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女9問：我們的夢想與糾結(jié)

編輯部

是生命不息折騰不止，還是守著一份穩(wěn)妥的工作等待退休？

這把年紀是多大年紀

彤表妹在一家央企工作，這些年里我聽她好幾次說起想自己出來做點事情，開一家咖啡館或是一家私房菜館——她是個超級吃貨，對咖啡尤其有研究。我滿心期待著有朝一日能把她的菜館或者咖啡館當成我和朋友聚會的長期據(jù)點，可是每一次再見她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還是在那家央企安安穩(wěn)穩(wěn)地做著她的小中層，并沒有辭職出來大干一場的意思。有一次我忍不住問她：“你究竟想怎樣？”她倒是冷靜得很：“唉，想來想去，都這把年紀了，還是穩(wěn)妥一點吧，畢竟是央企，有保障?！?/p>

彤表妹口中的“這把年紀”，40歲而已。而我第一次聽她說要開咖啡館，是在七八年前。這七八年里，她反復(fù)思量，糾結(jié)來糾結(jié)去，最終一步也沒有邁出。

誠然，行動了不一定能夠達成愿望，但不行動一定是無法達成愿望的。更何況，在 40歲的年紀就停止折騰，老老實實地等退休，我做不到。

十年前，我從原先的事業(yè)單位出來自己做咨詢公司時，家人也替我捏了一把汗：你這把年紀了，能折騰出什么名堂？那年我 35歲，他們覺得我這個年紀就該收心了，把女兒照顧好才是第一要務(wù)。但以我的性格，不拳打腳踢折騰一番真的會死?，F(xiàn)在我的公司雖然規(guī)模不大，但努力是看得見成果的。另一方面，我也沒放松孩子的教育——讀高二的女兒在班上穩(wěn)居前五。

但我也有我的糾結(jié)。我的糾結(jié)跟彤表妹不一樣，我不羨慕她那份安穩(wěn)的央企工作，我羨慕的是一些在四十歲就果斷退休的朋友。每當覺得太累快要撐不下去了，每當看到她們發(fā)到朋友圈的周游世界的照片，我就免不了沖動地想：我這樣辛苦工作意義何在？人生苦短，我何不趁現(xiàn)在還跑得動，多出去看看世界？說出來恐怕都沒人相信，這十年來，我出國沒有一次不是出差。

但還是停不下來。要考慮的方方面面太多，沒辦法。

事實上，那場盡人皆知的富翁和漁夫關(guān)于幸福真諦的世紀討論，不會因為誰的聲音更響亮，誰的言辭更犀利，誰的支持者更多，就輕易塵埃落定。不同立場的人們永遠各持己見，而更多的糾結(jié)和掙扎恐怕還是在自己的心里——很多自以為已經(jīng)解決的問題，時時會沉渣泛起，昨天支持富翁今天又贊同漁夫的大有人在。我自己是這樣，我身邊的很多人也是這樣，沒有人不是一邊糾結(jié)著，一邊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

不過，真希望明天就能在澳洲的海灘曬太陽。

是想吃就吃百無禁忌，還是喝茶吃素打太極，一日三省養(yǎng)吾生？

吃紅燒肉還是喝薏米水

盛年朋友相聚，話題越來越集中指向一個：養(yǎng)生。

有次與朋友喝早茶，飯桌上除我以外都是六零后。一位朋友熱心地向大家傳授她的養(yǎng)生秘笈之后，干脆直接帶我們一干人殺到附近一家她相熟的鋪子去買藥材，細致講解：生地煲豬骨湯清熱涼血，黃芪補氣，枸杞養(yǎng)肝明目，薏米煮水祛濕美容，英國女王每天都要喝一杯……

這位朋友是我尊敬的姐姐，經(jīng)手重大新聞報道不計其數(shù)的資深媒體人。她說英國女王喝薏米水，我相信女王就一定是喝薏米水的；她說人到中年要忌口，我也相信忌口是好事。

但是另一位我同樣尊敬的姐姐叫我別聽她的。她說：有個說法是你特別想吃什么，說明你的身體正需要什么。你沒見那些百歲健康老人最愛吃的都是紅燒肉？抽煙喝酒這些健康大忌他們一樣不缺。你再看看那些時刻把養(yǎng)生掛在嘴邊的人，身體又比別人好多少？所以啊，別年紀輕輕的就把自己委屈成個小老太太，想吃就吃，想吃啥就吃啥，百無禁忌才活得好！

