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妮
(安慶師范學院文學院)
論文化作用的無限放大
趙文妮
(安慶師范學院文學院)
隨著文化自覺觀念的深入,人們開始習慣拿文化說事。其中不免出現(xiàn)文化濫用、文化作用夸大化的現(xiàn)象,一種是在不自覺、無意識之中誤用文化概念;一種是為撇清責任而推脫到文化身上。前者的發(fā)生是文化理論不成熟的表現(xiàn),后者則是一種消極無為的人生態(tài)度。從這兩個現(xiàn)象當中,總結出文化自身的特殊性,對于文化本身的復歸是大有裨益的,更是一種人文主義關懷。
文化 作用 放大 文化自覺
自從文化批判理論出世以來,文化價值觀念、文化危機、文化失控等各類詞匯為人所熟知。以后人們就習慣了用“文化”的眼光來批判一切事物,把文化與政治、經濟、社會各個領域勾連起來,比如制度文化、商業(yè)文化、生態(tài)文化、消費文化等等。既然文化滲透在社會每個領域,不免有人就把政治、社會、經濟各個領域內出現(xiàn)的問題都歸結為“文化”的癥候,文化作用無限放大,文化成了“替罪羊”。
那么何為文化?文化的界定是什么?黑龍江大學校長、博士生導師衣俊卿先生在《世紀之交中國文化哲學研究述評》一文中列舉了四種普遍的說法:“一種是文化學家泰勒的觀點,把文化和文明等同起來,用以涵蓋精神的、物質的、制度的一切歸屬;一種是類似胡適和梁漱溟的觀點即在人的基本生存模式或基本生存方式的意義上理解文化,把文化視作‘人們生活方式’或‘人類生活的樣法’;還有人把文化理解為‘人的自我創(chuàng)造性、人的生命活動的體現(xiàn)’;有的學者區(qū)分了狹義的和廣義的文化,其中狹義的文化指‘觀念形態(tài)或精神形式的軟文化’,而廣義的文化指‘人類所創(chuàng)造的物質成果和精神成果的總和’”[1]等等。如此看來文化根植于一切人類活動之中,社會的各個領域正是文化批判的溫床。在中國知網中含有“文化缺失”主題的文章就有1136條,內容涵蓋了教育、經濟、醫(yī)學、教育類,有如:《文化缺失:漢語古詩詞英譯之文化維度》(胡杰、胥瑾)、《“文化缺失”下親屬稱謂語的英譯》(李景瑞)、《“90”后傳統(tǒng)文化缺失與教育問題》(賀偉、張小梅、干芳潔);飲食類有如《中式菜名英譯的文化缺失》(王冬梅)、《試論中國菜名的相對不可譯及對策》(王才英);藝術類有如《談中國當代工筆畫中流行現(xiàn)象的文化缺失》(李然)、《論河北梆子的原創(chuàng)精神和文化缺失》(趙惠芬)、《現(xiàn)代奧林匹克精神文化缺失與理性回歸》(孟昭雯、邱輝)、《視覺文化下的國產大片》(董曉)、《論宋祖英民歌翻譯中的文化缺失問題》(王保令、秦美芳);經濟類有如《基于制度視角的家族企業(yè)內部誠信文化缺失與培育》(劉巨欽、易明)、《從歷史審視中國科學發(fā)展的文化缺失》(王揚宗);政治類有如《構建慈善文化對當今慈善事業(yè)發(fā)展的啟示》(常燁)、《慈善文化:慈善事業(yè)發(fā)展的原動力》(張維)、《腐敗成因:一種文化視角的解讀》(桑詞友、徐永齊)等。
但是不免有些人將各個領域出現(xiàn)的問題一股腦兒都歸結為文化的問題,則是一種極不負責任的行為,更是一種消極的回避,將社會上出現(xiàn)的各種不文明、不道德的行為都理解為文化的失控,亟待知識分子想出一條拯救道德、拯救文化的道路。殊不知文化在各種社會現(xiàn)象中更多的是一種隱形的存在,是一種穩(wěn)定緩慢的心理感知。用文化去解釋一切社會問題卻是對文化的不公,我們需要“文化批判”的思維,但要切記不要給“文化”身上加上過高的砝碼。復旦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俞吾金先生在《我們該在何種意義上使用文化——對“文化自覺”的元批判》一文中就批判了那些把一切問題都歸屬于文化問題的做法,反對以軟綿綿、邊界模糊的文化概念來說事。并且指出:“不適當?shù)乜浯笪幕拍钇鹱饔玫姆秶俏kU的。應當讓文化概念退回到它實際上適合的范圍內。我們并不反對使用文化概念,但我們反對不受限制的濫用這個概念?!盵2]這篇文章發(fā)表在2013年1月的《探索與爭鳴》上,同年在《南方論叢》第3期上苗偉先生發(fā)表了一篇題為《也論“我們該在何種意義上使用文化”》。該文雖然是以反對俞先生狹義的文化觀為出發(fā)點,但是也提到了在“全民談文化”過程中,“文化這個具有學術意味的概念被卷入到大眾化的表達漩渦之中,也就難免出現(xiàn)文化濫用的現(xiàn)象”。[3]由此可見,關于文化的正確使用這一問題正在學術界被引起重視,但是像這類的文章卻是微乎其微,這也正說明我們不自覺地會以文化的視角去看待一切事物,無形之中文化的作用得以夸張化,甚至出現(xiàn)了文化誤讀,企圖用文化去解決一切問題。一些學者引以自傲的社會責任感驅使他們用文化去拯救世界;一些官員為撇清責任把問題推在文化身上;而普通大眾則在全社會高唱文化主旋律、“文化軟實力”的氛圍下,把問題輕描淡寫地歸于文化。這種強調“他律”、拋棄“自律”的做法是一種極不負責任的態(tài)度,不僅對于解決事情無益,而且就文化本身而言也是一種戕害,因為這樣一來顯得正是文化墮落了,正是文化的缺陷導致了各種問題的產生。
