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的四葉草

余今

“老師，你知道南方在哪里嗎？”

“南方？范圍很廣很廣，你到底指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到底指哪里。我只知道，我的媽媽現(xiàn)在在南方，那里還有我的外婆和舅舅，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我摩挲著書包里的剪貼本悶悶地想。

別人的剪貼本貼的是各種的圖畫和文字，我的本子里貼的是草。

“桃子，你往本子里貼那么多草干什么？”大蔥有一回來我家玩看見了，好奇地問。

大蔥是我的鄰居加同學(xué)，胖胖的，不論上學(xué)不上學(xué)，都穿著綠校服，總是讓我想到，春天里我家菜地上圓滾滾的蔥管子。

我小名叫桃子，我尤其喜歡聽我媽媽叫我“桃子”，她的語調(diào)很特別?？墒牵乙呀?jīng)有四百零六天沒有聽見她用特別的口音喊我“桃子”了。

我想她。

我有一回?zé)o意間聽到同桌何千千和別人說，如果能找到四葉草，對著它許愿，就能實(shí)現(xiàn)心中的愿望。

何千千經(jīng)常和一幫女生頭靠頭蹲在花壇旁，把里面的一簇簇草翻過來、撥過去，她們好像在尋找什么。那些草，莖細(xì)細(xì)的，葉子柔柔嫩嫩的。我不知道它們叫什么，但是我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一次自習(xí)課上，何千千拿著一株草問我：“你知道三葉草嗎？”

“三葉草？”我搖搖頭。

“三葉草的花語是幸福，四個葉子的三葉草，能幫人實(shí)現(xiàn)心愿哦?！彼苷J(rèn)真地說，“幾萬株三葉草，才會有一株四葉草，所以能找到四葉草的人是非常幸運(yùn)的人?！?/p>

這是真的嗎？我被她的話完全迷住了。

我也加入了尋找四葉草的隊伍，每次都是兩手空空。可是何千千說：“找不到才正常嘛，如果滿地都是四葉草，那還算稀奇？”

說的也是哦。

有一天傍晚，我在幫奶奶運(yùn)菜的時候，意外地在我家門前的地上看到了一簇簇的三葉草，奶奶說：“你媽媽栽的。”

我媽媽栽了這么多三葉草！難怪我在學(xué)校里看到那些草有種熟悉的感覺。

這里面會不會藏著“幸運(yùn)草”呢？我仔細(xì)翻找起來。

“??！”突然，我的屁股挨了一腳，猝不及防的我撲倒在草叢里。

“兔崽子，不學(xué)好，老子踢死你?！蔽肄D(zhuǎn)過頭，只見爸爸兇神惡煞地站在身后。

“你先踢死我吧?！蔽夷棠炭匆娏?，扔下抱著的一捧菜跑過來。

我爸爸瞪了我?guī)籽?，搖搖晃晃地走了。

“沒用的東西，就知道拿孩子撒氣?！蔽夷棠坦緡佒^續(xù)弄菜去了。我正準(zhǔn)備從草叢里爬起來，突然，就在我眼睛下面，一株四片葉子的草兒在微微搖晃著。我顫抖著手，撥開其它草，沒錯，正是四片葉子，雖然其中的一片葉子很小，也很瘦弱，但它真的是四葉草！

我找到了四葉草！真是因禍得福?。∥野阉猛该髂z帶小心翼翼、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貼在一本嶄新的本子里。我要把它做成標(biāo)本，天天看著它，還要對它許愿。

后來，也不知怎的，我迷上了往本子里貼三葉草，還給每株三葉草都另外加了一瓣小葉子。這樣，它們不就都是四葉草了嗎？

是桃子的四葉草！

我一共貼了四百零六株，每一株代表著媽媽不在的一天。

大蔥問我為什么在本子上貼草，我才不告訴他呢！他心里藏不住話，和他媽一樣，油壺子嘴。這是我奶奶說的。

我白天隨身帶著我的剪貼本，晚上就把它包在媽媽的睡衣里，放在我的枕頭邊。媽媽的衣服，有一種特別的味道，清清、淡淡、柔柔的，就像風(fēng)帶來的青草的氣息。我媽媽經(jīng)常穿著它，把我摟在懷里。

