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丹
嚴酷的冬天,特別使人向往南方。明亮一些,再明亮一些,那是梵高的南方阿爾。只有梵高所在的南方,才會出產(chǎn)那樣的向日葵,那樣金色的麥田。阿爾對于梵高,除了滿足他對陽光的渴望,還懷揣另一個想法,那就是與他的朋友高更,共建一個“南方畫室”。
梵高學畫是半路出家,他卻看不上那些學院派,他唯一佩服的人就是高更。兩位大師都是天才的畫家,他們的相遇,就像中國詩人杜甫和李白。歷史記載,詩圣杜甫對詩仙李白的仰慕總是更多一些。梵高對于高更的仰慕,比杜甫對李白的仰慕更甚,這種仰慕伴隨了他見到高更之后的余生。
梵高和高相遇于1887年。高更比梵高大五歲,自幼家境富裕,年輕時曾當海員周游過世界,這使他的眼界超出一般人。與高更相比,梵高更像一位苦行僧,但兩人都有一種強烈求變的藝術理想。梵高稱贊高更的畫極富詩意,高更則在欣賞梵高的藝術熱情之余,還有另一層考慮:他希望梵高的弟弟提奧,能夠為他的作品做推介和銷售。
可以說,高更比梵高更理性。這次見面令梵高念念不忘,他提議,他們應該擺脫法國當時的“印象派”之風,去南方尋找的新的源泉。
第二年,梵高就懷著對藝術變革的渴望,搭火車來到法國南部的小鎮(zhèn)阿爾。在阿爾,每天天不亮,他就去野外尋找吸引他的地方開始畫畫,傍晚,帶著一張完成的油畫回家。他用三個月的時間畫了190幅作品,幾乎是他在巴黎兩年時間所畫的總和,這段時間是梵高的藝術風格形成的關鍵時期。也是在這個時期,他創(chuàng)作了《黃房子》、《臥室》和《詩人的花園》這些偉大的作品。
在梵高內(nèi)心,已經(jīng)把高更當成了自己的老師。除了畫畫,他還親手粉刷了房子,布置房間,把自己畫的向日葵掛在房間里。他覺得,終于可以有把握把作品給高更看了。
此時的高更疾病纏身,窮困潦倒,被困在了布里塔尼亞。1887年6月,一文不名的他收到了梵高寄來的邀請函,附加上50法郎路費。
在常人看來,兩人算得上是患難之交,沒有想到最后結局卻是一個悲劇。
高更終于來了。在高更到來第二天,梵高就帶著他的朋友去野外寫生,一切都看似那么完美。最初的三個月,的確是完美的。兩人共同散步,共同作畫,描繪共同的題材。創(chuàng)作上,兩人互相滲透,互為借鑒,《阿爾的舞廳》就是二位藝術大師合作的經(jīng)典之作。
然而,天才的畫家是不相容的,他們都有著對于藝術的獨特的理念。梵高倔強而復雜的性格相比高更,只有過之而無不及。梵高看起來像個大老粗,但文化修養(yǎng)極高,兩人討論作品時,他會突然火冒三丈。有一次在酒吧,兩人遇到不同的意見,梵高突然拿起一只酒杯砸向高更。第二天早上,梵高不停地向高更道歉,但高更不予接受,表示要返回巴黎。
這樣的情況持續(xù)了多次。再后來,趁著高更熟睡的時候,梵高拿著一把刀進入他的房間。最后,高更嚇跑了,梵高也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法國“后印象派”兩位最偉大的畫家,以這樣的方式,終結了他們的友誼。但是,梵高沒有忘記高更,在給弟弟的信中也表達過這樣的念頭。
失去高更以后,梵高在極度孤獨中度過了人生最后的日子。晚年的高更也沒有忘記梵高。1898年,50歲的高更住在南太平洋大溪地,他請巴黎的朋友寄來了向日葵籽,栽種在花園里。高更畫了一系列有關向日葵的靜物,表達對梵高的敬。梵高與高更在阿爾共同度過了62天,此后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面。1903年,55歲的高更去世于多米尼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