從那以后，我經(jīng)常被兩個聲音撕扯。養(yǎng)生清粥小菜吃的時間一長，一個聲音說這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想破罐破摔地大吃一頓火鍋紅燒肉什么的，一個聲音說你就吃吧你的身體馬上要給你顏色看……一轉(zhuǎn)頭各種科普文章也越來越靠不住，一些文章告訴我們身體要保持弱堿性才健康，酸體質(zhì)容易患癌，但非?？茖W的果殼網(wǎng)卻告訴我們，壓根沒這回事；還有文章說宿便是健康殺手，果殼網(wǎng)同樣告訴我們，這純屬無稽之談……

不知道哪天會不會有新的理論來推翻果殼網(wǎng)的說法。被一忽兒東風一忽兒西風吹昏了頭的我，只好以不變應(yīng)萬變：每一個個體都是不同的，有人適合想吃就吃百無禁忌永不放棄沸騰的生活，有人就只適合早睡早起吃素喝茶打太極謹慎挪移小心輕放。說到底，所謂養(yǎng)生，就是因人制宜、因地制宜、因時制宜，每個人以最適合自己的方式盡最大努力好好地活著。

該喝薏米水就喝薏米水，該吃紅燒肉就吃紅燒肉，吃完紅燒肉再喝杯薏米水也沒什么不可以。

不讓四十歲的臉蒼老成六十歲的模樣，也不強求四十歲的身體里還有十八歲的激烈青春。

順應(yīng)天地時辰，一切恰如其分，就是養(yǎng)生。

是對別處的人生念念不忘，還是放棄追憶和念想，過好眼下的人生？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坦白地說，這些年過得不如意。偶爾壓力爆棚、身心俱疲的時候，我會不由自主地追憶我的舊時光。我會想那些曾經(jīng)命運攸關(guān)的人生路口，如果踏上的是左邊的道路而不是右邊的道路，我的人生會不會因此不同？

高考前，放棄了醫(yī)大的保送名額，執(zhí)意要自己考，結(jié)果考到一所二流學院學會計；

大學畢業(yè)，本可以留校工作，卻主動放棄，千里迢迢到深圳做了個公司小職員；

婚姻也一樣，當年拒絕跟前程遠大的社科院杰出青年相親，選擇跟做業(yè)務(wù)員的普通青年結(jié)婚生子，結(jié)果二十年過去了，我始終沒住上夢想中帶花園的大房子。

母親有一次對我嘆息說，你的每一步都走得太任性。

我沒法反駁母親。特別是最近幾年，夫妻關(guān)系磕磕絆絆，孩子進入叛逆期，自己的工作也越來越不好做，我就會更加頻繁地想，如果當年接受保送讀了醫(yī)大，我現(xiàn)在是不是早就成了一名受人尊敬的醫(yī)生？如果當年留校工作，我是不是可以過得更順心？還有，如果當初跟社科院杰青相親對上眼，生活又會不會是另一番光景？

有一次同學聚會，有人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于是大家輪番傾吐隱秘心聲，輪到胡小玲的時候，這位曾經(jīng)睡在我上鋪的姐妹說：要是一切都能重來就好了。

小玲在一家小企業(yè)做會計，離了婚，一個人帶著兒子過日子，工作也不太穩(wěn)定。她說當年她姑媽幫她聯(lián)系過一份工作，是在家鄉(xiāng)省會城市正在籌建的高新開發(fā)區(qū)，但她一意孤行留在深圳，不肯回去接受長輩的安排?！耙徊藉e，終生錯。如果回了老家，我說不定已經(jīng)是個身光頸靚的成功人士了?！彼嘈φf。

另一個女同學說，她當年放棄了嫁給高富帥赴美定居的機會，跟現(xiàn)在的丈夫要死要活地在一起，只因為她覺得他更懂她。但二十年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太幼稚了——“懂”這件事見仁見智，他一如既往沒升官沒發(fā)財?shù)故钦娴?。反觀那位差點娶了她的高富帥先生，具體姓名不能透露，總之她經(jīng)常能在某個行業(yè)富豪榜上看見他的名字。

這時輪到男同學老 K，他沒講自己，卻講了一個別人的故事：

有個叫徐大勤的老頭，剛辦完退休手續(xù)就不顧子女的勸阻，執(zhí)意要去云南。原來，他是想了卻一段年輕時的心愿。那時他有一個對調(diào)到云南工作的機會，卻稀里糊涂地沒能去成，他為此后悔了幾十年，尤其是在妻子去世后，他獨立撫養(yǎng)三個孩子的艱辛歲月中，他常常想，如果當初去了云南，自己的人生或許就完全不同……徐大勤終于去到了曾經(jīng)晝思夜想的云南，可是，就在那個他曾經(jīng)有可能生活一輩子的地方，他遇到了一位黃主任。黃主任告訴他，自己一直在后悔當初陰差陽錯地從西安跟人對調(diào)來到了云南……

