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澤厚+孫立峰
你要放手讓他飛一個人的旅程,從杭州到齊齊哈爾
我的家在東北,自打老爸去了江南工作,我就總想著去江南的雨巷里撐把紙傘文藝一下。初二那年夏天,老媽帶我去探望在浙江紹興工作的老爸,淋了幾次小雨,終于得到滿足。到臨走了,老媽突然有事,要我自個回東北。
這是我第一次一個人走那么遠的路,你猜得到,老媽和小說電影里的媽媽一樣,緊張兮兮,嘮叨個沒完: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啦,有事找警察叔叔啦,尤其是,陌生人給的水、零食堅決不能要!
我就納悶了,天底下真有那么多壞人嗎?像《天下無賊》里的傻根兒一樣,我也想知道誰是賊啊,賊都長什么樣???揣上一個人旅行的興奮,我出發(fā)啦!我要用事實證明,哥已經(jīng)是個獨立的大人了!
天蒙蒙亮就出發(fā),老爸老媽開車送我到機場。隱匿在薄霧之中的機場大樓和天空中飛機的咆哮讓我印象深刻,說實話,除了興奮,還有兩只小鹿在心里撞來撞去,一只忐忑,一只好奇,擔心又期待。
老爸竟一言不發(fā),看著我換了登機牌,陪我走到了安檢處,示意我進去。我二話沒說就進了,電影里送行的母親扒著欄桿向里面拼命喊玩命流淚的場景沒有出現(xiàn),這多少有點讓我感覺無趣,老爸老媽早就離開了。
我按捺住小驚慌繼續(xù)向里走。跟著人群信心滿滿地走到候機廳,可候機廳的龐大還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戳丝幢?,嗯,還早。找了個椅子,順手抄起一旁的雜志來翻。但我光看書了,忘了時間。
“××次航班開始檢票”。聽到廣播,我一下子回過神來,但又沒聽清究竟是多少次航班,但我發(fā)現(xiàn)我坐錯位置了。我要坐的是“首都航空公司”的航班,而顯示屏上卻寫著“廈門航空”。
趕緊去找登機口吧,這時突然跑來一個女人,彎下腰拉起一旁坐著的小孩邊走邊說:“兒子,看媽媽給你買了什么!一架大飛機!我們一會要坐的就是這架哦!”我一看,是一架波音737客機,又瞥到了飛機模型尾翼上“首都航空”的紅色標志。老爸告訴過我,細節(jié)決定成敗。我便思考與此相關(guān)的事物,想起進到候機樓后在屏幕上看到同時間只有一架“首都航空”的波音737起飛,于是判定這架飛機便是我要坐的。
一邊為剛剛“頭腦風(fēng)暴”的成功欣喜,一邊往機艙里走。拿出登機牌,想看看自己的座位號,卻在座位號的前邊發(fā)現(xiàn)了一行小字:“登機口:13”。暗暗嘲笑自己,那點小聰明明顯不如仔細看看登機牌來得簡便實在,登機牌上啥信息都有,航空公司名稱、登機口、座位號,以及我的身份信息。這才是真正的“細節(jié)決定成敗”,有驚無險,還好,從中學(xué)到了很多,以后一個人坐飛機就輕車熟路了。
飛機落地后,接下來的路程是從哈爾濱到齊齊哈爾,我去找大巴車。一問票價,130元!本想著省錢下來和同學(xué)們出去鬼混的,這下泡湯了。旁邊倒是有不少人舉著牌子大喊半價就走。我想了一下,不能坐黑車,雖然陌生人不都是壞人,但沒保險,安全系數(shù)也低,最后全價買了正規(guī)車票?,F(xiàn)在經(jīng)??吹阶谲囀?lián)的學(xué)生,可能就在做決定那一刻放松自我保護意識了。
一個人的旅程,從齊齊哈爾到紹興
第二年暑假我打算一個人去紹興,老爸老媽都同意,真好。有了第一次的出行經(jīng)驗,這回我更是信心滿滿。
這次要坐火車,我先在地圖上畫出行程,大約要跑3000公里,40多個小時,歷經(jīng)7個省,縱穿半個中國。想想就興奮!
