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勇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
詩意的信仰
——論《哭摩》的精神訴求
張勇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
2012年金城出版社出版了由王任主編的圖書《哭摩》,全集輯錄了徐志摩遇難后的相關報道、紀念文章,全書分為三個部分:“舊聞新知”、“師友追憶”和“后世尋蹤”,以史實為基礎,試圖重現(xiàn)歷史場景。其意義不僅在于為現(xiàn)代文學中的徐志摩研究作一份資料匯總,更在于編者以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彰顯出個體學術風范,乃至秉承徐志摩先生詩意的人生信仰,以孩子般的天真,對學術理想的虔誠來經(jīng)營自己的精神世界。
《哭摩》 徐志摩 詩意 信仰
民國是個動蕩的時期,現(xiàn)代文學史上因天災人禍罹難的文學家不可計數(shù),因空難英年早逝的徐志摩格外讓人痛惜。1931年11月“新月派”的骨干徐志摩搭乘飛機途經(jīng)濟南開山附近,因飛機撞擊山頭而遇難。詩人仙游后,社會各界知名人士紛紛題詞并撰寫追悼文章。徐志摩的猝然去世,引來了時人的關注,卻未能給自己尋到一個真實、公允的評價。正如林徽因1935年所提到的,這些名流或評論家們“手里拿的都不像純文藝的天秤;有的喜歡你的為人;有的疑問你私人的道德;有的單單尊崇你詩中所表現(xiàn)的思想哲學;有的僅喜愛那些軟弱的細致的句子;有的每發(fā)議論必須牽涉到你的個人生活之合乎規(guī)矩方圓,或斷言你是輕薄,或引證你是浮奢豪侈”。詩人身后寂寥,因種種原因其全集出版屢經(jīng)波折,日記、手稿離散不全,后人又遠離故土,直至80年代后才出現(xiàn)了相關公允的徐志摩評傳和研究論著。
時隔八十一年后,2012年金城出版社出版了《哭摩》一書,再次引起世人對徐志摩這位情感豐富、單純熾熱的民國文人的關注。全書分為三個部分:輯一為“舊聞新知”,收錄1931年空難發(fā)生后主要報刊的原始報道以及上海公祭時的悼詞挽聯(lián);輯二為“師友追憶”,主要收錄了民國時期報刊中刊載的徐志摩師友對其遇難事件前后的詳細敘述和深情追憶,從所占篇幅上來看這部分為該書的重點;輯三為“后世尋蹤”,收錄了80年代以來諸多傳記與尋訪文本,其中包括近年來濟南本地記者和編者本人對徐志摩遇難地的多次考證。編者王任竭盡所能地從第一手材料中尋求與徐志摩遇難相關的新聞報道、回憶文章及傳記節(jié)選,試圖以此掃清歷史迷霧,追懷隕落的詩魂。全書以史實為基礎,試圖以細節(jié)重現(xiàn)歷史場景,撫今懷古,警醒后人。其意義不僅在于為現(xiàn)代文學中的徐志摩研究作一資料匯總,更在于編者以實事求是的態(tài)度彰顯出個體學術風范,乃至秉承徐志摩先生詩意的人生信仰,以孩子般的天真,對學術理想的虔誠來經(jīng)營自己的精神世界。
