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麥克白》命運圈套中的循環(huán)敘事

溫素娜

（暨南大學文學院）

論《麥克白》命運圈套中的循環(huán)敘事

溫素娜

（暨南大學文學院）

文學上對《麥克白》的主題分析集中在對麥克白與麥克白夫人的研究上，對劇中出現(xiàn)的人物命運循環(huán)的研究仍有空白。本論文通過闡釋“鄧肯→考多爾爵士→麥克白→馬爾康→班柯后代”中出現(xiàn)的 “即位→平判→篡位→再即位→再平判→再篡位”這一循環(huán)，展現(xiàn)莎士比亞在這一圈套中的思想寄托：鄧肯的感性與麥克白的理性是不完整的，只有馬爾康的理性與感性的結合才是人文主義的完美體現(xiàn)。

《麥克白》 主題 循環(huán)敘事

《麥克白》劇中展示人性最消極的一面，而莎士比亞并不是在悲觀絕望地敘述，而是通過人文主義完美體現(xiàn)者馬爾康寄托作者對人性回歸的渴望。通過《麥克白》劇中設置的循環(huán)圈套，深化麥克白等人因權利意志而弒殺君王，最終落得眾叛親離、名裂身亡的悲劇，反映莎士比亞對英國文藝復興后期重建道德、信仰與人情的熱切渴盼。

一、《麥克白》劇中循環(huán)的解讀

（一）鄧肯、麥克白與馬爾康的即位

鄧肯帝位在麥克白平判考多爾的叛亂中得以穩(wěn)固、在麥克白的篡位中失去；麥克白的帝位是在麥克德夫的反判中喪失；馬爾康的帝位是在麥克德夫的平判、麥克白的篡位中得以實現(xiàn)，而女巫的預言“你（班柯）雖不是君王，你的子孫將要君臨一國”則預示著馬爾康的帝位也將要落入班柯后代的手上。帝位在“即位→平判→篡位→再即位→再平判→再篡位”這一循環(huán)中不斷更迭。從鄧肯的即位直至麥克白的登基到馬爾康的加冕典禮的開典，歷史在這一循環(huán)中不斷前進。

（二）考多爾爵士與麥克白的篡位

考多爾爵士作為麥克白的先驅者，為完成篡位野心而最終“拋棄了他的最寶貴的生命，就像它是不足介意、毫無價值一樣”，而他的追隨者麥克白“在他手下的人，不論地位高低，一找到機會就要判棄他，他們接受他的號令，都只是處于被迫，并不是自己心愿”，最終他也在眾叛親離中失去生命。女巫的預言也為下一個篡位者做了鋪墊。在女巫的第二次預言中，麥克白看到了“你太像班柯的鬼魂了，下去！你的王冠刺痛了我的眼球。怎么，又是一個戴著王冠的……可是第八個又出現(xiàn)了，他拿著一面鏡子，我可以從鏡子里面看見許許多多戴王冠的人……現(xiàn)在我知道這不是虛妄的幻象，因為血污的班柯在向我微笑，用手指點著他們，表示他們就是他的子孫”。

（三)麥克白與麥克德夫的平判

麥克白在未篡位前是鄧肯的“英勇的表弟！了不起的勇士”，在平判時是軍曹眼中的“英勇的麥克白”，他“不以命運的喜怒為意；揮舞著他的血腥的寶劍，一路砍殺過去，直到了那奴才的面前，也不答一句話，就挺劍從他的肚臍上刺了進去”，“他們就像兩尊巨炮，滿裝著雙倍火力的炮彈，愈發(fā)愈猛地向敵人射擊”。麥克白的平判是成功的，他的“功勞太超越尋常了，飛得最快的報酬都追不上你；要是它再微小一點，那么也許我可以按照適當?shù)拿?，給你應得的感謝和酬勞；現(xiàn)在我只能這樣說，一切的報酬都不能抵償你的偉大的勛績”。麥克德夫則在妻兒俱被謀害的情形下“拿出丈夫的氣概來”，“把這一樁仇恨作為磨快你的劍鋒的礪石，讓哀痛變成憤怒”，最后在與不愿投降的麥克白的激戰(zhàn)下，將麥克白殺戮。

二、循環(huán)效果的達成：重復

循環(huán)效果的達成利用的是重復的敘事手法。首先是情節(jié)的重復。劇中，鐘聲與敲門聲的重復出現(xiàn)、女巫的重復登場、戰(zhàn)爭開始—戰(zhàn)爭結束這一循環(huán)重復，形成了緊湊的劇情，凸顯了作者傾注于劇中的理念。一是鐘聲與敲門聲，劇中鐘聲出現(xiàn)了5次、敲門聲出現(xiàn)了11次；二是女巫預言的3次出現(xiàn)；三是戰(zhàn)爭開始、戰(zhàn)爭結束也展示了劇情的重復與循環(huán)。麥克白從戰(zhàn)場上升起，又在戰(zhàn)場上隕滅。劇本開頭和結尾都表現(xiàn)了麥克白在戰(zhàn)場上的英勇，既首尾呼應又對比強烈。同為英勇，在先為國報效、建立功勛，在后禍國殃民、自蹈死地。這一切證明了善惡的區(qū)別在于行為的本身，不在于地位的有無，有力地批判了歪曲人的天性的野性。麥克白的拼死沙場是最好的結尾，越表現(xiàn)麥克白沙場浴血的行為，給我們的教益就越大。

