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1南?！按筠D進”內幕

王宏亮

據新華社2014年7月15日電，中建南項目鉆探作業(yè)于7月15日順利完成。下一步將開展油氣層的綜合評價，并在此基礎上研究制定下階段工作方案。而所謂“中建南項目鉆探作業(yè)”，正是在最近三個月里導致一國騷亂、兩國對峙，三大國博弈的981號鉆井平臺作業(yè)。按照計劃，這個耗資60億元打造的“海上怪獸”將于近日“轉進”海南島。

消息甫出，中國各軍事與新聞論壇一時大嘩——就在5天前，美國參議院剛剛通過412號決議，要求中國將981號鉆井平臺和護航船只撤離南海海域，恢復南海原狀，并敦促中國節(jié)制執(zhí)行東海防空識別區(qū)宣示。中方舉措似乎向外界傳遞出這樣的信號：面對美國的“嚴正警告”和越南的“堅決斗爭”，中國在“罕見”的堅持3個月后，還是選擇了妥協！

的確很不可思議！越方對981平臺作業(yè)的干擾幾乎沒有任何實質性威脅；美方對河內的所謂支持，除了口頭聲援外，恐怕也就是派反潛巡邏機拍幾張照片了；至于日本，他答應為越南制造的大型海警船連一條龍骨都還沒有。在這種情況下，中國有什么理由退縮？

撤離是為了回來

要看清真相，不妨先簡單回顧一下這輪南海危機。2014年5月2日，中國981鉆井平臺在西沙群島毗連區(qū)內開展鉆探活動。此后。越南出動包括武裝船只在內的大批船只及蛙人，非法強力干擾中方作業(yè)。越方現場船只最多時達63艘，沖闖中方警戒區(qū)及公務船累計達2 000艘次。

在此期間，越南爆發(fā)大規(guī)模反華騷亂，使兩國爭端從局部上升到國家層級；同時，菲律賓在仁愛礁方向挑釁；美國則對越方立場表示支持；而正在試圖解禁集體自衛(wèi)權的安倍政府顯然也看到了一個減輕東海方向壓力，并在國內外抹黑中國的機會，不僅高調支持越南，還答應為越南建造千噸級海警船。

應該說，北京對上述局面的出現是有準備的。中越之間在北部灣完成劃界并啟動聯合巡航以來，并未發(fā)生過嚴重海上爭端。但顯然，981號鉆井平臺的作業(yè)位置已經觸及河內自我認定的“核心利益”——越南200海里“專屬經濟區(qū)“內的石油，雙方商量的余地不大。考慮到越方可能采取強硬舉措，中國在短時間內即集結了一支包括海軍艦艇與作戰(zhàn)飛機在內的強大力量來保護981號平臺。同時，中越之間的外交溝通渠道一直暢通。

其實早在6月份，即兩國的準武裝對峙愈演愈烈，且中美日越菲在香格里拉論壇上針鋒相對時，就已傳出消息稱，981號鉆井平臺在完成任務后，預計于8月15日前撤離相關海域，然而這條消息很快就被鋪天蓋地的民族主義情緒淹沒了。按照中方7月15日的說法，該平臺已經完成勘探任務，并發(fā)現油氣顯示，其撤離后中方將根據勘探數據決定下一階段行動。這里需要特別指出，981號平臺的本次作業(yè)屬于勘探作業(yè)，而非開采作業(yè)。其在勘探完成后撤離合乎邏輯。相關部門對勘探數據和下一步開采方案進行研究的同時，已經連續(xù)工作三個月的鉆井平臺也需要回港維護與檢修——981號畢竟還只是中國自行研制的首個深水半潛式鉆井平臺。

因此，河內方面完全不應該高興地太早。一旦研究表明油氣顯示具備商業(yè)開采價值，并存在技術可行性，那么中方的“下階段方案”就很可能是直接投入長期開采，主角不出意外的話還是981。

中國南海戰(zhàn)略轉折點

不過筆者認為，7月15日這個時間點仍然值得商榷。7月15日可能的確是原計劃時間，但在客觀上與美國參議院決議相隔太短，且恰在其后，容易讓外界誤解。此外，越南幾乎肯定會將中方的撤離宣傳成其斗爭的勝利，從而進一步刺激國內民族主義情緒。這實際上為越南提供了非常危險的“成功經驗”——當類似情況再次出現時，在國內洶涌的反華輿論和域外勢力挑唆推動下，越共政權為了自身政治生命考慮，除了比本次危機表現的更強硬外，幾乎沒有別的選擇。