我使勁憋住，沒把找到四葉草的事公布出去?？墒呛吻в幸淮畏业臅l(fā)現(xiàn)了我的剪貼本，“呀！”她叫起來，“楊桃，你找到四葉草了？”她舉著我的本子咋咋呼呼地嚷。

“誰叫你拿我本子的？”我撲過去奪過本子。

“你怎么找到那么多的四葉草？你許愿了嗎？”她激動地問我。

我點(diǎn)點(diǎn)頭。

“是不是許愿你媽媽早點(diǎn)回來啊？”大蔥在一旁嘻嘻笑著說。

臭大蔥，許的愿是可以隨便說出來的嗎？真想踢他兩腳。

“關(guān)你什么事！”我生氣了。

“你媽媽不會再回來了，我媽說，你媽媽是從南方買來的侉子，走了就不會再回來?！贝笫[的話像根針，猛然戳到我心上。

“你媽才跑了呢，你媽才是買的呢，我媽媽去南方打工了……”我暴跳起來，像一只隨時斗架的小公雞。討厭的大蔥！討厭的大蔥媽！人又不是東西，怎么可以用錢買？真是胡說八道。

大蔥見情形不對，趕緊抱頭鼠竄。

“媽媽去南方打工掙錢了。”我奶奶不止一次地告訴我，我信。可是，有時候我又懷疑我奶奶的話，因?yàn)?，我爸爸?/p>

我爸爸愛喝酒，不知怎么了，自從我媽媽離開家以后，我爸爸就徹底變成了酒鬼，一喝就醉，一喝醉就發(fā)酒瘋，他的脾氣變得很壞很壞。

“兔崽子，反正沒人要你，不聽話就打死你……”我爸爸喝醉了就威脅我，他的眼睛血紅血紅的，像看仇人一樣看著我。他的眼神和他的話讓我膽戰(zhàn)心驚。

我害怕爸爸喝醉酒的樣子。我常常做一個相同的夢，夢中，我看到我媽媽的眼睛又紅又腫，嘴角在流血。而爸爸的眼睛像紅燈籠，嘴里噴著火，像個妖魔。我總是驚恐萬分地想往媽媽的懷里鉆，每次都撲了空。

大人們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墒?，我白天從來不想這些事啊。我琢磨了好幾天，才想出原因，可能是我以前看到的事情印象太深了，所以就在夢里反復(fù)出現(xiàn)了。

我記得那一次放學(xué)回家，還沒到家門口，就聞到了一股熏人的酒氣。果然，我爸爸醉得像豬一樣躺在沙發(fā)上打著呼嚕。我在屋后找到了媽媽，她的眼睛紅紅的，嘴角還有一道殷紅的血跡。我愣住了，我媽媽卻微微笑著說：“沒事，剛才媽媽不小心咬著舌頭了。”

她在騙我。因?yàn)槲乙膊恍⌒囊н^舌頭，不像這樣。

那天晚上，我在睡夢中聽見了嚶嚶的哭聲，驚醒后，我發(fā)現(xiàn)不是自己做夢，是我的媽媽，她摟著我在低低哭泣。

媽媽說，她想家了。

大人也想家？我覺得好玩，然后又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那天的事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我好像忘了。可是，夢很神奇，它能把人以為忘掉的事情，再倒回頭重放。

每次從夢中驚醒，我睡不著，就把媽媽的睡衣展開，把袖子搭在身上，就像她摟著我的樣子。

一天放學(xué)后，我和大蔥一起回家，忽然一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拟徛暟橹羯诼晱纳砗髠鱽?，一個大男孩“吱”的一聲，在我們身邊剎住了車。

“毛頭?！贝笫[高興地喊起來。

“最近怎么不見你去了？”叫毛頭的男孩問。

大蔥看了看我，猶豫了一下，說：“我媽看得緊，要我一放學(xué)必須回家?！?/p>

我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講些什么。

“毛頭，帶上楊桃吧，要不然楊桃回家了，我沒回，我媽會找我的?！贝笫[說。

“好的?！泵^爽快地答應(yīng)了。

“干什么啊？”我莫名其妙。

“帶你爽一把。”大蔥看了看周圍說，“可有意思了。”

“去哪？”