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社會現(xiàn)象呢?這主要是文化概念本身的界定就很模糊,人們尚未對文化這一概念達成共識,因而也無法從文化的角度去理解文化。就像西方哲學家對于美究竟是什么這一概念爭吵不休、難以斷定一樣,文化的命題也是一個元命題。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人們理所應當對于文化這一概念本身進行不斷地補充完善,文化的特性也在于它的時代性、地域性、社會性、民族性。“文隨時變”、“一時代有一時代之文學”,同樣一時代也有一時代之文化。唯有此我們的文化才得以生生不息,狹隘的文化觀是不利于文化發(fā)展的,就在這文化內涵和外延的不斷摩擦之中,文化血液得以傳承。當今的“文化熱”正是國人文化自覺的表現(xiàn),在這一自覺的初級階段不免會出現(xiàn)一些文化誤讀、文化錯位現(xiàn)象,正如天津社會科學院哲學博士苗偉所言:“這種自覺(文化自覺)帶有明顯的盲目性、盲從性、非理性”。[3]我國的文化研究起步比較晚,“文化哲學”這一學科的理論邊界也相當模糊,“人們往往把文化學、人類學、文藝學、歷史學等領域的研究‘非反思’地冠以文學哲學的名義,而文化哲學的真正地平線則變得十分模糊、十分可疑,以至于人們習以為常地提及文化哲學,而細追問起來,卻很難說清文化哲學的具體規(guī)定性”。[4]文化概念的不確定性、文化哲學的寬泛性一方面不利于人們正確運用文化的視野去審視自我、審視社會;另一方面也流露出在這個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時代背景下,人們文化自由的覺醒。在這個思想爆炸的時代,人們追求個性和自由,重視自我話語權,正是文化發(fā)展的大好時機。從春秋諸子到五四運動,從改革開放到現(xiàn)如今的文化自覺,都少不了文化的撞擊。在這之中有“同”也有“異”,關鍵是在這差異性和共同性的不斷磨合之中推動社會各領域的發(fā)展,在這之中也不免會走彎路,會有一些盲目跟風的現(xiàn)象。這就需要我們用發(fā)展的眼光來看待問題: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新生事物仍具有頑強的生命力。
在今后的文化研究工作中,文化的概念還將會繼續(xù)調整。文化的界定需要社會各界認識的參與,文化不是一個人的事,而是整個社會乃至全人類的事情。我們需要一種大文化觀,一種真正的人文主義精神,在自覺運用文化的同時,無形中充實了文化的概念。但另一方面,我們要摒棄那種不負責任的行為,把一切問題有意地歸結在文化層面,這與個人的發(fā)展和社會進步都是大為不利的,是一種消極后退的人生觀和世界觀,也是一種保守主義。馬克思主義哲學認為世界的本原是物質,物質決定意識,意識反作用于物質。文化作為一種社會活動,是人類精神世界的反映,也是隨著社會發(fā)展不斷更新的。故意地、人為地扭曲文化的定義,是一種被動消極的人生態(tài)度。
在文化自覺的時代,自覺而不歪曲文化的態(tài)度才是一種真正的人文主義精神,才體現(xiàn)了對“人”這一個體的切實關懷。新時代的背景下,我們仍然需要文化指引著我們前進,就像我們學習需要老師的指引一樣,我們不能把自身的錯誤歸在老師身上。同樣我們也不能把所有問題歸于文化本身。只有這樣才稱得上文化的真正自覺,才有可能實現(xiàn)社會主義文化的大繁榮、大發(fā)展,走向文化的復興。
[1]衣俊卿.世紀之交中國文化哲學研究述評[J].深圳大學學報,2003(1).
[2]俞吾金.我們該在何種意義上使用文化[J].探索與爭鳴,2013(1).
[3]苗偉.也論“我們該在何種意義上使用文化”[J].南方叢刊,2013(3).
[4]衣俊卿.論文化哲學的理論定位[J].求是學刊,200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