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清入關后滿族的漢化問題

馬仁姣

[摘 要]滿族是一個歷史悠久的民族，它在中國歷史的文明進程中，不但建立了少數民族中統(tǒng)治全國最長的一個封建中央王朝，而且對于中國現(xiàn)代版圖的形成也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但是，清朝1644年入關后，滿族加深了和漢族之間的聯(lián)系和各方面的溝通與交流，滿族人那種獨特的生活習慣和民族文化融入了漢文化的色彩，這種影響體現(xiàn)在很多方面，如官僚體制、土地經營、軍隊的建制和文化等方面。以至于有人說“滿族漢化”了。但是我認為滿族和漢族之間的融合是雙向的，這種融合是推動了民族的經濟、文化的發(fā)展，是順應時代發(fā)展潮流的。

[關鍵詞]滿族；入關；滿族漢化；融合

滿族是一個歷史悠久的民族，其祖先女真人時期與漢族的關系就較為密切，互市通商，相互聯(lián)姻。1583年，努爾哈赤起兵，統(tǒng)一女真各部，建立金國后，滿漢關系有了進一步發(fā)展。后在皇太極時期，滿漢之間的溝通與交流進一步加深。滿漢兩族人民在清軍入關后雜居共處，互為婚姻，滿洲與漢民族之間的差異越來越小。1644年，攝政王多爾袞率領八旗兵入關，滅了南明政權，建立了統(tǒng)一的滿漢統(tǒng)治階級聯(lián)合專政的清朝政府，滿漢關系則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清朝的官僚體制、土地經營、軍隊建制和文化等方面均受中原地區(qū)的影響而發(fā)生急劇的變化，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滿族漢化”。漢文化對滿族的影響體現(xiàn)在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在本文中我著重從政治體制、旗地經營方式的轉化、八旗軍和綠營軍的建立以及思想教育文化四大方面來闡述。

一、封建政治體制的演變與繼承

清朝入關后在政治體制方面，主要是因襲明制，然后根據社會的實際情況，對中央官制和地方官制作了一部分調整，體現(xiàn)在以下兩個方面。

1、中央政權機構

清朝的中央官制多仿效明朝，但又有自己的新特點。首先，清代的內閣職責一如明朝，但是實際權利比前代小的多。另外還設置了吏、戶、禮、兵、刑、工等六部，作為中央政府的執(zhí)行機構。其次，清入關后仍然保留了議政王大臣會議這一八旗聯(lián)合共治制度，但是在雍正設立軍機處后就成為虛銜，乾隆年間取消了該制度。經過長期的摸索，這個滿人王朝終于完成了皇權高度集中的政治體制結構，把秦始皇創(chuàng)建的中央集權政治體制發(fā)展到了頂峰。

清朝對于皇位的傳承一改舊有的嫡長子繼承制，雍正繼位之初就創(chuàng)行秘密立儲制。這一制度基于滿族社會特殊的歷史傳統(tǒng)、政治文化，同時又融合了漢族立太子以定國本的有益經驗，是對中國古代傳統(tǒng)皇位繼承制度的重大變革，也是對滿洲國家不立儲君傳統(tǒng)的修改和發(fā)展。

2、地方機構的健全

清代地方行政區(qū)劃，按其級別由高至低依次分為省、道、府、縣四級。省的設置大致沿襲明代，但在具體的設官上有較大的變化。督撫的設置，清初時仍沿襲明制，但逐漸演變?yōu)橥耆词閱挝慌稍O，至乾隆中期，總督、巡撫作為省級固定性的最高軍政長官的建制基本固定。

二、旗地的經營

清朝入關后，由于旗人和漢人雜居共處，耳聞目睹漢人的生活以及生產方式，滿族人民逐漸向先進的中原文化學習，吸收漢族文化。隨著滿漢民族的深入交往，互為婚娶，滿人的變化也就十分明顯。這一變化首要表現(xiàn)就在生產方式上，尤其是土地的經營方面。

眾所周知，由于明清之際的長期戰(zhàn)亂，遼沈平原和北京附近五百里內的廣大地區(qū)，原有的大量漢族農民被迫流亡到他鄉(xiāng)，而未出走的農民也只有少量的土地，或者完全沒有土地。因此，遼東、遼西一帶全都是“荒城廢堡，敗瓦頹垣沃野千里，有土無人”；[1]河北一帶則“荒地九萬四千五百余頃，因兵燹之余，無人佃種?！盵2]在上述這個條件上，清朝的統(tǒng)治者利用其政治特權，從漢族人的手中，掠奪了巨額的田產，并強行實行土地再分配，這就是清史上有名的“圈地”。大規(guī)模的圈地前后曾進行過三次，[3]歷時二十余年。圈地造成了清初滿、漢兩族間的民族矛盾曾一度緊張的局面，這對北部的農業(yè)生產起了一定的破壞和阻滯作用。

