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海杰
如果說古典音樂在中國的普及正方興未艾,那么當代音樂卻是步履維艱。每年舉辦的上海之春國際音樂節(jié),其中的一大宗旨就是大力扶持、鼓勵和推廣當代音樂,其理念和意識值得褒獎。應該說,經過多年的實踐和探索,上海之春對當代新作品的推介已日趨成熟;不過,值得商榷之處還是存在的。
這兩場音樂會都在上海音樂廳舉辦。第一場是荷蘭新音樂團專場音樂會。荷蘭新音樂團以專演當代音樂聞名,特別對推介中國當代作曲家走向世界起了相當重要的作用,譚盾、許舒亞、瞿小松、陳其鋼、郭文景等人的作品都曾被荷蘭新音樂團上演,有的還被錄制成唱片。這次他們在上海音樂廳的音樂會,共演出了七位作曲家的七部作品,其中一位是上海音樂學院的青年教師王甜甜。以我多年聆聽當代音樂的感受,這場音樂會除了個別作品或個別片段以外,大部分味同嚼蠟,只注重音響的配器和技法的運用,缺乏音樂的可聽性和審美感,人們聽到的是音響而不是音樂。音樂會開始時,現場坐了八九成觀眾——對上演當代作品的音樂會來說,這是上佳的觀眾量了;但上半場結束后,觀眾席空了一大片,這說明了觀眾的不欣賞或不認同。仔細看音樂會的節(jié)目單,上面對作品都作了比較詳細的介紹,但現場演奏的音樂似乎還不及文字的表達。
音樂會現場有不少作曲家,他們都留洋多年,熟悉當代音樂的路數,但也流露出本場音樂會要“換耳朵聽”之意——連專業(yè)的作曲家尚且覺得難以聆聽,你讓普通觀眾如何接受?有位作曲家提出這樣的觀點:當代音樂就像一種特殊的語言,比如說,如果你不懂德語,你就很難理解德語所表達的意思。然而,巴赫、莫扎特、貝多芬、舒伯特、舒曼、勃拉姆斯、馬勒等說的都是德語,我們的觀眾為什么不僅聽得懂,而且還津津樂道并為此迷戀呢?因為當代音樂是絕對個人化的音樂,而巴赫、莫扎特的音樂則包含了很多人類共通的東西。
再說第二場,“南與北對話”——交響樂作品音樂會。所謂“南與北”,是指當代中國音樂的“重鎮(zhèn)”——上海音樂學院和中央音樂學院,中國當代蜚聲海內外的作曲家大多出自于這兩所音樂學府。這場音樂會共上演了六位作曲家的作品,他們是:賈達群的《巴蜀隨想》、葉小鋼的管弦樂《冬》、陳牧聲的交響音詩《牡丹園之夢》、王斐南的《虛無與達達》、葉國輝的管弦樂《樂舞圖》和郭文景的《蓮花》??梢哉f,聽當代音樂,我很少這樣賞心悅耳,這些作品不僅技法純熟,富有創(chuàng)意、內涵和感染力,畫面感和可聽性兼?zhèn)洌环尤诵南业男珊蛷埩?,其中的《牡丹園之夢》幾可與陳其鋼的《蝶戀花》媲美(昆曲演員沈麗在此曲中的演唱精彩無比),《樂舞圖》完全可以列入交響樂團常規(guī)演出的曲目,相信一定會大受觀眾的歡迎。值得一提的是,這兩部作品都曾在以往的“上海之春”音樂節(jié)中上演過,經過作曲家的修改,精益求精,已臻完美。上海之春對優(yōu)秀新作品的重視愛護,令人贊賞。
兩場當代作品音樂會,效果大相徑庭。原因當然多多,如作曲家的背景不同、作品風格不同等等。但無論怎么說,最關鍵的一點是:作品寫出來是要讓觀眾聽的。中外觀眾的文化背景不同,可能會影響對作品的接受度,但真正好的、有欣賞價值的作品,是不分國界和民族的。
我還有一個感受:中國當代音樂家的作品,這些年已取得了長足的進步,逐步融入世界音樂之林,這是很值得可喜的。我們平時都知道譚盾、陳其鋼、郭文景、葉小鋼……現在我們發(fā)現,還有更多的中國優(yōu)秀作曲家會給我們以新的驚喜。一個國家的音樂地位,說到底,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作品。作品是音樂之本。
我們還應該感謝上海愛樂樂團,在歷屆特別是本屆“上海之春”新作品的演出中,上海愛樂樂團承擔了最主要、最繁重的任務。作曲家寫出作品,僅是一度創(chuàng)作,演奏演釋是二度創(chuàng)作。演常規(guī)的古典保留曲目,指揮和樂團熟門熟路;演奏新作品,則完全是從頭做起,從零開始,樂團在短時間內要演出多場新作品的音樂會,所付出的辛勤勞動可想而知。向上海愛樂樂團致敬,如果我們國內的樂團對當代音樂,尤其是中國作曲家創(chuàng)作的當代音樂,給予更多的關注和演出,這對中國音樂事業(yè)的繁榮昌盛將是極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