聽完故事，同學們集體沉默。原來每個人自己嫌棄得要命的現(xiàn)實，都有可能是別人的夢想。

總以為真正的人生在別處，總在為錯過的種種可能性遺憾后悔。但殘酷的真相是，別處的人生未必不讓人悔意滔天，而每個人的腳下，分分鐘踏上的都是不歸路。

那些命運攸關(guān)的時間節(jié)點，也許最重大的意義就是讓一個你和另一個你在命運里遭逢，彼此對決，再各奔東西。就像詩歌里寫的，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然后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剩下的次重要意義，就是讓我們在真心話大冒險的游戲里，有更多意氣難平的心事可以慢慢講。

是繼續(xù)等待不知會不會來的真愛，還是放下對愛情的憧憬，搶搭末班車結(jié)婚生娃？

假裝戀愛很辛苦的，親

博士回美國了。他臨走前，我一直在糾結(jié)要不要假裝和他纏綿送別。

他說：“不用送。浪費時間?！彼闹杏⑽亩纪钢还衫渚?。此刻你若作小女人態(tài)說些不舍想念之類的屁話，純屬自取其辱。

沒纏綿過沒思念過，更別提度日如年了。舉個例子吧，今年國慶長假我定好時間去美國探他，他竟然忘了，安排了別的事。我惱都惱不起來，彼此也算是純粹的直男直女，又是熟透的年紀，沒化學反應(yīng)也該有物理反應(yīng)吧？好歹“戀愛”三年了啊。

你說不是戀愛吧，那飛來飛去地探望，每天微信問候，床也上了家長也見了，這算啥？不開花結(jié)果對誰都沒個交代。所以他說，要不結(jié)婚吧。

可是我和他，老天作證，真的一天也沒恩愛過。愛不愛，牽掛不牽掛，心會知道，身體會知道，騙不了別人，更騙不了自己?？墒乔衣蛟S會是我寶寶的父親哦，或許會是與我共度余生的人哦，我還是正常人類嗎？

年逾四十，經(jīng)歷過一次短暫的失敗婚姻，不怕人笑地說，我至今還相信愛情。不要說《羅馬假日》的浪漫，也不提《失樂園》的瘋狂，咱就是個普通白領(lǐng)姿色平平，好歹有金三順那樣的湊合也行啊，可就是沒有。

然后博士就出現(xiàn)了。他是朋友介紹的，大我一歲，雙博士，供職于美國某知名 IT公司。這哥們常年健身，身材惹火，無不良嗜好，家境良好歷史清白，且在美國按揭著一棟兩層大 house。說實話，這條件配我綽綽有余，我一聽就動心了，心想不枉等這么久，終于挖到寶了。可是，頭一次去美國，看到他的房子我卻驚呆了——沒有窗簾，空曠得就像“此房待售”，樓下是客廳加飯廳，可一張凳子都沒有。我說你剛搬來嗎？他說住三年了啊。

博士說：“站著吃早餐，一邊看新聞，節(jié)省時間?！蹦谴昂熌兀俊皼]必要。美國這房子之間離得遠。”可巧朋友送了個珍貴的瓷器擺件，我千里迢迢帶到美國給他，這哥們皺眉想了半天，才容我放在桌角。下一次再來時，我發(fā)現(xiàn)那東西不見了，他說扔了，擦洗浪費時間。“大哥那你還我也行啊，朋友的心意，很貴的。 ”我?guī)е耷徽f。

“不了解別人的習慣亂送東西，浪費金錢也不尊重對方。”他說。

我倆大吵一架。我把他的各種奇葩事說給介紹人聽，比如獨往獨來不交朋友啦，對我和朋友的互動頗多微詞啦，回國探親從不帶禮物啦。我都沒好意思說性生活，他一個四十多歲壯男還帶健身的，竟然要靠藍色小藥丸才能成事。

誰知介紹人平靜地說：“他是有些特別?？赡阆胂耄磺姓夷忝矗吭凼桥笥盐抑闭f吧，女人四十找對象，一般都是五十往上甚至六十歲的，所以他肯定是有點不靠譜。不過他身體沒問題品質(zhì)沒問題智商也高，行不行你自己決定吧。 ”

哦，這樣啊。

沒有愛情能結(jié)婚么？能。愛情是奢侈品，就像寶玉的那塊玉，“是個稀罕物，哪能人人都有呢？”退一步想，還有人找高智商男人借種生子呢，好歹他和我是正式交往，如果結(jié)婚還能申請去美國。還有一個小私心：在我這個年紀，再不生娃怕就生不出來了，真是迫不急待啊，所以這個交往算來算去我鐵定不吃虧。