中方在此輪南海危機中的考量也值得玩味。菲律賓5月初為仁愛礁守軍空投補給，中方除了抗議外并沒有采取強制性措施，其之前的一系列強硬警告似乎沒有行動作為支撐。面對外界的質疑，北京應該有所回應。當然，越南不是一塊好啃的骨頭，在中越兩國2 000多年軍事斗爭史上，越南其實不落下風。但海上的情況與熱帶雨林不同，越南不具備對抗中國海空軍的實力，兩國之前的兩次海戰(zhàn)也以越軍敗北收場。更關鍵的是，蘇聯解體后越南失去了強援，美越和日越之間不存在軍事同盟條約，如果中越之間擦槍走火，越南只能孤軍作戰(zhàn)。

對上述現實越方還是比較清醒的?？偫砣顣x勇被媒體問及是否會在爭議海域開戰(zhàn)時說：“越南永遠不會冒這種風險，是否用武力解決，答案是否定的，越南永遠不會首先使用武力，也永遠不會單邊啟動軍事對抗?！痹椒揭虼藳]有出動作戰(zhàn)飛機和艦艇直接加入沖突，這與中方用于保護鉆井平臺強大陣容形成鮮明對比。曾有媒體將阮晉勇評為胡志明后越南最具魄力與戰(zhàn)略思維的領導人，他對美國和日本在南海的圖謀很清楚，越南樂于在美日所謂的支持中為自己謀利，卻絕對不會傻到用自己的家底做賭注為美日火中取栗。阮晉勇在本次反華騷亂中肯定還明白了另外一件事，美國隨時可能利用越南國內政局的變化推翻現政權，對于河內來說，這顯然比中國的幾個海上鉆井平臺要危險得多。

但越南又不得不做出反應。越南年開采石油量達3 000萬噸，其中在中越爭議海域年產油量超過800萬噸，而越南每年的原油出口量也正好約800萬噸。也就是說，越南每年石油出口創(chuàng)匯的70多億美元完全來自對中國油田的非法開采，諷刺的是，每年出口原油中的125萬噸買家竟然是北京。立足于侵占中國的29個島礁，越南已經在南海打下近千口油井，它們均處于靠近越南海岸大陸架的淺層油田，開采成本較低，從這些油井中源源不斷冒出的財富幾乎支撐起越南30%的GDP，這對于改革開放已面臨瓶頸的越南經濟來說可謂生死攸關。

對越南來說，981號鉆井平臺的“入侵”顯然是不可接受的。中方過去很少在所謂“爭議海域”采油，而是單方面希望“擱置爭議，共同開發(fā)”。中方這次的舉措則很可能是改變其整個南海戰(zhàn)略的轉折點與突破口。未來可能出現的情況是，你采你的，我采我的，雙方實控油田犬牙交錯，并各派出武裝力量保護本方作業(yè)。而在未來的勘探、鉆井、開采和軍事對峙、擠壓競賽中，越南顯然不是實力雄厚的中國的對手。

“981海戰(zhàn)”推想

由于越南缺乏軍事盟友，中越海上爭端的實質其實是一個牽涉域外甚至全球戰(zhàn)略博弈的經濟與政治問題，如前所述，越南根本就沒準備打仗。

據媒體報道，中國在危機爆發(fā)之初的5月28日即調派4架戰(zhàn)機飛臨981平臺。撤離前的7月13與14日，中方又派出兩架戰(zhàn)機赴相關空域巡邏，出動的機型則包括殲轟7A戰(zhàn)斗轟炸機、運8J海上巡邏機和空警200預警機?？梢钥闯?，中方同樣不認為會發(fā)生空戰(zhàn)，所派機型主要著眼于對海上對峙情況的監(jiān)控，以及一旦擦槍走火，可以隨時提供空中火力支援。

981號鉆井平臺的作業(yè)點距離中國西沙群島最南端的中建島均17海里，距離越南海岸線133海里。如果擦槍走火，越南空軍幾乎所有型號飛機都可以在20分鐘內飛臨交戰(zhàn)空域。中方的響應速度也差不多，中方相距最近的機場位于永興島，該機場飛行跑道長達2 700米，可以輕松起降包括轟6和伊爾-76在內的中國所有重型飛機。永興島距離中建島也只有178千米，永興島與海南三亞則相距約300千米。當然，中方戰(zhàn)斗機也可以直接從海南起飛赴中建島巡邏，只不過響應速度。留空時間與載彈量會受一定影響。