王任曾在其他文章中指出他與徐志摩結緣于2006年,其時他就職的學校主校區(qū)搬遷至濟南長清,長期浸淫于現(xiàn)代文學史料中培養(yǎng)出的學術敏感使他很快發(fā)現(xiàn)該地是徐志摩的遇難地,而在他動意前往悼念時,多方搜尋資料,發(fā)覺民國報刊及后來徐志摩親友的追憶文章中所記錄的遇難地多有訛誤。幾經(jīng)考證,多次實地走訪后,他在2010年5月的《溫故》期刊中發(fā)表了萬字配圖長文,厘清了三種謬誤說法,確認西大山為遇難地原址,多年來此山被誤作開山,且已在出版地圖中將錯就錯地標注。《哭摩》一書的封面即取自編者手繪的徐志摩遇難地草圖。之后他開始致力于徐志摩逝后的史料收集,尤其是關于徐志摩遇難過程的描述。歷經(jīng)五年編成本書,本擬作為徐志摩逝世八十周年的紀念,卻因時機不合,遷延至2012年才正式出版。
當今學術界有種偏見:往往認為編書易、著述難,而在歷史的故紙堆里尋章摘句則更是耗時費力而缺乏見識的做法。對史料文獻的輕忽、蔑視導致當今學術風氣浮泛,研究者多隨著當今流行的理論颶風招搖,眾多成果以理論為旗幟,史料則被隨心所欲地剪裁出適合理論的各種規(guī)格?!犊弈Α芬粫某霭?,讓久在理論漩渦中目眩神迷的我們又一次找到了腳下的基石,編者扎實的學風和勤勉的治學態(tài)度,尤其是其認準目標鉆研不已的精神足以讓我們?yōu)橹潎@。其天真質(zhì)樸、理想主義的情懷正與他關注的徐志摩有一脈相承的精神訴求。以愛、美、自由為人生信仰的徐志摩曾在《猛虎集》序言中寫道:“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寫詩更慘的事。”林徽因?qū)⒋司浣庾x為:“寫詩是慘淡經(jīng)營,孤立在人中掙扎的勾當……”對于耗費五年時間和精力的編者來說,他所執(zhí)著的現(xiàn)代文學史料收集、梳理工作又何嘗不是掙扎于現(xiàn)世名利之外的,難以為世人理解的事業(yè)呢?
編者在學術上秉持實事求是的精神,務要做到字字有來歷,不偽造、不夸大、不臆想,如胡適先生所言:“有幾分證據(jù),說幾分話。有一分證據(jù),只可說一分話。有七分證據(jù),只可說七分話,不可說八分話,更不可說十分話?!边@一點在書中頻繁出現(xiàn)的“編者注”中格外鮮明,編者不僅將民國白話文字與現(xiàn)代漢語不符的字一一標注,如第2頁“謹”標注為“僅”,第9頁“倉卒”標注為“倉猝”,第135頁“明瞭”標注為“明了”等;且根據(jù)其他資料印證,不斷更正報章中的訛誤:如第22頁編者將“朱鳳糜”更正為“朱鳳藻”,“生貫一”更正為“王貫一”等。另有報刊年代久遠,字跡湮滅不可辨認處,編者按其字數(shù)列出空格,以示此處有遺漏。這些細節(jié)在讀者看來只是一瞬的工夫,對編者來說則需耗費大量的時間精力,即便只有數(shù)十字的報道也需多時的翻檢、反復的考證,才能確認無誤,在彰顯著編者細致求實的治學精神和與五四人文精神共振的精神頻率。此外在篇目的編排上,編者煞費苦心,三個部分分別以“源頭、媒介和傳播”為主題,層層遞進。而每個部分又各有不同的排序方式,如本書第二部分既不是按照時序排列,也并非按照時人與徐志摩關系親疏遠近來排列,而是根據(jù)論者對徐志摩的認識深入層次來排序。這種排列顯然跳脫了材料的堆砌,彰顯出鮮明的學術態(tài)度和觀點。
公允地說,這是一本材料翔實卻未必完整的集子,隨著史料的進一步發(fā)掘,該書定會有進一步的修訂和補充,這不僅是徐志摩研究者所企望的,更是我等讀者所心念的。借此集,編者傳達出的不僅是尊重歷史、還原歷史的愿望,更多的是如徐志摩一般對學術乃至人生的詩意信仰。
2010年江蘇省社科基金“民國時期南京文學研究”(10ZWC011),南京信息工程大學科研基金sk2010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