那就交往唄。

我們冷靜地上床，程序井然地做愛，有條理地做飯吃飯，分寸適度地討論各項事宜。不和諧之處多半是我讓他，因為他偏執(zhí)我正常。他來上?？次遥议|蜜請他吃飯，他用別人能聽到的小聲跟我說：“我不去。沒話說太累?！遍|蜜幾乎氣出眼淚。

算了，各種奇葩事我都懶得說了?？傊虡耸?LV，用起來不及環(huán)保袋，可我還是舍不得放棄，因為我勢利我虛榮，所以我活該。

我渴望愛情，但是，現(xiàn)實就是現(xiàn)實。假裝戀愛很辛苦的，別戳穿我啊各位親。

是面帶鄙夷冷眼旁觀，還是英勇化身為大媽的一分子，在廣場的人海中 high起來？

說到廣場舞，你們都想多了

女演員年逾四十，不出意外的話，會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了彷徨的路口。她們當中，有一部分人會認識到年齡變化的事實，順勢而為地開始轉(zhuǎn)換戲路扮演媽媽級角色，其中的成績優(yōu)異者還極有可能以讓人刮目相看的溫潤柔韌和知性練達完勝自己的青春版本。與之相反的是另一部分人，她們抵死不從現(xiàn)實，豁出去跟年齡拼了，借用化妝術(shù)和外科手術(shù)的通天神技把自己捯飭成嫩得滴水的少女，以便終生雄踞青春無敵玉女寶座——最終，她們變成了一朵朵令人驚嘆的永生花。

之所以跟年齡拼死較勁，怕的無非是有朝一日變大媽。

說到大媽，她們無疑是史上最強悍的神奇物種之一。無論是為捍衛(wèi)兒孫利益而跟人大打出手，還是為鉆研廣場舞舞技殫精竭慮乃至為上春晚而集體整容，大媽們吃得苦、霸得蠻、耐得煩，攻堅克難，不奏凱歌不回還。

如何檢測你是不是一枚光榮的大媽？時下最簡單粗暴的標準是你跳不跳廣場舞。

可想而知，那些尚處于盛年初級階段的女性是有多么懼怕廣場舞。有一位叫詹涓的北京白領(lǐng)，有天在微信朋友圈發(fā)了這么一條：“培養(yǎng)洋氣美少女的夢想眼看要泡湯，今晚諾諾跟著廣場舞大媽們連跳三遍小蘋果，載歌載舞，我默默退到角落里，虛榮心作怪，簡直想暫時斷絕母女關(guān)系。 ”諾諾是她的女兒，3歲。

但其實，廣場舞沒她想的那么洪水猛獸。

住在城北的時候，我就跳過廣場舞。當時亞健康狀態(tài)嚴重，醫(yī)生囑我多運動，廣場舞就是推薦項目之一。當天我在晚飯后匆匆去到小區(qū)廣場，瞬間被兩三百人的舞群鎮(zhèn)住了。站在旁邊跟著亂舞了一把——感覺還行，就這樣開始跳舞。

當時跳舞的有顫巍巍的阿婆，也有上小學的小朋友，更多是像我一樣的上班族。由于小區(qū)有不少外國友人居住，舞群里還有幾個身材惹火的金發(fā)姑娘。領(lǐng)舞老師是專業(yè)健身教練，廣場舞結(jié)束后還熱心教大家跳拉丁舞。

每天音樂響起，人群聚攏來；音樂停止，大家四散回家。沒見過爭地盤的，也沒見過大媽大叔出來找黃昏戀的——廣場上大叔就那么小貓兩三只，想到他們在流言中被大媽們?nèi)浩鸸戏志拖胄Α切┱f這說那的人啊，很顯然是想多了。

說到底，廣場舞就是最方便、成本最低的運動方式之一，沒別的。一直跳到深冬開始下雪，我的身體狀況大為改善。可惜開春后搬到城南，就再沒機會跳廣場舞。

北京白領(lǐng)詹涓說：“我有設(shè)想過自己老了會不會跳廣場舞。我覺得到了老年，大概仍然是默默在健身房里跑步和練舉重吧，舉杠鈴的老太太看上去就很酷。”這話我堅決同意。當然，你也可以想象一個跳廣場舞的老太太驕傲地宣稱：我們跳舞，看上去就很酷。

所以，是面帶鄙夷冷眼旁觀廣場舞，還是英勇化身為大媽的一分子，在廣場的人海中 high起來，這不是問題。就好像演胖大媽若能演到香港 TVB演員朱咪咪那樣人見人愛，不再做青春玉女也沒什么好遺憾的。再說了，大媽的概念本身也值得商榷——30歲的女人喊50歲的女人大媽，16歲的姑娘喊 30歲的女人大媽……定義含混，缺乏規(guī)范，大媽代代無窮盡，冤冤相報何時了。

