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麗菲,華東師范大學傳播學院碩士生
電影《九降風》劇照
電影《九降風》是一首淡淡的夏日情詩,它是美好的,是我們每個人的青春。影片以9 個高中生的青春成長故事為背景,講述了一群棒球少年之間關于青春和友誼的故事。
電影的開場,有耳邊風吹過的聲音,然后就是一件校服的特寫鏡頭,伴隨著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以及時針滴答滴答的聲音,鏡頭慢慢移開,拉近,然后棒球賽場的加油聲沖破平靜。青春由此開始。
電影《九降風》講述了青春中牢固的卻又充滿了沖突的友情。幾個大男孩因為對棒球的熱愛聚在一起,他們在操場上打鬧,在大樹下聊天,在陽臺上吃飯,在夕陽下騎車,他們抽煙,喝酒,把沒喝完的飲料狠狠的砸向老師的車,男孩的青春似乎就是這樣張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這樣的青春也充斥著矛盾和沖突。影片的張力也在這些沖突中體現(xiàn),鄭希彥認識了謝孟倫,由于各種錯誤和巧合,謝孟倫的男朋友來找鄭希彥時誤把小湯當做阿彥并打了他,但這其實并沒有什么,而是阿彥和朋友們在班上用酒瓶捉弄了小湯,小湯憤怒并將酒瓶推翻在地,矛盾由此而始。男孩之間開始產生誤會和誤解,心上多了一個結。阿湯不再跟他們一起在陽臺上吃飯打鬧,而是自己在課桌旁獨自一人默默的吃飯。當他決心去找他的朋友的時候,陽臺的門卻被鎖上了,阿湯在門內,阿彥他們在門外,矛盾進一步加深。門打開之后,我們只看到掉在地上的飯盒。門外的六個男孩也開始出現(xiàn)矛盾和猜忌。當陽臺的門被鎖上,大家拿喝剩的飲料砸向教官的車時,林博助阻攔說:“阿行,夠了啦?!卑⑿袘嵟姆磫柕?“怎么樣?最近跟教官很好啊?門鎖起來是不是跟你有關系啊?門鎖起來真的不是你跟教官告的密嗎?”最后的最后,大家不歡而散。不過,青春的美好還在于,朋友之間的吵鬧終歸還是小事,當小湯拿著小蕓給阿彥的信來找他時,當阿彥送給小湯他們共同的偶像廖敏雄的“親筆”簽名的棒球時,他們重歸于好。
這些校園情懷就這樣在影片中默默的展開,校服、操場、社團,擁有這些,才擁有青春的意義。青春的友情和愛情就是這樣,有殘酷,就有美好。男孩們總是在打打鬧鬧中、在困惑迷茫中長大,在笑與淚中變成男人。
青春的美好就在于可以不顧一切的揮霍,反正還有用不完的時光和精力,反正還可以肆無忌憚的表達叛逆。男孩們將喝剩的飲料砸向教官的車,阿行向教官發(fā)火要替謝智升退學,這是對“家長”的一種反叛,也是一種他們心里對“青春”的態(tài)度。
但縱觀這部影片,真正的“家長”身份卻是缺席的。影片充滿了青春的男性對女性的壓制,比如鄭希彥對不同女孩的挑逗,鄭希彥和小蕓在MTV包廂里對愛情的萌動,又或者沈培馨對謝志升的愛慕,對表現(xiàn)了男權社會的優(yōu)越感。但在這樣的表象背后,卻是父權身份的缺失。影片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xiàn)任何一位男老師,甚至連他們的教官都是女性。影片中家長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并不多,只是林博助在偷了那輛摩托車之后,說道“這是我媽送我的生日禮物?!蔽ㄒ灰淮渭议L的出現(xiàn)就是鄭希彥的爸爸媽媽的出場,媽媽不動聲色的訓斥了鄭希彥幾聲,顯然沒有效果,然后就默默的退場。