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 屋

□茨 園

牛 屋

□茨 園

牛肉價格越來越高的時候，長安鎮(zhèn)就為農(nóng)民想到了個致富的好門路：養(yǎng)牛。為此，鎮(zhèn)上還專門成立了養(yǎng)牛辦，養(yǎng)牛辦的黃主任三天兩頭兒醉醺醺地下村檢查，誰家不養(yǎng)了，還要視情節(jié)輕重罰款呢。于是，家家戶戶都養(yǎng)了牛。

我們茨園山莊的華東和華北兄弟倆本來就有養(yǎng)牛的念頭，鎮(zhèn)上一提倡，勁兒就更足了。華東心想，要養(yǎng)就養(yǎng)個三五頭。華北聽說了，心也想老大養(yǎng)個三五頭，我還不養(yǎng)個五六頭？

買種牛的款兄弟倆倒不愁，這些年的積蓄，再加上今年夏天往湖北販煙葉掙的錢，足夠了。不過，兄弟倆倒是為牛棚的事兒犯了愁。如今的農(nóng)村，家家戶戶都獨門獨院的，養(yǎng)了牛，半夜里哞哞地叫著耽誤瞌睡倒也罷了，但幾頭牛的屙尿一年到頭總是把院子里弄得臭烘烘、臊嘰嘰的，招蚊子惹蒼蠅，挺讓人煩。

兄弟倆不約而同地想到了父母住的那兩間破房子，這兩間房，破是破些，養(yǎng)牛正合適。不過，爹娘都還活著，在那兩間房里住，一間灶火，一間臥室。

華東華北雖然有想法，但攆父母出去的事兒他們做不出來。若是那樣了，莊里人會咋看？于是，兄弟倆就湊到一起合計。華北說：“哥，咱動員他們外出打工咋樣？”“屁話！”華東說，“咱莊里好多年輕力壯的還不出去呢，你咋動員他們？”其實，華北是想說現(xiàn)在城里街頭有好多攔著人攔著車要錢的老人，爹娘那年紀都適合弄這，但這樣的話他不好意思說。不過，還是華東聰明，想了想說：“反正每月都要給他們錢啊糧的，不如一家分一個老人，這樣，不過是各家每頓多做一碗飯，再說這樣一來，沒準兒就不用給他們錢了?！比A北一想也是，且心想這樣還可以落下個孝敬父母的好名聲呢，也就應承了。

兄弟倆一前一后來到老兩口屋里，把事兒一說，老兩口對兒子養(yǎng)牛的事兒倒是挺支持，不過，騰房子的事卻支吾著不情愿。華北說：“爹，俺接你跟著俺享福呢，你有啥不愿的？”華東也說：“娘，你倆都老了，這樣，不是還有個照顧么？”

爹倒是想跟兩個兒子說“能不能不讓俺倆分開”的話，但話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他怕兒子們往歪處想，所以只是支支吾吾地說：“能不能不這樣？”但見兩個兒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也就看看女人，想看看她啥意思。娘和爹有同樣的想法，不過，她比男人更難以啟唇，也只是說：“我聽你們爹的?！?/p>

老兩口兒滿腹心事，卻又說不出什么原因，也就只好由了兒子安排。于是，爹跟了華東，娘跟了華北。此后，爹一直很寂寞，娘也是。后來，爹實在忍不住了，那一天，聽說兒子請了牛經(jīng)紀在牛棚里給牛交配，也就趕了去。去時，牛經(jīng)紀牽來的兩頭公牛已經(jīng)跟兩頭發(fā)了情的母牛廝混得熟了。場院里，兩頭公牛幾乎是同時騎在了兩頭母牛身上。牛經(jīng)紀和華東華北正嘻嘻笑著“看電影”，爹也就不失時機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你娘需要照顧，我想跟你娘還住在一起。”華東華北不由一愣。愣了一陣子，華東就笑了：“爹，好歹您也快七十歲的人了，咋還有那想法？”華北也笑了：“是呀爹，像你這年齡，那些年輕人才干的事兒就別干了，對身體不好著呢！”

爹的老臉不由一紅，半晌，不由憋出了一句話：“我和你娘不是牛！”

（原載《天池》2014年第7期 江西劉名遠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