手機、IPAD充好電,再帶上一個充電寶,吃的喝的準備充足,上路。
出發(fā)之前,老爸囑咐我,往日教我的自我保護小招數(shù)今天都要用上了,要細心觀察小心謹慎,防人之心不可無??纯瓷箱?,是個大學(xué)生模樣的姐姐,文文靜靜,一對長辮子漂亮死了,嗯嗯,危險系數(shù)不高;下鋪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臉疲憊,多少有些狼狽感,鋪底下塞了一個大大的行李包,應(yīng)該是出門打工的莊稼人,危險系數(shù)高于上鋪,但還在能承受的范圍之內(nèi)。對面,上中兩鋪是一對夫妻,帶著個可愛至極的小弟弟,下鋪一直空著,成了這個小弟弟的游樂場。俺的神啊,我多想遇到個壞人啊,我又被傻根兒附體了:誰是賊啊?你們誰是賊???
倒是隔壁有個中年人經(jīng)常一個人坐在過道的椅子上,在小桌上墩一瓶酒。嗯,如果把我的警惕分成十分的話,此人值得我浪費六分,其余幾個人就一人一分吧。雖然我這一個“單元”的危險系數(shù)都偏低,缺乏某種刺激感,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每天臨睡前,把手機、證件、車票都收到一個小袋子里,壓在枕頭下,出去上廁所也一定是隨身帶好關(guān)鍵物品。白天看風(fēng)景、看書、看電影,偶爾逗逗那個3歲多的小孩,40多個小時一點不寂寞。
車進安徽,老爸來電話說,正在上海辦事,要我在上海站就下,然后從南廣場的地下出口找到“社會車輛停車場”,他在那里等我。我認識老爸的車,本以為很容易就能找到,但沒想到上海這個國際化大都市,連地下通道都有幾十個出口。
我按照“南廣場方向”的指示牌一路走,結(jié)果走到一個三岔路口時,指示牌的燈是不亮的,我根本找不到方向。這如何是好,傳說中的熱情的警察叔叔一個也看不到,周圍的店鋪也都關(guān)著。
不慌,山人自有妙計。我把手里可樂瓶的標簽撕下來,貼在其中一個路口的不起眼的地方,如果我出去后發(fā)現(xiàn)不對,就原路返回,有這個標志的路口就是已經(jīng)證明是錯的。走出去果然是錯的,只好再返回來,把那個標簽一分為二,再將其中的一半貼到另一個路口,這樣如果再錯了,就往那個沒貼標簽的路上去,就對了。
真對了,在下一個指示牌上讀到“南廣場社會停車場”的字樣時,我長長吁了口氣。
正在進行自我表揚,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立即頭腦風(fēng)暴,想著如何穩(wěn)住歹徒,如何脫身。
竟然是老爸!他笑嘻嘻地說:“小子,跟了你一路了,夠聰明啊!”我上去給了他一拳:“看我大包小包的你也不幫一把!”老爸更開心了:“小子,其實我一路跟著你?!?/p>
我知道老爸這話的意思,他是在鍛煉我的獨立能力,包括一個人忍受孤獨寂寞,一個人處理突發(fā)事件,在沒有幫助的情況下如何冷靜安全地擺脫困境。如果老爸一開始就在火車站門口接我,上來拎我的包,我雖然不用多費心神,卻也少了一次鍛煉的機會,等以后大了卻萬事需父母,估計失蹤名單上會再添一個。
這兩次一個人的旅行,一次在天上,一次在地上,心也是一會天上一會地下的,有驚喜也有恐慌,有欣慰也有困窘,但是收獲的都是滿足和快樂。其實我這個年紀,一個人外出并不可怕,家長需要提前做好孩子的自我保護和防范意識課程,而且應(yīng)該有實踐課。有了經(jīng)驗,才會遇事不慌,想出各種妙計來。
生活就是需要享受的嘛,困難面前冷靜一笑,說一聲“山人自有妙計”,然后一拍大腿想出一個主意,特別是當用這個主意解決了眼前的問題時,也很有成就感,不是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