鄭希彥的爸爸也只是在鄭希彥昏迷在床之后才出現(xiàn),并且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樣的表達在臺灣電影中并不少見。易智言導演的電影《藍色大門》中,父權身份也是嚴重缺失的,甚至還有貶低的成分。孟克柔的同性情結,其實也是源自一種父性的缺失。片中孟克柔問媽媽:“爸離開的時候,你是怎么活過來的?”媽媽答道:“我不知道,我就這樣活過來啦?!庇捌淖詈?,孟克柔的大段獨白中說到:“三年、五年以后,甚至更久更久以后,我們會變成什么樣的大人呢?是體育老師?還是我媽?”父權身份的缺失使他們的青春變得更加迷惘,孟克柔對性取向的迷惘,湯啟進對性的向往和躁動,都是青春的缺口。
《九降風》里夏夜的游泳池,是醉酒后玩耍嬉戲的好去處,在這里七個好朋友相約而至,放肆嬉水打鬧,幾個少年毫無顧忌的在游泳池里嬉戲打鬧,展現(xiàn)出少年的浪漫不羈。而屋頂陽臺的那扇門,就像是兩個世界的分隔。對他們來說,門的外面是向往自由的天空,是他們肆無忌憚的時光。門的里面,是規(guī)則的壓制,是要他們好好學習乖乖聽話的學校,所以,即使門被突然鎖死,他們也要跳出那扇門,沖破束縛。但也是那扇門,曾經阻隔過這幾個少年的心。有意思的是,影片的最后,沈培鑫在謝智升被退學后,用鑰匙打開那扇門,也感受過自由的天空,和狂放不羈的心。
影片中非常明顯的線索穿插,便是時報鷹的棒球比賽?!爱斄蚊粜圯x煌的時候,七個不同年級的男生團結著,以一個群體形象在影片的一開頭就呈現(xiàn)給觀眾,在狂熱躁動中,壓抑不住的荷爾蒙急不可待地要通過扯著嗓子嘶吼著‘廖敏雄’的名字,或者朝不公平的裁判扔鞋子這類行為迸發(fā)出來;當廖敏雄被審問時,他們開始矛盾,戲劇張力陸續(xù)爆發(fā);最終,廖敏雄停賽,阿彥車禍,阿升頂罪退學,他們之間的情誼也結束了。”[1]最具張力的一點是,當謝智升為林博助頂罪并被退學后,阿行拿著球棒追著林博助打,當林博助真的被逼到廁所的角落無處可逃時,他驚恐又無奈的說:“你想要怎樣?你到底想要怎么樣?我們不是兄弟嗎?我們是兄弟啊,車子的事我也不希望變成那樣啊,我不敢抗嘛,我怕啊,我孬啊,對不起嘛!都是我錯了好不好?”當阿湯趕到現(xiàn)場,一句“阿行”叫出口,本以為阿行會是憤怒的,但阿行轉過頭來,觀眾卻看到一張淚流滿面的臉孔。然后是阿行拿著球棒砸向了廁所的門,一聲一聲,重重的,狠狠的,敲在了觀眾的心上。不僅敲碎了那扇門,也敲碎了幾顆茫然無措的心。
青春也總歸是要付出代價,總是要有人來承擔生命的責任,所以故事的最后,鄭希彥突然遭遇了車禍,就一直沒有醒來;就像謝智升頂罪被退學,就沒有了青春的未來;就像李耀行最后去當兵,然后,青春就被揮霍完了。大家也都懷著青春的美好回憶各奔東西。
青春殘酷嗎?美好嗎?就像陳正道導演的《盛夏光年》,影片的最后,只剩下三張茫然無措的臉和千瘡百孔的心。但《九降風》的最后,林書宇導演還是給我們留下了希望。那晃動的鏡頭,和著輕輕的吉他聲,湯啟進抱著那一箱代表青春、熱血、和友情的棒球,一個人去了屏東,給了自己一場屬于自己的畢業(yè)典禮,并在時報鷹的球場上,遇到了他們曾經的偶像廖敏雄。最后的最后,我們看到鄭希彥的手指晃動,我們看到湯啟進的重新出發(fā),我們又聽到耳邊呼嘯而過的風,和道路兩旁灑下的陽光。
[1]王喆.《九降風》:在青春的名義下[J].電影評介,2009(14):37-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