“網(wǎng)吧。”大蔥套著我的耳朵說。

網(wǎng)吧？我不去。班主任經(jīng)常在課上講小學(xué)生上網(wǎng)的害處。再說，我也沒錢。

“就一次，好不？一點(diǎn)也不可怕?！贝笫[懇求道，“今天作業(yè)少，回家那么早多沒意思！”

回家早確實(shí)沒意思。我的腦中立刻跳出爸爸那兇神惡煞的樣子……

“走吧，別婆婆媽媽的了?！泵^跨在車上說，“盡情玩，今天大哥請客?！?/p>

我從來沒進(jìn)過網(wǎng)吧，沒想到網(wǎng)吧里有那么多人。大蔥在一臺電腦前坐了下來：“玩殺人游戲，不要太爽哦。很簡單，一學(xué)就會。”他熟練地點(diǎn)開游戲。很快，他就“殺”死了好幾個武士，看得一旁的我手指發(fā)癢。

趁大蔥去廁所的間隙，我也迫不及待地坐到電腦前。

“怎么樣，爽吧。”毛頭過來對我說。

那天晚上，回到家，我爸爸已經(jīng)呼嚕嚕地大睡了。我奶奶悄悄問我，怎么這么晚才回家。我心虛地撒了個謊，奶奶相信了。

第二天、第三天，我和大聰還有毛頭又去了網(wǎng)吧。

我發(fā)現(xiàn)了，只要我回家遲，就可以不用看我爸爸那兇惡的樣子，也沒有重重的巴掌落在我身上。

一天晚上，從網(wǎng)吧出來，我站在門口揉眼睛，毛頭突然過來問：“小子，你什么時候還錢?。俊?/p>

“還什么錢？”我很驚訝。

“你以為大哥我天天請你的客呢？”毛頭兇兇地說。

我這才明白過來，這幾天我在網(wǎng)吧里確實(shí)沒花一分錢。我摸了摸口袋，掏出可憐的一元錢。

“你當(dāng)給叫花子呢？”毛頭瞪著眼睛，他的樣子，讓我有點(diǎn)害怕。

“我沒錢?！蔽倚÷曊f。

我奶奶一天就給我一元零花錢，我爸爸從來不給我一分錢。每次交學(xué)費(fèi)，我和我爸爸要錢，我爸爸就給我一巴掌，惡狠狠地說：“討債鬼！”

“我不管，你欠我一百元，本周必須還錢，否則，別怪我不客氣?！泵^對著我把手指捏得啪啪響。

“一百元？哪有那么多？”我叫起來。

“連本帶息?！泵^丟下一句話，蹬上車打著呼哨走了。

我郁悶極了，不過才進(jìn)了幾次網(wǎng)吧，就要一百元！不是說好他請客的嗎？是他自己說的，大蔥也聽到的。

“毛頭真壞！”大蔥氣呼呼地說，“就不給，是他自己要請客的?！?/p>

雖然大蔥拍著胸脯給我撐腰，但我心里還是很害怕。

回到家的時候，我爸爸竟然還沒醉，我貼著墻根，想悄悄溜到奶奶的房間?！芭?！”一只碗朝我飛了過來，撞在墻上，發(fā)出驚心的破碎聲。

“兔崽子，這么遲才回家！”我爸爸咆哮著沖了出來。我嚇壞了，幸虧我奶奶及時趕來，擋在我的前面。

我爸爸不敢打我奶奶，只好恨恨地回屋里繼續(xù)喝酒了。

“奶奶，我們老師要交錢?！背酝觑?，我吞吞吐吐地和奶奶要錢。這是真的要交錢，老師說：“這是交代辦費(fèi)?！彪m然我不知道代辦費(fèi)是什么費(fèi)，但是老師說要交錢肯定要交的。

“要多少？”

“一百二十四，哦，不……二百二十四?！蔽要q豫著把數(shù)字又多加了一百上去。

“哦，這么多！”奶奶愣了一下，轉(zhuǎn)身到房里，拿出一個灰不溜秋的手絹包，一層層地打開，邊打開邊說：“幸虧我這幾天賣菜存了點(diǎn)余錢，要不然和你爸爸要錢，你又要挨打了?！?/p>