據(jù)說吳君如有一次上《鏘鏘三人行》，被另一位嘉賓馬家輝大贊：“你當年那些漂亮的女同學都是大媽了，你還是吳君如?！鼻七@馬屁拍得多么巔峰讓人醉。但我想馬老師的真正意思是讓我們懂得，不論體型胖瘦，不論皺紋多少，不論是跳廣場舞還是舉杠鈴，你得在任何時候都做一個特立獨行的有趣的人，這才是重點所在。

是在婚姻之外尋找安慰和激情，還是守住平淡乏味的日子，老夫老妻地過一生？

中年曖昧，欲語總還休

都說七年有癢，那十四年算什么？不痛不癢死水微瀾，他看我我看他，都像看床下放著的舊拖鞋，妥妥的，熟悉親切又舒服，卻毫無感覺。

拖鞋能換新的，老公卻不能?？蓛?nèi)心總有沖動和不甘，渴望著發(fā)生些什么。尤其我這種喜歡韓劇日劇的女人，一汪春水很容易被撩動，《密會》里戀上學生的中年女老師，《晝顏》里偷情的主婦，都在掀開一個公開的秘密：情欲和情感的不滿足，會讓人對婚姻生出厭倦，從而尋求些活著的樂趣——如果不妨礙家庭，有何不可？

就像有感應(yīng)一樣，情人節(jié)那天，我收到了 L的問候。他是曾經(jīng)的學生會主席，大學時曾寫過情書給我。許多年后，竹竿少年蛻變成了中年帥哥，他現(xiàn)在是學院的主管領(lǐng)導(dǎo)，很是志得意滿。他說要來我的城市出差，渴望一聚，還特別說，沒通知其他同學。

通完電話，我第一個動作是去照鏡子。鏡子里的我好像頭一次如此讓人失望：眼睛浮腫眼眶發(fā)黑，細紋黑斑叢生，腰身臃腫……這副鬼樣子，怎么去赴約？

好在還有十幾天時間。美容、染發(fā)、健身，我一通猛折騰。老公嘲笑說：“嚯嚯，生活態(tài)度積極了哈，老婆，動力來自哪里??？”我心虛地偷眼看他，這哥們卻轉(zhuǎn)臉去電視，仿佛在說“你是放心牌的誰費事拐走你啊”。

我暗怒。姐姐我當年也是許多男生心中的女神，難道女人四十豆腐渣我也渣得都不用操心了？我偏要赴約，而且要儀態(tài)萬方地去。之前其實并沒有很確定是見還是不見以及怎么個態(tài)度見面，現(xiàn)在，老公的表情深深刺激了我——就算試試魅力值，我也得全力以赴。

女人一修飾，上帝也驚訝。一通打扮證明，姐魅力還在，姐不老。

老公打死也想不到他刺激了一個女人的自尊心后果有多么嚴重。那一晚的我笑靨如花妙趣橫生機智靈動超水平發(fā)揮，L看我時眼睛發(fā)亮，不發(fā)生點曖昧都說不過去了。

曖昧是一場你情我愿的游戲，只要雙方有意總會玩得風生水起。

寂寞的夜里，頭痛使我難以入眠，丈夫的鼾聲讓我煩躁。我打開平板電腦，有他剛發(fā)的朋友圈。我輕輕點贊，三秒后，他發(fā)來問候：“怎么還不睡？ ”“頭痛。睡不著?！睍崦翆Π字本€落入俗套，最后他說：“抱抱你，睡吧。。”我于是在他的“懷里抱”入眠

都知道沒有未來。只是一點點動心，犯不著拼了老命去要在一起。這些他清楚，我也明白。可是，畢竟飲食男女血肉之身，保持一個適合的距離并不容易。

同學們又在嚷嚷著聚會了，還外加旅游。L說：“這一次與往常不同，我特別期待，你明白嗎？”我明白。尤其是當他透露與妻子長期分居的苦楚，并暗示喜歡我想擁有我之后?？墒俏乙灰c他往前走一步？我沒想好。

作家六六說：我這么胖，除了自家男人，被誰看到裸體都恨不得殺了滅口。我太同意了，洗澡時看著自己下垂的小腹、剖腹產(chǎn)時的傷疤、粗糙的妊娠紋……太難看了，雖然我也渴望，也有情欲，但我真的只希望丈夫看到這些，因為他一同經(jīng)歷過歲月，也只有他不會嫌棄我這個殘破的身體。

