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峰
“這里長眠著幾代克拉瑪依石油人。克拉瑪依人把這里叫做‘小西湖,我叫她‘西圣地?!壁w天山說。
別人喝著白色的乳汁
他卻喝著黑色的乳汁
別處的墓地是墓地
這里的墓地是圣地
較 真
“不行,絕對不行!必須是‘克拉瑪依油田!如果非要改地名,就請把劇本退給我,我把稿費退給中央電視臺!”
一向與人為善的趙天山,這次卻用毫無商量余地的口吻回應(yīng)吳兆龍。
吳兆龍很為難。
作為中央電視臺國際總公司的制片人,吳兆龍很清楚自己擔綱的、即將開拍的這部《西圣地》要符合媒體的規(guī)則。
他的想法是:將《西圣地》故事發(fā)生的地方——“克拉瑪依油田”隱去,代之以諸如“西部油田”等名稱。
吳兆龍的想法是有道理的:可以避免“CCTV為克拉瑪依做廣告”的嫌疑。
2005年,中國影視業(yè)還沒有“植入式廣告”的稱謂,但如果劇情明確地圍繞“克拉瑪依油田”來進行,那么這部30集的電視連續(xù)劇將成為中國影視史上最大的一個、免費的“植入式廣告”。
《西圣地》劇本的第二編劇林和平也勸趙天山:“何必較這個真兒呢?這并不影響故事情節(jié)呀!”
“和平,你要知道,我是克拉瑪依的兒子??!”
墓 地
“這里長眠著幾代克拉瑪依石油人??死斠廊税堰@里叫做‘小西湖,我叫她‘西圣地?!壁w天山說。
2004年4月,趙天山帶著林和平從北京來到了克拉瑪依。
此前,制片公司將他倆安排在亞運村一幢豪華的別墅中進行劇本創(chuàng)作。但趙天山不同意,他對林和平說:“這里寫不出《西圣地》。要寫,就要到克拉瑪依去寫?!?/p>
一望無際的墳塋,一往深情的目光,加依爾山吹來了暖暖的風。趙天山的思緒再一次飄回了童年時代……
第一次看見老楊頭兒,是在1965年。
奶奶去世了,9歲的趙天山跟著父親在“小西湖”安葬了老人?;爻虝r,解放卡車顛簸著駛過了老楊頭兒的小屋前。
悲傷讓孩子沒有去注意這個守墓人。但在他后來的成長過程中,卻聽說過一些關(guān)于老楊頭兒的事情。
老楊頭兒是自告奮勇去守墓的,組織上給他配了兩條因超齡而退役的軍犬。寂寞了,他會和墓碑上的名字聊聊天兒;天冷了,他會給那些單薄的墳頭培些土;祭日里,他會向那些沒有人來祭祀的墳塋奠杯酒。
這里長眠著的,全都是克拉瑪依人;克拉瑪依人,全都是石油人。
乳 汁
趙天山還沒出月子,就被媽媽抱著,跟著爸爸來到了黑油山腳下的這片戈壁灘。
家住石油新村;放假了瘋跑到油田上爬采油樹;在黑油山挖瀝青當泡泡糖來嚼……
趙天山童年的快樂,沒有離開過石油。
1971年,在克拉瑪依第一中學(xué)初中畢業(yè)之后,趙天山和其他克拉瑪依孩子一樣,被招工了——在運輸處當搬運工。
受延安抗大畢業(yè)的父親的影響,這名尚未成年的搬運工酷愛文學(xué)。1975年,他的散文《奔馳在千里運輸線上》發(fā)表在《新疆日報》文藝副刊上。
幾個月之后,《新疆日報》記者部主任來克拉瑪依找到了趙天山:“想到《新疆日報》當記者嗎?”
