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收藏界有個叫白明的,人稱“片兒白”,藏有官窯瓷片巨多,還建了博物館。自家跟已故香港大導(dǎo)演李翰祥拐著彎兒沾點親:白明的姑奶奶嫁給了姓馬的,馬家的姑奶奶嫁給了李翰祥的叔叔。1979年李到京拍《火燒圓明園》,專門到白家,說想要淘換點東西。白明的爺爺過去跟許多太監(jiān)有交往,收了不少古董,平時吃飯用的盤子都是乾隆的官窯?!拔母铩苯匐y,大部分砸了,但老話說“船破有底,底破有幫”,存貨還有。白明父親打開樟木箱,整整48件擺了一床。李導(dǎo)演一看,眼睛都綠了,開價1萬外匯券全部拿走,順便搭上窗臺上養(yǎng)花那只雍正年代的清花高足碗。拿到這筆錢,白明攛掇父親買了冰箱、彩電、錄音機三大件,提前進(jìn)小康,心里喜洋洋。4年后,李導(dǎo)演從香港給白明寄來一本雜志,里邊有專版介紹《大導(dǎo)演李翰祥的“小故宮”》。再看配圖,有20多件都是那次買走的,下面標(biāo)價少則幾十萬,多則上百萬港幣。白明有冤無處伸,那天夜里,他一頁一頁燒了這本雜志,發(fā)誓做個研究陶瓷的專家。
30年后的“片兒白”儼然專家,時不時在電視里露臉。他的心態(tài)早已平和。收藏界無冤可言,不冤不樂才是真格的。常在江湖混,誰不被人冤,誰沒冤過人?當(dāng)年翻修平安大街,白明整天去撿瓷片,一件白樞府白釉盤就是那時撿的漏兒。他從民工手里買了半口袋廢瓷片,轉(zhuǎn)身留下這件一破兩半的殘盤子,其他全扔了。倘若給民工們上大課,告訴這盤如何如何珍貴,那就沒了他的份兒。玩收藏就一樂和事,不能天天打算盤。賺了,心里一樂;冤了,嘴上一樂,這才叫玩家。李翰祥去世快20年,那一床寶貝現(xiàn)在值多少,他一點也顧不上了。
提起不冤不樂,不由想到去金色大廳一展了歌喉的大媽們。宋祖英在兩會期間說自己“開了個壞頭”,這話把金色大廳演唱會推上輿論的風(fēng)口浪尖。人人指責(zé)主辦方,害得人花那么多錢跑那么老遠(yuǎn)就為出個風(fēng)頭真是冤。我卻聽到了一位記者的另一番話:“當(dāng)我坐在無錫某社區(qū)街道辦公室里,看著那些去過金色大廳表演的老阿姨們興奮的樣子,我甚至覺得對她們來說,花個兩三萬站在金色大廳的舞臺上表演一次,確實是‘賺到了,‘幸福得不得了?!笨矗阏f冤,他說賺,根本不是一個老師教的算術(shù)課。要讓我來算這個賬,樂了就不冤。
有一種蟲子叫蝙蝠蛾,它的幼蟲在土里過冬時,被一種真菌感染。那真菌長起來,幼蟲就死了。大地變暖,真菌菌絲從死蟲的頭部長出,冒出了地面。人們把菌絲連同蟲尸,小心翼翼地從土里取出清洗干凈,上市了。冬蟲夏草,這名字就有點魔幻,好端端的蟲子變成了草!奇物必有奇效,蟲草的價格飆升到了每克幾百上千元。要讓生物學(xué)家一化驗就慘了,什么碳水化合物、蛋白質(zhì)、脂肪、維生素……都算上還抵不過一只活蟲子。名嘴梁宏達(dá)著文《補品補給冤大頭》,那意思就說的很明白。但我想,如果這玩意既豐富了我們的想象,又增添了健身的信心,還滿足了高品質(zhì)生活的虛榮,“冤”一點又算什么?身上掛滿飾物叮當(dāng)亂晃的就不冤?吃得腦滿腸肥再去拼命瘦身的就不冤?都不冤了,生活中哪來的樂!
6年前過世的肥肥(沈殿霞),一直是香港人的開心果。1978年認(rèn)識年輕俊朗卻家道貧窮的鄭少秋,她用心幫扶他,日久生情成了婚。女兒不足一歲,少秋離開了她,從此成了永遠(yuǎn)的負(fù)心人。肥肥依舊滿臉的笑,甚至沒有瘦一點。1992年她在節(jié)目里采訪前夫,最后問一句:“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對方停了幾秒答:“有。”肥肥心滿意足:“嗯,有過就好。”心里冤屈了這么多年,一笑畫了句號。她冤過了,也樂過了;我們都該學(xué)習(xí)肥肥好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