奶奶把卷著的錢一張張展開，數(shù)了數(shù)，只有一百三十元。

“不夠哦，怎么辦？”奶奶愁苦地望著錢說。

“夠，夠了?！蓖棠痰臉幼?，我的心疼了下，說，“老師說可以先交一部分，剩下的錢以后交?！?我發(fā)現(xiàn)，我撒謊很自然。

“哦?！蹦棠虈@了口氣， “要是你爸爸好好做活就好了?！?/p>

奶奶把所有的錢都給了我，交老師的錢有了，可是萬一毛頭非要一百元怎么辦？

那天晚上，我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我把媽媽的睡衣搭在身上，捂在臉上，都不管用。我只好坐起來，把剪貼本抱在懷里，看著四葉草發(fā)呆。突然，我想到了，我床頭柜的夾板里還藏著一個小錢包呢，里面有三十幾元錢，是我從奶奶每天給我的零花錢里省下來的。我攢起來，是想攢多了，買火車票，到南方去找我的媽媽。

可是，現(xiàn)在我需要錢。怎么辦？

我捏著小錢包，又發(fā)了會兒呆，決定先把錢拿出來救急，以后再慢慢攢。

第二天，毛頭果然來要錢了。我緊緊攥著口袋里剩余的錢不吭聲。

“毛頭，你說話不算數(shù)！”大蔥說。

“滾一邊去！”毛頭惡狠狠地對大蔥說。

“給錢！”毛頭伸著手，“不要考驗(yàn)大爺?shù)哪托模　?/p>

“就不給你錢！”大蔥在一邊嚷。

“嗯？我說胖子，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血多，想放點(diǎn)血玩玩？”毛頭朝大蔥走過去，邊說邊從兜里掏著什么。

“不要?！贝笫[嚇得拔腿就跑。

我孤家寡人一個，只好把兜里的錢全掏給了毛頭。毛頭數(shù)了數(shù)：“小子，那就分期付款吧，不過，拖的時間長，利息越高，你自重吧。”

毛頭拍拍我的肩膀，打著呼哨走了。

數(shù)學(xué)老師改作業(yè)的時候，在我的本子上畫了好多觸目驚心的紅叉叉，他生氣了，罰我中午放學(xué)后到辦公室訂正、罰寫，做對了再吃飯。

中午放學(xué)鈴打響后，同學(xué)們都回家吃飯了。只有我抱著本子到辦公室訂正作業(yè)。

數(shù)學(xué)老師吩咐我做哪些題目后，就出去了，辦公室里只剩下了我的班主任王老師和我，王老師正坐在位置上數(shù)錢，哇，好多錢！那里面也有我交的一百多元呢。忽然，外面有人喊王老師，她匆匆把錢塞進(jìn)抽屜里就出去了。

我完全寫不下去了，那些粉紅的、綠色的錢在我的腦子里飛來飛去。我下意識地看了看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突然，我感覺我的腿機(jī)械地移動起來，心也劇烈地跳起來。

“我只拿回我交的一百元?！毙睦锖孟裼袀€人對我說。

我顫抖著手，拉開了抽屜……

然后，我把作業(yè)本往數(shù)學(xué)老師堆著的本子里胡亂一塞，就跑了出去。跑到一個無人的地方，我腿一軟，癱了下來。

“這應(yīng)該不算偷，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錢。”我一遍遍這樣對自己說。

好久，我的心才安定下來。

我向網(wǎng)吧跑去，我知道毛頭一定在里面。果然我找到了他。

毛頭接過一百元咧開嘴笑了。我說：“你還要找我錢呢?！?/p>

“大爺今天沒錢，算我欠你的，下次還你。要不，請你今天玩游戲，算抵消了，咋樣？“

我連忙搖著頭退出了網(wǎng)吧。沒有了債務(wù)，真輕松啊。

我回到學(xué)校的時候，已經(jīng)上課了。

王老師正在班里問：“你們還有誰代辦費(fèi)沒交？”

“我交了?！薄拔医涣??！贝蠹叶颊f交了。

“奇怪，怎么還差一百元呢？”王老師自言自語地說。

我的心瘋狂地跳起來，我低下頭，不得不用手捂住胸口，我擔(dān)心一松手，它會跳出來。

王老師把本子上交錢的名單又一個個核對了一下：“難道，我放到其它地方了？”她納悶地說了聲，就開始講課了。

下午第三堂課是體育課，我們熱身跑的時候，有人來叫我去辦公室。

我慢慢蹭進(jìn)辦公室。數(shù)學(xué)老師拍著本子說：“你訂正的什么作業(yè)?。抗懋嫹粯?，錯題還是錯題，我去食堂打了個飯，回來你就沒影兒了，你干什么去了？”