露在外面的是幾千塊錢的塑身內(nèi)衣包裝出來的身段，幾千塊錢養(yǎng)護和修飾的面容，沒有見過我素面舊衣的邋遢模樣，我要破壞這種美好感覺嗎？我和他有著二十年的友情、一年多的溫情，我很珍惜。成熟女人應(yīng)該知道，男女一旦上床，之后的路有兩條，一是分手，二是分不了手。這兩條我都不想走。

我沒有去赴約，借口去海外探望孩子躲開了。他說很失望，我發(fā)給他一張修飾后美麗如花的照片，配上煽情的古詩詞，表示欲語還休。

中年之后，曖昧還是只限于意念吧。

是留在城市隨夫逐夢，還是回到綠水青山的家鄉(xiāng)，過自己夢想中的生活？

我想念四季花開的家鄉(xiāng)

近年來，我們中年人都不再羞于談夢想。其實，我和老公自女兒上高三起，就開始談夢想。結(jié)果，談著談著猛然發(fā)現(xiàn)，咦，我們夫妻二人對女兒上大學后的生活夢想圖景根本不是一碼事——他夢想在深圳我家小區(qū)附近開一家餐館，我卻夢想著與他一同返回四季花開的鄉(xiāng)下，過農(nóng)夫農(nóng)婦的生活。

那時節(jié)，我們反正也沒將夢想這東西當一回事，所以也不要求統(tǒng)一。玩笑間，一年過去了，女兒真的去了外地上大學，問題就來了：我真的要收拾行裝與心情去鄉(xiāng)下住嗎？我還在猶猶豫豫的當兒，老公已經(jīng)開始每天下班后在小區(qū)附近的食街上看店鋪。

當夫妻的夢想指向迥異，該去實現(xiàn)，或者至少去嘗試實現(xiàn)誰的夢想呢？是彼此各行其道，還是兩個人擰成一股繩力氣朝一個方向使？這個問題，只是在近些年才成為問題。在古代，男人出外求功名，女人只需在家繡好花，女人與男人的夢想，都是男人封侯。而我們父母那一輩的時代夢想，基本都是讓一家人吃飽穿暖。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社會真是進步了。

閑話少說，至少這個問題是我要面對的問題。

有三條路可走。第一條，各自朝著自己的夢想奔進，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走我的獨木橋；第二條，說服他與我一起過鄉(xiāng)居生活；第三條，與他一起開餐館，吃苦不說，還不一定賺錢。

第一條路，其實是最干脆的辦法，不需要說服彼此，不需要遷就彼此，各自在自己的夢想路上闊步向前。然而，奔進的路上卻未免孤單。如我們這般活到四十好幾的中年人，其實已經(jīng)真正地體會到了“少年夫妻老來伴”這句古話的意義。就如樸樹的新歌《平凡之路》的歌詞：“我曾經(jīng)擁有一切，曾經(jīng)失落失望失掉一切，直到看見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备柙~的作者是韓寒和樸樹，依然還算青年的文藝青年，他們的平凡是娶妻生子，讓人生路有人相伴，而我等本來就是普通人的中年人更不能免俗——

結(jié)婚最初的目的，就是人生路上有人相伴。

各自朝自己的夢想前進，雖然不意味著離婚，但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卻是實際意義上的分居：我在鄉(xiāng)下，他在城里。所以這一條路，超出了我能承受的范圍。

第二條路，與個人的金錢觀及安全感有關(guān)。而我與老公的金錢觀與安全感并不一致。

我對于金錢的欲望甚小，覺得錢夠用就行。房子早買了，女兒上大學的錢也是夠了的，我不覺得需要更多的錢；可是老公是個傳統(tǒng)的中國父親，他還想著掙點錢給女兒大學畢業(yè)后用，比如說買房子的首期，或者自己小成本創(chuàng)業(yè)的本錢?；蛘撸瑸榕畠褐皇撬o自己脆弱的安全感找的借口，真正的原因不過是他害怕不工作的自己，會變成一個他無法認識的人。

這一點，我真的無法強求他。我有強大的內(nèi)心，知道鄉(xiāng)居生活的自己依然會是一個還算可愛的老太太，但他的內(nèi)心，我真的沒辦法擔當。

如此一來，第二條路也行不通了。

好像，只剩下第三條路了，與他一起開餐館。要知道，夫妻其實也是最默契的搭檔——家務(wù)活時的我掃你拖，做飯時的大廚與小工，育兒時的紅臉與黑臉，而更重要的是，家庭建設(shè)上的舵手與大副。而夫妻檔創(chuàng)業(yè)，為何成功者甚多？無他，因為兩個人有最一致的利益所向——萬一全盤皆輸，一家老小的生活都將無所著落。