環(huán)境的重復則表現(xiàn)在劇中的場景主要集中在荒原、福累斯、麥克德夫的城堡、英格蘭王宮等。其中，荒原出現(xiàn)了2次，福累斯附近營地出現(xiàn)1次，福累斯宮中一室出現(xiàn)5次，城堡出現(xiàn)8次，英格蘭王宮出現(xiàn)1次。場景的高度集中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了“三一律”，讓劇情達到緊湊的效果，讓劇中人物可以在緊湊的背景中凸顯性格與命運。

人物動作的重復表現(xiàn)在《麥克白》一劇中，當麥克白舉刀向鄧肯時，他的刀三起三落。麥克白舉刀砍向君王，想起君王對自己的恩德又放下，幾番舉起又幾番放下，體現(xiàn)的是野心與良心的激烈較量。手起刀落之際，野心占了上風，登上寶座后，良心占了上風。

三、循環(huán)效果的作用：完整的“人”的勝利

循環(huán)效果為我們展示了感性的鄧肯、理性的麥克白，而最終勝利的是感性與理性的結合體馬爾康。鄧肯重視德治，卻過度信任手下，在考多爾爵士謀反之后，他才醒悟，“考多爾爵士再也不能騙取我的信任了”，這說明了他在考多爾爵士謀反篡位之前對其采取了百分百的信任。他在聽到考多爾已經被執(zhí)行死刑后說：“世上還沒有一種方法，可以從一個人的臉上探察他的居心；他是我所曾經絕對信任的一個人?！迸c之相對，麥克白是一個以美丑相混的面目出現(xiàn)的社會的生物，他的悲劇有社會的因素，他是被當時畸形的發(fā)展的社會所毀滅了的英雄。這是一個黑暗的時代，戰(zhàn)亂頻繁，野心家蜂起，弒君篡位的惡行經常發(fā)生。麥克白在謀殺了鄧肯后說：“在人類不曾制定法律保障公眾福利以前的古代，殺人流血是不足為奇的事，即使在有了法律之后，慘不忍聞的謀殺事件，也隨時發(fā)生?！丙溈藸柕潞涂级酄柧羰康南嗬^叛亂也證明覬覦王位的人大有人在。那個時代，肯定自己就意味著統(tǒng)治別人，有野心的人都垂涎王冠。這一風氣也影響到生活于其中的麥克白。

作為感性理性并存的馬爾康知道人性的罪惡。為了消除麥克德夫投奔他所帶來的疑慮，他用貶低自己的辦法來試探麥克德夫，經過長時間的試驗，才最終相信麥克德夫，而不是像鄧肯一般，對所有人采取過度信任。比這樣的理性更重要的是，馬爾康仍舊帶著感性的思維處理世事。社會與人的惡并未玷污他的善良本性。他在識破人性的罪惡后，仍舊能看到人性善的一面，他說：“您的忠誠的人格絕不會因為我用小人之心去測度它而發(fā)生變化；最光明的天使也許會墮落，可是天使總是光明的；雖然小人全都貌似忠良，可是忠良的一定仍然不失他的本色?！瘪R爾康秉性善良，他“還沒有近過女色，從來沒有背過誓，即使是我自己的東西，我也沒有貪得的欲念；我從不曾失信于人，我不愿把魔鬼出賣給他的同伴，我珍愛忠誠不亞于生命”。正是這一感性與理性的結合體，最終奪回王位，取得正義之戰(zhàn)的勝利。善良的人的勝利、結局的完美也體現(xiàn)了莎士比亞的樂觀態(tài)度，與對人性善的回歸的期望。

四、結語

歷史的發(fā)展、王位的繼承、國家的復興并未像預言般毀滅，而是一代接一代地發(fā)展下去。莎翁在劇中提到了班柯的后代，也借用了女巫的預言為我們揭示了班柯后代為王的必然趨勢。歷史的車輪將順利走下去，人性也將在這一道路上得到發(fā)展與完善?！尔溈税住穭≈兴嘎冻鰜淼臉酚^精神，就如同馬爾克斯《百年孤獨》中所表達的意思一樣：舊的馬孔多灰飛煙滅，新的拉美、完善的拉美將在這一片土地上重新興起，煥發(fā)生機。《麥克白》中的循環(huán)，是馬克思哲學的螺旋式上升的循環(huán)，是有希望的循環(huán)，歷史將在這一循環(huán)中得到發(fā)展，人性將在這一循環(huán)中得到凈化，人文主義的完善也將在這一循環(huán)中得到實現(xiàn)。

[1]莎士比亞.莎士比亞全集[M].朱生豪,譯.南京:譯林出版社, 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