因此，與菲律賓在仁愛礁和黃巖島的地位不同，越南在本次危機中幾乎沒有地利優(yōu)勢。如果拼硬實力，越南空軍擁有的現代化戰(zhàn)斗機包括14架蘇-27SK/UBK， 以及22架蘇-30MKV。前者不具備對海打擊能力，也很可能不具備多目標攔截能力（俄羅斯未提供升級服務的話）；后者則極具威脅，其不僅空戰(zhàn)能力出色，還可以攜帶超聲速反艦導彈攻擊中方艦艇與鉆井平臺。不容忽視的是，越南空軍還擁有53架蘇-22戰(zhàn)斗轟炸機，該型機雖早已過時，但卻具備超聲速突防能力，并可攜帶反艦導彈。

可以預測，越南空軍不太可能將自己寶貴的先進戰(zhàn)機投入到制空權爭奪中，這種消耗戰(zhàn)無異于自殺。不過，在靠近越南的局部空域，越方還是有機會利用蘇-30MKV與蘇-22的超聲速性能短時間刺穿防線，對中方艦艇、鉆井平臺、中建島，甚至更遠的永興島機場實施突襲。該類作戰(zhàn)方式可以從馬島戰(zhàn)爭中阿根廷空軍的戰(zhàn)術中得到參考。

中方因此有必要在中建、永興兩島，甚至鉆井平臺上部署中近程防空導彈。981號鉆井平臺長114米，寬89米，面積比一個足球場還大，該平臺承重達12.5萬噸，可起降直升機，在其上部署防空導彈及配套的搜索、火控雷達應不成問題。

現代戰(zhàn)爭中，沒有制空權就談不上制海權，因此越南海軍可能起到的作用著實有限。理論上講，越南的2艘“獵豹”級輕型護衛(wèi)艦共裝備16枚射程130千米的“天王星”亞聲速反艦導彈，在港內發(fā)射即可對981鉆井平臺西側的中方護衛(wèi)艦艇構成威脅，然而，中方完全沒必要將作戰(zhàn)艦艇駛進越南海岸130千米內，其在“天王星”射程外就能夠利用本艦火力為鉆井平臺提供保護。另一方面，如果“獵豹”直接將導彈瞄準鉆井平臺，射程又正好差一點，況且“天王星”的突防能力也很一般?！矮C豹”冒險出港的結局則是完全可以想象的，其立即會遭到中國戰(zhàn)斗轟炸機的“群毆”。

越南海軍真正具威脅的是3艘“基洛”636M潛艇。該型艇噪聲極低，考慮到解放軍空基反潛能力相對薄弱，南海艦隊有必要派遣更多的潛艇封鎖越南海軍基地，將越南“基洛”堵死在港口內。同時，由于越南?？哲姺礉撃芰O弱，中國潛艇的行動不會受到太大干擾。越南不僅沒有一架固定翼反潛機，水面艦艇的反潛裝備也還是蘇聯60年代的水品，可以依靠的唯有13架反潛直升機，包括3架卡-25和10架卡-28。前者早已過時，后者雖性能不錯，越南卻缺乏可搭載直升機的水面艦艇，卡-28只能貼著海岸線反潛。

中繼要塞

在本輪南海危機中，我們可以再次看到在南海腹地擁有?？哲娀氐闹匾浴＝ǔ捎琅d島大型機場后，中國在與越南的對峙中明顯更加從容強勢，而在中沙和南沙的情況卻并非如此。永興島機場可供加油機、預警機、電子戰(zhàn)機、重型戰(zhàn)斗機起降，并部署有遠程預警雷達，電子對抗設施，氣象設施，通訊設施等，由于中建島距離永興島只有100多千米，永興島的上述情報資源可以共享給中建島及附近鉆井平臺。而有了永興島的支持，面積只有1.2平方千米的中建島就也可能要塞化，在該島僅需修建一個供殲10級別輕型戰(zhàn)斗機起降的跑道，就能有效提高戰(zhàn)斗機在對越沖突空域的巡邏密度。

中建島、永興島雙機場的另一大價值是可以作為解放軍向中沙與南沙投送武力的中繼基地。一旦中菲之間爆發(fā)沖突，從海南島、永興島起飛的加油機、預警機就可以在從中建島起飛的輕型空優(yōu)戰(zhàn)機護航下，再前出約500千米，從而覆蓋黃巖島和仁愛礁，大幅改善航母部署南海前中方在南沙和中沙的軍事地位。而如果沒有中建島機場，僅憑永興島一個機場的容量，應付越南可能還堪用，但要保證對南沙與中沙的控制，就勉為其難了。

最后想說的是，中國在本次南海危機中的額外收獲可能被大多數人忽略了，美國參議院決議中提到：“敦促中國節(jié)制執(zhí)行東海防空識別區(qū)宣示?！比A盛頓之前不是一再聲稱不承認東海防空識別區(qū)么？

責任編輯：陳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