我不怕吃苦也不怕輸，可是，我真心不喜歡那樣的生活方式。

想來，這事的最后結(jié)果只能是：你也說夢想，我也說夢想，再按照原來的不痛不癢的生活繼續(xù)前行。

阿彌陀佛，如果真是這樣，我也不會自責，因為大多數(shù)人都是這么干的。

是樂滋滋地喝下肥美的雞湯，還是推開湯碗，徑直走向雞湯的反面？

要不要去他的盛年氣度

我友阿芬問：假設(shè)你加班到晚上九點收工累餓交加，乘電梯下樓，下到一半時電梯門開了，進來兩個聒噪的女人，踩了你的腳也不道歉，到一樓你要出去這倆女的卻堵著門繼續(xù)高談闊論因為她們要到負二樓……你怎么辦？

我問她是怎么辦的。她說，我這暴脾氣當場就想發(fā)作，后來按住火氣想想無謂跟垃圾人糾纏避之則吉，就伸手把倆女的撥到兩邊，出了電梯……

那不就結(jié)了。

可我回家一路上心里還是窩火！阿芬說。

想必大多數(shù)人都是這樣糾結(jié)的吧，一邊讓自己平心靜氣遠離垃圾人，一邊又怒火熊熊恨不能破口發(fā)泄一通而后快——是低眉順眼還是睚眥必報，是做潑婦還是做仙女，就這樣一路糾結(jié)著，日光底下舊事去了新事又來。

女同事阿曹覺得她找到了解決之道。

從前阿曹時不時地在辦公室吐槽，說婆家人把她當保姆使喚，一家人每晚等著她回家做飯，卻連幫她到學校接一下孩子都不肯，她和老公一起供樓，房產(chǎn)證上卻始終不肯添加她的名字等等。忽然有一天她不吐槽了，大家頗不習慣，問其緣故，她認真道：“最近在微信朋友圈看了一些文章，懂了很多人生道理。咱女人過了35歲就該修身養(yǎng)性了，不能整天像憤青一樣這也看不慣那也很生氣。要寬容豁達，要平心靜氣，要有雅量，要有盛年氣度。我以前心浮氣躁做得太差了，所以才痛苦！ ”

如此這般很好。大家都為阿曹感到欣慰。于是，阿曹繼續(xù)任勞任怨為全家人洗衣做飯，繼續(xù)面色枯黃，繼續(xù)沒人幫忙接孩子，房產(chǎn)證上繼續(xù)不見她的大名……

有同事在背地里嘀咕阿曹這是中了雞湯的毒，但人人心知這事怨不得阿曹。生活有壓力，情感有缺失，這時有人端來一碗撫慰心靈的熱湯，任誰都會熱淚橫流喝上癮。更何況那些煲湯的食材每一塊都有一個美好的名字：雞頭叫勵志，雞腿叫感恩，雞腳叫淚水，雞脯叫幸福，雞翅叫浪漫……人生最美境界盡在肥美雞湯中。

可是，這世界之所以豐富美妙，就在于事情皆有兩面，人群不止一種。就在阿曹們一邊流淚一邊用雞湯撫慰人生的時候，有人卻推開湯碗，徑直走向了雞湯的反面。他們在文章里說：“要是裝圣母偽修仙，搞一些揮揮衣袖不予計較的姿態(tài)，被傷害的尊嚴，被侮辱的感情，這些爛賬又到哪里去算？我也是一蔬一飯好好長大的人，憑什么就由得人作踐？所以，還有句話叫前事不忘后事之師，沒有什么可原諒的，就帶著不原諒活著，恐怕會活得更舒展。 ”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先把自己活痛快了再說——不知道阿曹們會不會暗暗點頭呢。

寫到這里，女同窗阿吳打電話來傾訴，說她不幸福，要離婚。

放下電話，我很八卦地點開阿吳的微信頭像，想捕捉她不幸福的蛛絲馬跡，卻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她轉(zhuǎn)的文章都在講如何幸福：《人過三十，靜守淡然》《生命的三種境界，幸福的三個層次》《真正的涵養(yǎng)和品位》《不要讓你的女人很堅強》……還有一個故事：“他們相愛三年，結(jié)婚前他消失了，留下一張紙條：對不起，等我足夠好的時候再回來娶你。兩年后，他開著限量版跑車回來，卻發(fā)現(xiàn)她早已嫁給一個普通工人還有了孩子。他怒問：你寧可嫁給這樣一個什么都沒有的人都不愿等我嗎？女人輕笑：我們不需要任何東西，有愛就夠了！男人忽然間明白了。 ”

阿吳為何覺得不幸福，我忽然間也明白了。

朋友圈繼續(xù)往下翻，看到一位教授朋友發(fā)了一句：“一口氣‘不看了許多從不與我互動，只是一味自刷存在感的人士，從此微信太平。 ”