因此，滿族的統(tǒng)治者不能把它自己的生產方式——農奴制強加于被征服的漢族，也就只有讓漢族原來的生產方式——租佃制繼續(xù)下去，在封建租佃制的強烈影響下，農奴制日趨衰落，原來的八旗王公貴族轉化成封建地主，在生產方式方面，滿漢基本一致，原有的差別也逐漸消失。

三、八旗兵制的擴大

由于滿族的先人女真人是一個狩獵民族，擅長騎射，兵強馬壯，而且女真人原本住在山區(qū)赫圖阿拉一帶，因此其民族根本是“國語（滿語）騎射”[4]。但是清入關后，在漢族高度封建經濟的沖擊下，滿族人民與漢族人民雜居共處，吸收漢族的先進體制。努爾哈赤在統(tǒng)一女真的過程中把牛錄組織擴大化，創(chuàng)立了八旗制度。

努爾哈赤令300人為一牛錄，而牛錄額真成為統(tǒng)領300人的將官名稱。并規(guī)定五個牛錄為一甲喇，五個甲喇為一固山，設一個固山額真統(tǒng)轄。一個固山即一旗，共有八旗，每期7500人，八旗各有其主，由努爾哈赤的親近子侄擔任。努爾哈赤為八旗旗主之上的最高君長，擁有全部軍政大權。八旗組織就是女真族最初的國家政權構成形式，即是政治組織，也是軍事組織。后來，八旗制度進一步發(fā)展，八旗發(fā)展為滿洲八旗、蒙古八旗、漢軍八旗，共24旗。

努爾哈赤的繼游承人，其第八子皇太極（1626-1642年在位）在采用漢制和更多地使用漢人官員方面走得更遠。因為“國語騎射”是“滿洲乃國家之根本”、“八旗根本”，所以清帝在這樣一個國策的指導下，極力擴大八旗滿洲的編制。與此同時，八旗漢軍的編制也擴大了。順治二年，以和碩豫親王多鐸“平定”江南時招降南明的公、侯、伯、總兵、副將、參將、擊等官三百七十四員編入八旗。[5]

四、文化的融合與發(fā)展

滿文是由于滿族而得名的，又由于清王朝的緣故，也叫“清文”。據史料記載：“當時滿州沒有文字，文書往來使用蒙古文”。[6]因此，1599年，滿洲部落首領努爾哈赤，命文士額爾德尼、噶蓋采用蒙古文字母創(chuàng)造了滿文，即是無圈點滿文或老滿文。因老滿文“上下字無別，故‘它、搭‘特、德‘扎、蟄‘呀、耶等字不分，均如一體。若平常語言，按其音韻，尚可易于通曉。至如人名地名，則恐有錯誤”。[7]632年正月，天聰汗皇太極命文士達?！翱梢栽诸^照舊書寫，惟增加圈點，俾后學者視之，或有裨益于萬一。如有錯訛，仍能用舊字頭證明”。是日，皇太極頒布新滿文十二字頭。[8]滿文的創(chuàng)制是滿族文化上的大事，它促進了滿族社會的進步，擴大了與相鄰民族的交往。滿文的創(chuàng)制有助于滿族從部落向官僚組織轉化，有助于它進一步按漢人的經驗進行行政實踐。

1644年，清入關后，清朝統(tǒng)治者一方面是積極吸收漢族文化，另一方面又反對滿人完全漢化，極力主張保持“國語騎射”的根本習俗。但是，根據當時的社會環(huán)境，滿族人丁稀少，初到中原地區(qū)，語言不通，地理生疏，滿族的貴族若是只依靠本族的力量，以人口不到一百萬的少數民族，來統(tǒng)治幅員遼闊、數以億萬計的漢族和其他民族，是十分困難的。同時，滿族又是一個比較落后的民族，如果固步自封，以強權統(tǒng)治中原地區(qū)，“馬上得天下”并且“馬上治天下”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因此，滿族人民必須要適應新的形式，去吸收和學習中原地區(qū)先進的政治、經濟、文化制度等方面內容。在這一學習融合的過程中，滿漢民族的語言在各種活動中相互交融，為了交流溝通的方便，滿語中也就或多或少的有了漢語成分。

五、對滿族漢化的歷史評價

滿族漢化對清入關后穩(wěn)定全國局勢，奠定清王朝的統(tǒng)治基礎起了很大的作用。對于滿漢的融合問題，綜觀清代滿漢關系的發(fā)展，我們可以歸納出以下幾點：