數(shù)學(xué)老師的話讓我一哆嗦。

我不由瞟了眼王老師，誰知王老師正看著我。

“楊桃，好孩子，跟老師說實(shí)話，中午你在辦公室做什么了？”王老師忽然開口說。

“沒、沒做什么?！?/p>

“小孩子要誠實(shí)。你有沒有拿老師的錢？”王老師又問。

“我、我……我……”我支支吾吾了半天，還是說了謊。

“待會兒老師報警了，警察來了，會抓住拿錢的人?！蓖趵蠋熣f。

警察！我的腦子里猛地閃出了電視里經(jīng)常看到的畫面，一群警察扭著小偷，小偷被套著黑色的頭套，雙手綁在后面。

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止不住嗚嗚地哭了。

“楊桃，有什么委屈就講出來，男子漢別哭哭啼啼的?！睌?shù)學(xué)老師把我拉到一邊坐下，抽出一張餐巾紙給我。

我不想再撒謊了，就抽噎著把這幾天去網(wǎng)吧的事情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王老師聽了很生氣，隨即叫來了大蔥。大蔥進(jìn)到辦公室，看到我的樣子，大概明白了什么事情，垂頭喪氣站在一邊，也老老實(shí)實(shí)地把自己去網(wǎng)吧的事情全說了。

聽了我們的話，數(shù)學(xué)老師竟然笑了：“你們真傻，人家叫你給錢就給錢，真聽話，為什么不告訴老師或者家長呢？你們說的這個毛頭，我認(rèn)識，是我以前的學(xué)生?！?/p>

“真的？”

“這個毛頭，我老早就想找他了，放心，我?guī)湍隳没乇凰_走的錢?！睌?shù)學(xué)老師突然話題一轉(zhuǎn)，問，“哦，對了，你中午吃飯了沒？”

數(shù)學(xué)老師這一問，我才想起來，我到現(xiàn)在還沒有吃飯呢，奇怪，我竟然一點(diǎn)都不覺得餓。

“拿去吃吧?！睌?shù)學(xué)老師把一盒飯推到我面前，“你跑得比兔子還快，就買個飯的工夫，回來就不見你了?！?/p>

我羞愧地低下頭。

“要不要叫你們家長來學(xué)校談?wù)?？”王老師問大蔥。

“不要。”大蔥甩著大腦袋說，“再不去網(wǎng)吧了?！?/p>

“以后，有難事就先告訴老師，別自作主張，告訴爸爸媽媽也行?！睌?shù)學(xué)老師說。

“老師，桃子不敢告訴他爸爸，他爸爸是個酒鬼，喝醉了就打他，他媽媽就是被他爸爸打跑了的?！?/p>

“有這事？”老師們驚訝極了。

“大蔥你胡說。我媽媽在外面打工?！?/p>

“那是你奶奶騙你的，村里人都知道……”大蔥繼續(xù)說。

“住嘴！”數(shù)學(xué)老師喝住了大蔥，轉(zhuǎn)向我說，“你爸爸愛喝酒？”

我抹了一把淚，點(diǎn)點(diǎn)頭。

“正好，我也好這一口，今天晚上我去你家，讓你爸請我喝酒?！?/p>

啊……我呆呆地望著數(shù)學(xué)老師，不知道該怎么辦。

數(shù)學(xué)老師出現(xiàn)在我家的時候，我看見我爸爸像個小學(xué)生一樣，緊張地搓著手，一會兒吩咐我奶奶炒菜，一會兒又把桌子擦了又擦。

我躲在我的小房間寫作業(yè)，我聽見他們說了很多話，隔著門，我還聽到了外面?zhèn)鱽淼男β暋?/p>

這久違的笑聲讓我的心里頓時暖乎起來，我翻開了我的剪貼本，雖然被做成標(biāo)本很多天了，但是里面的四葉草依然青青柔柔的，還散發(fā)出淡淡的草香。

何千千說，四葉草能給人帶來好運(yùn)。

我相信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