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詩歌“五讀教學法”探析—以趙嘏《長安晚秋》為例

王 飛

古典詩歌是中國文學的一朵奇葩，是抒發(fā)作者思想感情的一種重要文學樣式，學好詩歌是進入文學的重要一步。而學好詩歌的關鍵是誦讀。古人云：“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薄叭衷娖叻肿x”，可見誦讀對于品味詩歌情感的重要性。本文以趙嘏的《長安晚秋》為例，嘗試探索古典詩歌的“五讀教學法”。

一、譯讀

所謂譯讀，就是將凝練的詩歌語言通過讀者的想象和加工轉化成通俗的現(xiàn)代散文語言。譯讀是詩歌教學的第一環(huán)節(jié)，它主要解決如何基本讀懂詩歌這個問題。在這一環(huán)節(jié)，需要介紹一些譯讀的基本常識。首先，由凝練的詩歌語言轉化成現(xiàn)代散文語言，需要填充必要的句子成分，如主語、賓語、定語、狀語、過渡語等句子成分；同時，還要注意調整語序，如主謂倒裝、定語后置、賓語前置、狀語后置等；此外，還要注意詞類活用，如名作動、使動用法、意動用法等。

按照譯讀的要求學生就可以將這首《長安晚秋》轉化成通俗的現(xiàn)代散文語言：秋天拂曉時，云霧在天空飄浮著，帶著一片凄涼的寒意。朝廷的宮殿聳立著，像要觸到高高的秋空。殘星幾點懸掛在空中，群雁從塞外飛來。有人倚樓吹著長笛，曲調婉轉哀怨?；h笆旁邊紫艷的菊花，一叢叢似開未開，儀態(tài)十分閑雅靜穆。水面的蓮花凋零，一朵朵花瓣脫落，只留下枯荷敗葉，滿面愁容。家鄉(xiāng)的鱸魚正美，但自己不能回去，卻要像鐘儀那樣戴著南冠，學著楚囚的樣兒羈留他鄉(xiāng)。

譯讀作為詩歌閱讀教學的第一環(huán)節(jié)，是基礎環(huán)節(jié)，能夠培養(yǎng)學生的語言感知能力。通過這一環(huán)節(jié)，學生可以基本讀懂詩歌大意。在這一閱讀環(huán)節(jié)中，教師可以在學生閱讀過程中提出兩個簡單問題：這首詩寫了什么內容？情感基調是什么？同時教師可以提示：抓住關鍵詞。教師可以提供參考答案：這首詩寫了詩人晚秋拂曉登高所見以及由此所生發(fā)的情感，情感基調是凄涼。

二、吟讀

中國傳統(tǒng)教學方法中歷來強調“吟讀”，所謂“一章三回讀，一句十回吟”就是古人常用的讀書教書之道。鑒于目前學生直讀一統(tǒng)天下的局面，教師有必要在“范吟”的引導下有效指導學生學會吟讀，讓學生在吟讀中“懂得文字和語言之間音韻的學問”，讓學生在吟讀中去感悟古詩文的魅力，讓學生在吟讀中體悟到作者的情感美、漢語言的音律美。

吟讀前要讀懂詩歌的情感，因此在這一閱讀教學環(huán)節(jié)所要解決的首要問題就是情感解析。針對這一首詩，筆者認為可以從三個方面進行情感解析：知人論世、分析意象、分析典故。

1.知人論世

《孟子·萬章下》云：“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笨梢?，知人論世是解讀詩歌的一把重要鑰匙。只有知人論世，才能從深層次準確把握詩歌的主題。知人論世，可以分為社會背景和作者個人境遇兩個方面。趙嘏，字承祐，楚州山陽人，年輕時四處游歷，擅長七言律詩。這首詩是詩人居住在長安時所寫。那時長住在長安的人有三類：一是家就在長安；二是在都城為官；三是在長安應考后沒回家，寄居在此，準備明年再考。趙嘏便屬于第三類，他曾屢次落榜，而此詩就是他落榜后寄居在長安時所作。

2.分析意象

所謂意象，就是內在的思想感情內涵（“意”）與外在的客觀物象（“象”）的統(tǒng)一?！兑捉洝氛f：“意者，象也。”《易傳》說：“立象以盡意”。詩的內核在“意”，“意”是無形的。它要通過“象”而獲得有形化。劉熙載《藝概》講：“山之精神寫不出，以煙霞寫之，春之精神寫不出，以草木寫之。故詩無氣象，則精神亦無所寓矣?！边@里的“煙霞”、“草木”使“山之精神”、“春之精神”成為能夠具體可感的客觀形象。

