p>
“呵呵……”
“我還怕你們之間真有點什么,我就連價都不好開了?!?/p>
邵白說著打開支票簿,兀自說了下去:“我聽說你還有個女兒是嗎?她現(xiàn)在就讀的幼兒園水平也一般,不如我?guī)湍銚Q個更好的,就是離公司有點遠。不過沒關系,如果你想更好地照顧你女兒,我可以給你一筆錢,讓你們母女倆從此過上好日子?!?/p>
顧千言的臉一陣陣地發(fā)燙,緊緊地抿著唇,把背脊挺得直直的。
“我要你離開胥琛?!?/p>
“我想您誤會了,我和他從來沒有在一起過?!鳖櫱а云D澀地解釋。
“你敢說你不喜歡他?”邵白咄咄逼人。
顧千言語塞,拒絕的話哽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來。
她怎么會不喜歡他。
從在游戲里的時候,她就喜歡了。到現(xiàn)在他們重逢,她也一直喜歡著。無論是沉默寡言的封狼居還是百般刁難的胥琛,她都喜歡。
“顧千言,痛快點吧,我知道你缺錢,你要多少錢才肯離開胥琛,直說吧。”
“我……我不會要你的錢的?!鳖櫱а缘椭^,輕輕地說道,“如果你喜歡他,就要注意他總是喜歡熬夜,不過一點是不會去睡覺的,你要多勸勸他;他吃泡面的時候,習慣多湯少調料,味精包放一半就好了,味太重他吃不下;他開車的時候會戴眼鏡,眼鏡就放在副駕駛座前面的箱子里,一打開就能看見……”
她說到后來,喉嚨哽得難受,卻不肯讓自己哭出來。
“我愛他,可是我沒有資格愛他。我太自私,自私到因為自己的膽怯連等待的機會都沒有給他。你不用擔心我會對你們造成什么威脅,我辭職?!?/p>
“等、等一下……”
顧千言不理一臉震驚的邵白,捂著臉奪門而出。她撞上一個堅實的身體,怔忡地抬起頭,看見是沒什么表情的胥琛。
剛才那些話,不知道被他聽去了多少。顧千言后退了兩步,不知該惶恐還是該期待。
胥琛看著她,像大仇得報那樣涼涼地說道:“單方面提出解除工作合同,公司是不會賠付你違約金的?!?/p>
顧千言想,如果胥琛所做的一切的本意是為了報復她的話,那么他在這一刻是真的成功了。
8
事實上,等顧千言從失戀的痛苦中緩過神之后,她就后悔了。
她真的沒有拿到一毛錢的賠償,甚至連工資都折半送給了公司。
至于胥琛,她不敢想。她想也許這就是她的報應,她傷在他身上的,如今被徹底還了回來。
她失業(yè)了,不但如此,還少了免費的網絡和電腦打游戲。
就算之前存了錢也經不起這么消耗,顧千言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先靠打裝備賺錢來撐過這段日子。
顧千言只好白天去網吧,因為只有在這會兒才人少空氣好。富二代也沒上過線,獨自一人的顧千言,雖然輸出值始終不減,可每次被打小怪夾擊的時候,都下意識地想去找那個總是在身后保護她的人。
系統(tǒng)提示音響起,許久未見的富二代居然又邀請她組隊。顧千言陰霾了許久的心情不由得好轉了些。富二代悶頭陪她去組隊刷怪,可今天她的狀態(tài)似乎十分不佳,不見以往的犀利,每輪戰(zhàn)局基本上都是秒躺,簡直像靈魂出竅了一樣。
【密聊·我真是富二代:師父!對不起!】
【密聊·顧萬語:沒關系啦,不過是死了幾次?!?/p>
【密聊·我真是富二代:不是這個!我要向你懺悔,但你得保證你知道真相之后不會加我仇殺干掉我!】
【密聊·顧萬語:好吧,我保證?!?/p>
【密聊·我真是富二代:我們通個視頻你就知道了?!?/p>
顧千言滿腹狐疑地連了線,在看清楚屏幕對面那個五體投地作贖罪狀的人之后,驚訝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邵白?”
