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讓你來找我

□畫 眉

是誰讓你來找我

□畫 眉

我是一家公司技術(shù)部的部長，下星期我要隨老總到國外洽談合作事宜，因此平時就工作繁忙的我更是忙得連吃飯都覺得多余。

周末，我在公司加班，保安打來電話說有人找我，我問是誰，保安說：“我沒有問出來，這人不僅長得怪，還一個勁兒地沖我們比比畫畫的，好像是個啞巴?！蔽壹泵淼奖０彩遥姷搅四莻€人，就像保安說的，他的長相有些怪異，兩只眼睛不一樣大，鼻子的位置有些偏，嘴的輪廓也很模糊，總之這個人看起來就像是被造物主開了一個玩笑似的。

那人見了我便一把上來拉住我，另一只手則不住地比畫著什么。我覺得這個人很奇怪，心想，現(xiàn)在是與外資公司談判的最后沖刺階段，不能發(fā)生任何差錯，于是我告訴保安馬上把這人趕出去。那個人卻拼命地拉住我不放，眼里流露出焦急的神情。

不知為什么，我對那人的神情竟然有種熟悉的感覺，而且為這種焦急有所觸動，于是我問道：“你認識我嗎？”那人使勁地點點頭，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他自己。我沒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又說：“可是我不認識你！”

那人急得直搖頭，突然他快速地從我衣兜里拿出辦公室的鑰匙，然后撒腿就往我辦公室的方向跑去。天哪，這個人怎么知道我辦公室的鑰匙就放在這個衣兜里？來不及多想，我和保安也追了過去。就見那個人輕車熟路地跑到了我辦公室門口，輕松打開辦公室的大門，然后直接走到我的辦公桌前。

我跟著進了門，大喊一聲：“不準動我的資料！”那人沒理我，迅速從桌面上拿起一個小相框，然后著急地指著照片里面的一個人比畫起來。

這張照片是兩個月前我父親六十大壽時拍的全家福，而那人指的正是我的父親。我忙問：“你認識我父親？”那人點點頭，又用手朝窗戶外面的南方指了指。

我的父親原本和我們住在一起，可今年我和妻子的工作都很忙，沒有人能照顧父親。父親也說一個人沒什么意思，便在半年前主動去了養(yǎng)老院，養(yǎng)老院就在城市的南面。我一般每個周末都去探望父親一次，最近太忙，所以用電話問候代替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你是說我父親出事了？”那人使勁點點頭，我有些慌亂了，立刻收拾好資料，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養(yǎng)老院。

父親正在下棋，看到我來，特別高興。我則著急地問父親身體怎么了？父親笑著說：“我身體挺好啊，除了老毛病高血壓，沒什么不正常的！”我感覺父親的狀態(tài)確實還不錯，便問：“那是您讓人來通知我看您的嗎？”父親笑了：“沒有，有事我直接就給你打電話了！”

我一驚，心想壞了，是不是這里面真有什么圈套？怕父親上火，只是說里面可能有誤會，我現(xiàn)在必須回公司一下，父親一直把我送到大門口，看著父親不舍的表情，我心里特別難受，心想等這次出國回來，一定好好陪陪他。

回到公司，保安告訴我，我剛一走，那個奇怪的人就走了，一切正常。我這才松了口氣，接下來的三天里，那個人每天都要來幾回，都被保安擋住了。

第四天便是出國的日子。一早，我的其他同事陪老總趕往機場，就在我剛從公司大樓里出來時，那個奇怪的人不知從哪鉆了出來，掙脫保安，死死地拉著我往朝南的方向走。

就在剛才，我給父親打了電話，得知父親一切都好。我用力推開那人的手，那人卻猛地躥到了車門前，張開雙臂攔住我不讓我上車，眼里除了焦急，還有一絲絕望。這時保安上來把那個人趕了出去。

那人把我的心情弄得很亂，可我沒有時間再去細想，緊張的談判讓我忙得喘不過氣來。幾天后，談判成功，我才放松下來。我給父親打了一個越洋電話，父親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他說可能是沒休息好，我也沒放在心上。可就在當天晚上，我接到了妻子的電話，說父親下午突然昏迷，到現(xiàn)在也沒有蘇醒，情況危急，醫(yī)生說很可能就在昏迷中離開人世。

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大聲地問妻子：“怎么可能，爸爸不是一直都挺好嗎？”妻子哽咽著說：“其實你出國前去看爸爸時，他那段時間就總頭暈，因為怕你擔心，就沒告訴你！”

我流著淚直奔機場。沒想到的是，一直陰沉的天空下起了大雪，而且越下越大，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我可能再也見不到父親了。我感到焦急，感到絕望，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那個奇怪的人站在車前攔我時，不就是這種心情嗎？

三天后，我才回到自己的城市，我沖進父親的病房時，醫(yī)院已經(jīng)下了幾回病危通知?？匆娢?，病房里的親屬都松了一口氣，默默地走出病房，只剩下我和妻子。

我緊緊握住父親的手，父親的眼睛微微閉著，就像睡著了一樣。妻子哭著說：“爸爸只在今天早上清醒了一回，他一睜眼睛就四處尋找，我就問是不是找你，他點點頭。我又問他有什么想對你說的，他又點點頭，可就說不出來。我趕快找了紙筆，爸爸使勁握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然后又昏迷了。”說著妻子遞給我一張紙，“這就是爸爸想要對你說的話！”

我看著紙上的畫和字，頓時一怔，緊接著我全明白了。我搖著父親的手痛哭：“爸，你醒醒吧，兒子回來陪你了，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陪你說話，陪你下棋！”這時父親好像聽到了我的話，嘴角輕輕動了一下，又重重地握了一下我的手，幾秒鐘后，父親停止了心跳。

父親的那張紙上，大大地畫著一個人的畫像，由于他已經(jīng)沒有多大的力氣，所以這個人畫得有些怪異，兩只眼睛不一樣大，鼻子的位置有些偏，嘴的輪廓也很模糊?？涩F(xiàn)在我懂了，這個人正是我。因為在畫像旁邊，父親歪歪扭扭地寫了三個字：想兒子！

（原載《女人坊》2014年6月下江蘇劉興國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