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 風(fēng)
夢醫(yī)
□逆 風(fēng)
他最近做了很多的夢。
他夢見自己一個人自由地奔跑在空曠的田野上,藍(lán)天白云,一切都像是童話般的美好。沒有城市的喧囂,少了生意場上無休止的紛爭,他覺得一切都是那樣的自在。
他還夢見過自己七歲的兒子,還有妻子。妻子帶著兒子走在大街上,他走過他們身邊時,他們卻像沒看見他一樣。沒和他打招呼。
他想喊住他們,卻發(fā)覺自己根本叫不出聲音。路的盡頭,有一個男人,一張陌生的面孔,在微笑地看著他的妻子和兒子。他的妻子也微笑著,走向了那個男人。
接著,他看到那個男人,帶著他的妻子和兒子,一起微笑著向他的家走去。他心頭憤憤,不明白怎么會這樣。他一路悄悄跟隨著他們,他很奇怪那個男人居然有他家的鑰匙。男人很熟練地開了他家的門,然后進(jìn)了屋,輕輕地關(guān)上了門。他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他想摸出鑰匙去開門。可有些奇怪,他站在門口,還沒掏出鑰匙,就發(fā)覺門似乎沒關(guān)一樣,他整個人就很輕易地進(jìn)了屋。他看見他們正坐在餐桌前有說有笑地吃著飯。往日他坐的上首的那個位子,居然是坐著那個男人。他還看見了他的岳母,像以前對他那樣朝著那個男人笑。他還看見妻子看向那個男人時眼中的那種柔情和暖意。還有他的兒子,就像在看父親一樣的看著那個男人。
他終于控制不住自己了。他瘋了樣撲向了那個男人。他想狠狠地把那個男人打倒,他要告訴那個男人,他才是這個家真正的男主人。
很奇怪:他的拳頭就像是撲了空一般,絲毫沒把那個男人打倒。那個男人沒事樣端著飯碗,正吃著菜。
他很納悶:他的妻子、兒子、岳母,居然也絲毫沒感覺到他的存在。
他很不解,想,他們這是怎么了。
然后,他抬起頭時,他看到了擺在上首的一張掛著黑框的照片。居然是他的照片。
恍然間,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接著,他醒來了。他看到妻子正流著淚坐在病床邊,一個勁地抽泣著。
剛才是一個夢,但其實也不完全是個夢。他忽然嘆了口氣。
這么些年,他拼搏,他努力,賺下了三套別墅。他開的公司資產(chǎn)數(shù)十億。他有了億萬的家產(chǎn),可他卻無法保證自己是健康的。
也就是在半個月前,他在一場商業(yè)的談判席上突然暈倒了。經(jīng)過醫(yī)院檢查,是癌,已經(jīng)處于晚期了。能存活的概率很小,微乎其微。
他明白,那些家產(chǎn)都是自己這么些年積累下來的。他從來都是拼著命去干的。他從來沒有顧及過自己的身體。他一度想過要放棄,死就死吧,這輩子沒什么遺憾了。
可他在這場夢后,他忽然覺得自己該活下來,好好地活下來。
他看著病床邊美麗的妻子。這是他第三任妻子了,非常漂亮,是這個城市有名的美女。還有兒子,兒子聰明伶俐。
他交代妻子,交代他的秘書,你們?nèi)フ裔t(yī)生,不惜一切代價要把他治好,錢不是問題。什么都不是問題。
這個手術(shù),成功率極低,不到百分之一的成功率。
但他在術(shù)后,卻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并且以超乎尋常的速度恢復(fù)。
給他做手術(shù)的醫(yī)生因此而被奉為“神醫(yī)”。
而他臉上卻很淡定。
他明白,他能活下來,靠的是那個夢,并不一定實現(xiàn)的一個夢。但若自己真的離開了,這個夢毫無疑問就會成為現(xiàn)實。
他的妻子,自他術(shù)后一直很怕看他的眼神。
他的眼神總像看仇人般瞪視著她,令她無比惶恐。
(原載《文學(xué)報》2014年3月31日 湖北韓玉樂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