“?。?!”這是趙天山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情。
從此,趙天山走上了與文字為伍的道路。
但似乎他命中注定離不開石油。
1975年底,他隨父親調(diào)到遼河油田,在《遼河石油報》繼續(xù)著他的記者生涯。
但他總覺得自己是克拉瑪依人。1983年,他的詩歌《克拉瑪依的兒子》發(fā)表在《青春》詩刊上:“別人的乳汁是白的/我的乳汁是黑的/因為我生長在風沙滾滾/共和國豎起第一座鉆塔的克拉瑪依……”
故 鄉(xiāng)
《克拉瑪依的兒子》發(fā)表之后,在全國引起了不小的反響。遼寧文學(xué)界開始注意這個小伙子。
1983年,趙天山被吸收進遼寧文學(xué)院作家班學(xué)習(xí)。
3年學(xué)習(xí)期滿之后,學(xué)院給了作家班的學(xué)員們3個月的創(chuàng)作假:選擇到最能激發(fā)自己創(chuàng)作靈感的地方去體驗生活。
幾乎所有的學(xué)員都去了南方,除了趙天山——不知為什么,他想回克拉瑪依。
他又一次來到了“小西湖”。
20年過去了,這里的墳塋又增加了很大一片,老楊頭兒也不在了。
突然,《百年孤獨》的作者、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的一句話在他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只要沒有個死去的親人埋在地下,那他就不是這地方的人?!?/p>
“是??!克拉瑪依本沒有人,所以,原本不會是任何人的故鄉(xiāng)。但當這些為祖國獻石油的人們在這里安息之后,克拉瑪依便成了故鄉(xiāng)?!?/p>
那一刻,趙天山知道自己為什么回克拉瑪依了。
從小處說,他最有價值的作品很可能就要誕生在這里;從大處說,他永遠都是克拉瑪依的兒子。
出 爐
1990年,中篇小說《西圣地》發(fā)表在中國最具影響力的文學(xué)刊物《十月》第4期上。
趙天山用詩一般的情境展現(xiàn)了一位把亡魂當作生命來愛的守墓人老楊頭兒的故事,在他身上閃爍著中華民族道德精神的光華。
隨后,各種獎項紛至沓來——第六屆“十月優(yōu)秀文學(xué)獎”、“東北優(yōu)秀文學(xué)獎”、“青年文學(xué)創(chuàng)作獎”……
1999年,中石油、中石化和中海油三大石油公司共同創(chuàng)辦了“中華鐵人文學(xué)獎”。這是我國石油石化行業(yè)最高級別的文學(xué)大獎。
第一屆的獲獎作品,將代表了這個獎項的含金量,所以《西圣地》不出意外地成為了第一屆“中華鐵人文學(xué)獎”的獲獎作品。
緊接著,“《西圣地》作品研討會”在北京召開。梁曉聲、雷達、李國文等著名作家都認為,這部小說可以改編成一部優(yōu)秀的劇本。
要改成劇本,僅僅是守墓人的故事,就滿足不了趙天山的創(chuàng)作渴望了。
他要寫一部史詩,一部克拉瑪依人為了祖國的石油工業(yè)艱苦奮斗、奉獻一切的史詩。這個“西圣地”已經(jīng)不僅僅指“小西湖”了,而是新中國的石油長子——克拉瑪依油田。
此前,趙天山從未創(chuàng)作過劇本,對劇本的一些技術(shù)要求不是很熟悉。于是,他想到了拉林和平“入伙兒”。
林和平是趙天山在遼寧文學(xué)院的同學(xué),有著豐富的劇作經(jīng)驗。當他跟著趙天山來到克拉瑪依,來到“西圣地”之后,他被震撼了:“天山,我終于明白了你為什么一定要在克拉瑪依寫劇本了?!?/p>
當他們寫到第20集時,林和平因事要回一趟北京,他在北京偶遇了吳兆龍。
寒暄之中,吳兆龍?zhí)岢鲆纯催€未完稿的《西圣地》。這一看,吳兆龍的眼睛就拔不出來了,他隨即帶著央視影視部責任編輯杜立飛赴克拉瑪依。
他去了“小西湖”,去了魔鬼城,去了黑油山。最終決定:將劇作《西圣地》定為中央電視臺2005年主旋律重點劇目。
2004年底,這部恢弘的史詩定稿了。2005年4月,電視連續(xù)劇《西圣地》攝制組在克拉瑪依開機。30集的人物對白中,“克拉瑪依”出現(xiàn)了800多次。
心 聲
中央電視臺真有眼光——選定了張豐毅來演男主角楊大水。
趙天山心目中的楊大水就是這種有責任、敢擔當、重信義的石油硬漢的形象。
張豐毅見到趙天山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克拉瑪依有沒有籃球場?”
2005年已經(jīng)49歲的張豐毅是個運動健將,拍戲日程再緊張,他都不能少了運動。
趙天山得意地告訴張豐毅:“那里有全國人均擁有率最高的運動場館數(shù)量?!?/p>
在克拉瑪依4個月的拍攝過程中,張豐毅打遍了克拉瑪依所有的籃球館:“老趙沒吹牛?!?/p>
不只是趙天山,“提到自己的家鄉(xiāng)就得意”甚至“不大瞧得起世界上除克拉瑪依以外所有的城市”是很多克拉瑪依人的通病。
對此,趙天山如此辯護:“我們有理由得意。在一個沒有任何人類生存基本條件的地方,克拉瑪依人創(chuàng)造出了人間奇跡:我們用雙手建設(shè)出了一座現(xiàn)代化的城市,為祖國奉獻出了數(shù)億噸的石油?!?/p>
一段時間里,趙天山和全國眾多觀眾一樣,把頻道鎖定在了CCTV-1。他很喜歡電視連續(xù)劇《西圣地》的片尾曲《望西》。
“一望無際不倦的步履,一往深情跟著你,迎面吹來暖暖地風,走向那多彩的土地……一抹霓虹照亮了眼睛,一片美麗屬于你,當我走進你的夢,我就是你的秘密……”
“這首歌唱出了我的心聲?!彼f?!?/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