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波
大哲莊子忘掉了人間一切的是非短長甚至悲歡離合,與天地精神相往還,他得到了真正的超越了世俗概念的快樂——至樂?!爸翗贰?,其實已經(jīng)無關(guān)乎苦樂,是莊子超越了包括“我”在內(nèi)的一切界限,“與天地并生,與萬物為一”的境界。
莊子認為,真正的“逍遙”,來自于適性,萬物各盡其能,各安其分,而不必較量短長。大鵬扶搖而上者九萬里,是一種逍遙,小鳥雖不能如此高遠,然而盡其所能,同樣可以達到快樂。中國古代的思想中,很多概念是相互聯(lián)通的,《中庸》里講“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而莊子所講的適性,同樣是順應(yīng)天性,不要勉力人為??创逃寮抑v“因材施教”就是注意到人人天性之差異,那種整齊劃一的、簡單粗暴的、量化物化的教育和考核方式,從根本上違背人的天性,每一個個體既不能“逍遙”,如何發(fā)揮其主觀能動?只能被動應(yīng)付,不出或難出人才自在情理之中。
世俗的人類總是希望比較賢愚高下,是非短長。然而莊子告訴我們,其實事物的較量只是相對而言,就看你站在什么視角和立場。一棵樹,砍伐下來做家具,搞建筑,對于家具、建筑而言當(dāng)然是“成”,但對于樹木,那就是“毀”。反過來,世俗人對于家具、建筑之“毀”會比較傷感懷戀,其實,對于這些“土、木”的回歸本體,它未必不是一種更普遍意義上的“成”。是非的爭論,終究沒有一個一定的判斷,因為你首先找不到可以給出絕對判斷的人。贊成任何一方的不會公允,反對任何一方的也不會公允,都贊成和都反對的同樣不會公允。是非只能是局限于一時一地一人的暫時性相對概念而已。對之過分堅持,恐會滑向佛家所謂“我執(zhí)”,而那正是煩惱之所從來。
儒家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然而莊子更進一步,通過“以己養(yǎng)養(yǎng)鳥”和“以鳥養(yǎng)養(yǎng)鳥”的對比,警醒世人即使“己所甚欲”,也不一定要“強施于人”,因為那很可能是令人不快的事情。把自己價值觀強制推行到別人頭上的行為,多么類似于“以己養(yǎng)養(yǎng)鳥”的魯侯。能夠參透這種道理,可能在生活中就會避免做出許多世俗看起來重要,其實非常多余而且愚昧的事情。
莊子最為常人所難以理解的,恐怕就是他在老婆死后鼓盆而歌的不可理喻了。當(dāng)今任何極端的行為藝術(shù)家可能都不會有如此有悖人倫的而又富有哲思的行為了。莊子對此有自己的說法:“察其始,而本無生,非徒無生也,非徒無生,而本無形也,非徒無形也,而本無氣,雜乎芒芴之間,變而有氣,氣變而有形,形變而有生,今又變而之死。是相與為春夏秋冬四時行也。人且偃然寢于巨室,而我嗷嗷然隨而哭之,自以為不通乎命,故止也?!睂Υ^程的不同認知,使大哲莊子擺脫了常人的情感糾葛,他根本認為生命就是一個大的無限循環(huán)中的一個偶然的有限的階段,這段描述,雖然沒有明確講到“輪回”這個觀念,但他用“春夏秋冬”四時所作出的譬喻,已然具備了佛教所主張的生命輪回的意味。
責(zé)任編輯 張向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