在《長安晚秋》這首詩中，作者主要用了云霧、宮闕、高秋、殘星、大雁、笛聲、籬菊、紅衣（紅色的蓮花瓣）、渚蓮等意象，營造了一種凄清迷蒙的意境，襯托了作者心境的凄涼。在這些意象中，有兩個重要意象絕對不能忽視。其一是“籬菊”，教師可以引導學生思考這樣一個問題：為什么寫的是“籬菊”，而不是“檻菊”、“庭菊”？因為陶淵明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詩句，在這里用“籬笆旁邊的菊花”，表達了作者的退隱之思。其二是“蓮”，教師可以這樣引導學生：寫“蓮”為什么要寫其“愁”，它為什么愁？學生回歸文本，聯(lián)系詩句“紅衣落盡渚蓮愁”，就可以得到答案。寫這個意象的目的是抒發(fā)紅顏易老的感慨。

3.分析典故

用典，也叫“用事”，指在詩歌的語言中直接或間接地援用前人詩文名句、神話傳說、歷史故事等典故，使詩歌的意蘊更加豐富、含蓄、深刻。這首《長安晚秋》運用了張翰“莼鱸之思”和鐘儀“空戴南冠”的典故。

先看“莼鱸之思”：張翰，字季鷹，吳江人。據(jù)《晉書·張翰傳》記載：“張翰在洛，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苑菜莼羹、鱸魚膾，曰：‘人生貴適忘，何能羈宦數(shù)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駕而歸。”張翰回家之后，他本來追隨的齊王很快就敗亡了，“時人皆謂之見機”。也就是說，莼鱸之思，被認為是一個看清形勢的聰明人脫身的借口。秋風渺渺，一個游子思鄉(xiāng)了，一個誤入官場的人覺醒了，他要回家，要讓本性自由舒展，遠離政治斗爭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所以，當我們要表明這樣一種回歸家鄉(xiāng)、回歸自然、回歸本性的選擇的時候，我們還是喜歡這四個字：莼鱸之思。再看“空戴南冠”：戰(zhàn)國時，楚國的伶官鐘儀在戰(zhàn)爭中被鄭國俘虜，獻給了晉國。他為了表示不忘本國，經常帶著南冠（楚國樣式的帽子）。用這兩個典故，抒發(fā)了作者的故園之情和羈旅愁思。

通過以上三個方面的情感解析，我們可以概括這首詩的情感：仕途失意、紅顏易老、羈旅愁思、故園之情、退隱之思。這一閱讀教學環(huán)節(jié)所得到的情感是對“譯讀”教學環(huán)節(jié)所得到的情感基調“凄涼”的具體化和深化，因此在“吟讀”過程中，能更準確領悟作者的情感，能更深刻地體會詩歌的主旨。

三、畫讀

所謂畫讀，就是將詩歌中的景物描寫以繪畫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希臘詩人西摩尼得斯指出：“畫為無聲之詩，詩為有聲之畫。”這句話形象地說明了詩與畫的深刻淵源。音樂可調動人的聽覺引發(fā)想象，繪畫則可調動人的直觀感覺，透過想象，我們可以切身感受到畫家所要描繪的畫意，這種畫意的實質就是詩人在詩中所創(chuàng)造的種種意境之美。這種“畫讀”教學法，不僅能使學生在繪畫美感的潛移默化中，更加深刻地理解詩歌的主題，獲得真善美的藝術享受，而且能增強學生對詩歌藝術手法的感知力。此外，這種方法還能幫助學生解決寫景手法的問題。

在學生繪畫前，教師可以提出這樣一個問題：這首詩歌是如何寫景的？然后教師在學生繪畫過程中以一連串的提問加以啟發(fā)和引導：你的畫面中有哪些景物？詩歌中的所有景物都能畫出來嗎？這些景物是按照什么順序組合起來的？有沒有哪種景物，你畫面上呈現(xiàn)出來的，與詩歌文本呈現(xiàn)出來的不符？學生在經過思考和交流后得出這首詩歌的寫景手法：

第一，選取秋天具有代表性的景物：半開的籬菊、凋謝的紅蓮、寥落的殘星、南歸的雁陣。

第二，多角度描寫景物：A.點面結合：首聯(lián)總覽長安全景是廣；星、雁、笛、樓、菊、蓮是狹。B.遠近結合：星、雁、笛、樓是遠；菊、蓮是近。C.俯仰結合：星、雁、笛、樓是仰視；菊、蓮是俯察。

第三，視聽結合：“殘星幾點”是視覺；“長笛一聲”是聽覺。

第四，動靜結合：“雁橫塞”取動勢；“人倚樓”取靜態(tài)。

這種“畫讀”教法不僅能創(chuàng)設詩歌的意境，而且能沖破傳統(tǒng)詩歌教學模式的束縛，充分體現(xiàn)“寓教于樂”的教學思想，給沉悶的課堂教學吹進一股清新的風。