我深以為然。遺憾的是，阿吳與教授不是微信好友。

是像年輕時一樣與世俗為敵，還是心安理得地接受隨波逐流的自己，盡情享受世俗生活的妙處？

這是最壞的年齡，這是最好的年齡

前一段“倒周風波”中，網(wǎng)友一面倒力挺周星馳，有明眼人評論說：“他們捍衛(wèi)周星馳，其實是在捍衛(wèi)最初遠離圓滑世故的自己?！庇腥颂釂枺骸盀楹挝夷挲g越大，看周星馳的電影越覺心酸？”點贊數(shù)最高的答案是：“究其原因，我們都變成了我們當初討厭的模樣。 ”

9月在廣州聽《既然青春留不住》演唱會。當李宗盛在臺上唱完“如此這般地活著，并不意味著我不再貪圖……我像巫師得專心練法術(shù)”，他說：“要是有個巫婆就更好了。 ”

這時有人喊出了“林憶蓮”。他在臺上笑罵：“你傻呀！ ”

可不是傻嗎？那些生活里的過去式，總是在這樣的集體回憶的節(jié)點上，被我們拎出來放不下。人家已經(jīng)過去了，我們還抱在懷里，仿佛那是我們的愛戀，我們的日子與炕頭。盡管那確是我們曾經(jīng)的寄托，可怕的是，時至今日，有些寄托一不留神就成了祭奠。

青春留不住，而“盛年”一詞更一度讓剛獲此殊榮的我無所適從：如果這就是人生拋物線的頂點，緊接著的，豈不是逃不掉的持續(xù)下墜？

放眼望去，周遭的同齡人，有多少人像自己期待的那樣比年輕時更豐富，更清醒，更無畏？混跡世間四十余載，丟棄的豈止是白襯衣藍裙子白球鞋。渾身的煙火氣讓我們漸漸懂得世俗生活的妙處，我們迷戀它的粗俗和肆意，漸漸成就一副年輕時我們自己看不入眼的安逸狀態(tài)，還恬不知恥地稱這為“詩意的生活”。

我們偶爾憂郁，那是知道命運不可改變。但大多數(shù)時間我們是快活的，而這快活源于對命運的全盤接受。有人說中年生活就像在公園的池水中泛舟，沒有意外，敢于松懈，就算隨波逐流也不會觸礁。我相信沒人真心愿意這樣，但是，你還有心有力去改變嗎？

詩人說，你每天遇到一千萬人，沒有一個真正觸動你的心，然后，你遇到一個人，你的人生就永遠改變。可我懷疑，已經(jīng)被生活鹵過的我們還有沒有勇氣去遇到那“一個人”，就算遇到了，我們還敢不敢去改變隨著惰性運行了太久的生活軌跡？

我堅信自己是有夢想的，而且曾經(jīng)的夢想至今還很清晰：開一間花店一間書店伴一間咖啡館，學一手烘焙技藝學一點葡萄酒的釀造法子調(diào)制一種自己喜愛的香水周游世界。但你說我還愿意花多大的心思力氣去實現(xiàn)夢想，那真的要靠運氣了。就好像我們就算對現(xiàn)在的自己再不滿意，但是，讓我從頭來過或者變成另外的什么人，我可不耐煩……

忍不住在同學微信群里抱怨庸俗的中年。

很快，我遭到了暴風雨般的批評教育。我可愛的同學們用他們的人生故事告訴我，貌似最壞的年齡，其實是最好的年齡——有科研為證：人生的幸福其實是一條 U形曲線，在經(jīng)歷45歲的谷底之后，終將再度奔騰上揚。

想想也是，我們這幾十年也沒閑著。豐裕的生活是自己一手一腳掙來的，那是我們?nèi)松腋５奈镔|(zhì)基礎(chǔ)；世事洞明的圓融態(tài)度也是在多年的人情世故中淬煉出來的，誰說它只能庸俗逢迎而不能讓更多的人如沐春風？

我可愛的同學們還說：“人要是一輩子藍裙子小白襪也蠻奇怪的……你眼中的庸俗，或許正是成熟的另一張臉?！?/p>

說得沒錯。《既然青春留不住》演唱會現(xiàn)場，一首首老歌唱過，一首首新歌聽過。“越過山丘，雖然已白了頭”，但李宗盛也直言承認，中年的我們“望著大河彎彎，終于敢放膽嬉皮笑臉，面對人生的難”。

前事無悔，未來可期。那就讓生命的大河挾帶著庸俗、世故、怯懦的水面下掩藏的一顆豐盛、清醒、無畏的盛年心，摧枯拉朽地沖向成熟的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