如今的邵白一點盛氣凌人的架勢也沒有,她對著屏幕鞠了好幾個躬:“師父對不起,我和師兄聯(lián)手騙了你!”
“師兄?胥???”
“這些年,我和師兄一直都有聯(lián)系,他畢業(yè)以后,是我引薦他來公司的。其實除了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個是我之外,之后每次用我的號陪你打裝備的人都是師兄?!?/p>
顧千言怔怔地反應不過來,其實她早該猜到,那樣沉默寡言又戰(zhàn)斗力強的富二代,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除了當年犀利的封狼居還能有誰?
“上次我那樣也是故意的,我看到師兄和你這個樣子都快要急死了!我只好刺激一下你,誰知道你表白是表白了,可你居然辭職了!”
“你不要再鴕鳥了!你把那個大殺四方、英勇無畏的萬語師父還給我和師兄好不好?”
顧千言抹了抹潮濕的臉。
邵白說得對,不論以前發(fā)生過什么,她都不應該再執(zhí)著于過去。如果胥琛還在氣她,那她會在余生的時光里讓他消氣。她欠他的,也會用接下來的時間慢慢償還。
“他在哪里?”
“不知道。不過師兄說你會找到他的?!?/p>
顧千言抬起頭,窗外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jié)。
尾聲
四年前,游戲里她下線的地方,就是依據(jù)西湖的風景而制的。
如今的西湖邊上,炊煙裊裊,波光粼粼的湖水在風中搖曳蕩漾。柳樹低垂,溫柔地親吻著斷橋殘雪。
胥琛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戴著眼鏡,一絲不茍地看著腿上的筆記本電腦。
顧千言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過去。
“嗨,這位帥哥,我可以坐下嗎?”
胥琛抬起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這位小姐,你是在搭訕嗎?”
顧千言抓了抓頭:“我是來和我的徒弟說對不起的?!?/p>
胥琛環(huán)顧四周:“你徒弟?在哪兒?我怎么沒看見。”
顧千言拿過他腿上的電腦,在游戲里新建了一個號,少年取名封狼居,眉眼依舊如初。她又登錄了顧萬語的賬號,點了拜師。
“胥琛,你還愿意再當我的徒弟嗎?”
胥琛看著頭快要低到地上去的顧千言,嘆了口氣道:“你辭職的時候我沒有幫你說話,也只是想讓你知道,當年被你甩掉的我,心里有多難過。所以當我知道你就是顧萬語的時候,是真的打算好好報復一下你的?!?/p>
“應該的,應該的。”顧千言慌張地說道。
“我想看看那個在游戲里能說斷就斷把我甩了的女人到底是生活在什么樣的城市,就來這里旅了一次游。就在這附近的一個街邊的小店,我看見一個女人抱著她的女兒和老板討價還價。她硬著頭皮和大嗓門的老板娘嬉皮笑臉,只是為了讓那個蒙了灰塵的劣質玩具鴨子能便宜五毛錢。直到我來這里工作,才知道原來那天我遇到的女人就是你?!?/p>
這么瑣碎的相遇,顧千言根本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現(xiàn)在想想,當年我只不過是個一無所有的大學生,真的沒有資本去妄談愛情,又有什么立場讓你等我?”
“顧千言,從小到大我只喜歡過你一個人,可是你卻把我甩了,讓我耿耿于懷了五年。我以為我挺恨你的,沒想到和你重逢之后,歡喜遠卻大于憤怒。我還是愛上了你,真實的你,活在我眼前的你?!?/p>
“對不起?!鳖櫱а脏哉Z。
胥琛無奈地看著眼淚橫飛的顧千言,握著她的手摁住鼠標,點了確認拜師,提示音響起,封狼居再次成為了顧萬語的徒弟。
“除了對不起,還有呢?”他沒好氣地看著顧千言。
顧千言破涕為笑,傻乎乎地說道:“一起征服游戲,打出頂級裝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