四、替入式閱讀

所謂“替入式閱讀”，就是讀者暫時忘記自己的身份，將全部身心轉移到文本中來，簡言之，就是讀者與作者的融合，它是共鳴的最高境界。以《長安晚秋》為例，在“替入式閱讀”教學過程中，教師需要引導學生，此刻大家的身份就是詩人趙嘏，一個羈旅者，一個失意者。僅僅這樣還不夠，還需要教師營造一種氛圍。這種氛圍的營造需要教師做兩個工作：背景音樂的感染和教師的誦讀。這樣，學生就能真正參與到教學活動中來，獲得一種原初體驗。

具體實踐如下：選取背景音樂林海的《琵琶語》，曲調凄清婉轉，學生的感情慢慢沉浸在如泣如訴的琵琶聲中，最終沉醉在音樂的意境里而欲罷不能。這時教師朗誦：“秋天拂曉時，云霧在天空漂浮著，帶著一片凄涼的寒意。朝廷的宮闕聳立著，像要觸到高高的秋空。我抬頭仰望，幾點殘星懸掛在空中，群雁從塞外飛來。我的注意力正被眼前景象所吸引，忽聞一聲長笛悠然傳來，覓聲望去，在那遠處高高的樓頭，依稀可見有人背倚欄桿吹奏橫笛，笛聲悠揚哀怨?；h笆旁邊紫艷的菊花，一叢叢似開未開，儀態(tài)十分閑雅靜穆。水面的蓮花凋零，一朵朵花瓣脫落，只留下枯荷敗葉，滿面愁容。家鄉(xiāng)的鱸魚正美，但自己不能歸去，卻要像鐘儀那樣戴著南冠，學著楚囚的樣兒羈留這是非之地。我為什么要在這里呢？為什么？唉……在這里又有什么用呢？不如歸去，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啊……”

文學是語言藝術，音樂是聽覺藝術。但是從藝術的本質上講，一切藝術都是心靈的藝術。音樂具有細致、優(yōu)雅、朦朧之美，而語文的世界是人性的、情感的、審美的世界。詩與歌本是一家，在詩歌教學中，教師讓詩與歌融合起來，引導學生體驗和感受，使其從中受到教育和陶冶，進而產生共鳴。這種閱讀方式，不僅能激發(fā)學生的學習興趣，領悟和揭示文本的意義和生命的意蘊，而且能建構學生的精神世界。這就是語文工具性與人文性相統(tǒng)一的最佳狀態(tài)。

五、比讀

比讀就是比較閱讀，可以橫向比較，也可以縱向比較；可以從內容進行比較，也可以從形式進行比較；可以從情感進行比較，也可以從意境進行比較。比較是學生思維發(fā)展的重要途徑。詩歌的比較閱讀既符合詩詞鑒賞的自身特點，又符合新課改探究學習的理念和構建多元開放性教學內容的要求。

在“比讀”這一教學環(huán)節(jié)，可以將趙嘏的《長安晚秋》和杜甫的《登高》進行多角度的比較。具體從詩歌類型、意象、意境、結構、藝術手法、情感等方面進行。

類型 意象 意境 結構 藝術手法 情感長安晚秋羈旅詩登臨詩云霧殘星冷清孤寂凄涼寂寥觸景生情借景抒情用典悲季節(jié)之秋悲人生之秋登高 羈旅詩登臨詩秋風高天雄渾高遠肅殺凄涼觸景生情情景交融融情于景悲人生之秋悲國家之秋

通過對兩首詩進行比較、對照，我們能夠發(fā)現(xiàn)兩首詩的相同之處、相似之處、相異之處。當然，也能幫助學生鞏固、歸納知識，提高鑒賞能力，實現(xiàn)知識之間的遷移。同時，可以進一步培養(yǎng)學生的詩歌閱讀能力，豐富學生的審美情趣。

《高中語文課程標準》規(guī)定制定課程目標的指導思想是突出學生的自主發(fā)展，重視母語教育的精神哺育功能。注重語文應用、審美與探究能力的培養(yǎng)，促進學生均衡而有個性地發(fā)展。指出“語文具有重要的審美教育功能，高中語文課程應關注學生情感的發(fā)展，讓學生受到美的熏陶，培養(yǎng)自覺的審美意識和高尚的審美情趣，培養(yǎng)審美感知和審美創(chuàng)造的能力”。譯讀、吟讀、畫讀、替入式閱讀、比讀五種閱讀方法，由淺入深，由表及里，層層深入，涉及詩歌的內容、語言、意象、意境、情感、結構、藝術手法等方面。這五種閱讀教學法，具有互動性、參與性、體驗性的特點，符合《高中語文課程標準》“以學生為主體”、“以學生為本”的要求。此外“五讀教學法”，不僅能提高學生的人文審美意蘊和情感內涵，提高學生的感知能力和審美能力，而且可以幫助學生完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