第一，滿族的形成與壯大，與吸收漢族人口有著密切的關系。大量的漢人編入八旗，有力的促進了滿族的發(fā)展。1644年，清軍入關后，八旗的編制迅速的擴大。乾隆年間，北京的八旗滿洲、蒙古、漢軍有一千一百五十多個左領，其中漢軍就有二百六十五個。[12]這些被吸入的漢民給滿族共同體輸入了新的血液，也可以說他們被“滿洲化”了，對促進滿族的發(fā)展起了重要作用。

第二，滿族吸收漢族文化，滿漢相互學習，共同進退，是歷史發(fā)展的必然趨勢。雖然清朝統(tǒng)治者極力維持滿族“國語騎射”的民族根本，實行“民族有別”的政策，阻礙滿漢融合的發(fā)展，但滿漢之間密切不斷的交往，滿漢人民的雜居共處，并肩戰(zhàn)斗，有力的推動了民族的融合和滿族的進步。人民要前進，民族要發(fā)展，各民族之間就要密切往來，相互學習，共同前進。

第三，滿族人自古就是尚武、務實的品德，漢人則深受四書五經和儒家傳統(tǒng)道德的影響，因此二者相遇時會不可避免的有沖突之初，滿族王朝的統(tǒng)治者一方面不自覺的融入到漢文化的博大精深中去，另一方面又在維護祖制的心理驅動下，竭力保持自己的民族個性。所以說在這樣一種大的環(huán)境中，滿漢文化不斷碰撞、融合。但是，滿族的漢化并不是完全的漢化，而是一種帶有滿族民族特征的向漢文化學習的過程。

第四，滿族的漢化過程，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也可以看作為清朝統(tǒng)治者鞏固統(tǒng)治基礎的過程。清統(tǒng)治者在政治上學習明朝的官制設置，軍事上擴大八旗兵制，文化上尊朱熹理學為正統(tǒng)，以外儒內法的方式治理國家，漸次平定了各級地方叛亂，并在全國范圍內建立了長達兩百六十八年的封建王朝，這與對漢文化的吸收、學習和利用是分不開的。

第六，滿族學習漢文化，總的來說擴大了滿漢統(tǒng)治階級的合作，為清朝的鞏固奠定了基礎。并且促進了以漢族為主體的民族融合，維護了多民族國家的統(tǒng)一。

綜上所述，經過長期的雜居共處，相互學習，互通有無，無論是生產方式、階級結構，還是語言文字和風俗習慣，滿漢之間的一致性愈益增多，原有的差別顯著減少。清中葉后，在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滿族已經發(fā)展到基本上與漢族相等的水平，滿漢民族之間的關系也愈來愈密切?？梢哉f，所謂的“滿族漢化”是滿族、漢族的雙向融合，這種融合促進了兩族的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面的發(fā)展繁榮，是順應時代發(fā)展潮流的。

注釋：

（1）《清世祖實錄》，卷2，奉天府府尹張尚賢疏語。

（2）同上，卷11，河南巡撫羅繡錦疏語。

（3）第一次在1644年（順治元年）見《清世祖實錄》卷12

第二次在1647年（順治四年）見同上，卷30

第三次在1666年（康熙五年）見《清圣祖實錄》，卷20

（4）《清太宗實錄》卷32，頁8下

（5）《清世祖實錄》卷98，頁10下

（6）《清太祖圣武實錄》

（7）趙志忠：《滿學論稿》遼寧民族出版社

（8）趙杰：《現(xiàn)代滿語研究》民族出版社

（9）《清史列傳》，上海中華書局1928年排印本，卷27，頁4下

（10）《論語.為政》

（11）沈潛德：清詩別裁集（卷10），[M]乾隆二十五年刻本

（12）《滿族史研究集》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編

參考文獻：

[1]《清世祖實錄》，卷2，奉天府府尹張尚賢疏語。

[2]同上，卷11，河南巡撫羅繡錦疏語。

[3]第一次在1644年（順治元年）見《清世祖實錄》卷12

第二次在1647年（順治四年）見同上，卷30

第三次在1666年（康熙五年）見《清圣祖實錄》，卷20

[4]《清太宗實錄》卷32

[5]《清世祖實錄》卷98

[6]《清太祖圣武實錄》

[7]趙志忠：《滿學論稿》遼寧民族出版社

[8]趙杰：《現(xiàn)代滿語研究》民族出版社

[9]《清史列傳》，上海中華書局1928年排印本，卷27

[10]《論語.為政》

[11]沈潛德：清詩別裁集（卷10），[M]乾隆二十五年刻本

[12]《滿族史研究集》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編

[13]張豈之：《中國歷史通史》高等教育出版社

[14]趙志忠：《滿學論稿》遼寧民族出版社。

[15]趙杰：《現(xiàn)代滿語研究》，民族出版社。

[16]閻崇年：《滿學研究》，第五輯。

[17]金啟琮：《滿族的歷史與生活——三家子屯調查報告》。

[18]王鐘翰：《滿族歷史與文化》，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