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親愛的文妹:
昨晚冒雨曾寄你一信,因為要自己去寄才放心,所以一雙括括(呱呱)叫的紗鞋,弄得一塌糊涂了!但只要你能收到那封信(第二號),卻也值得!
今日過江去見舅舅 (中共湖北黨組織領導——編者注),一到漢口江邊(外國地界,如上海之外灘,有公園),江水沒了公園,甚至漲至近江的房腳,除公園與馬路交界處筑起臨時土堤以外,又到處擺水車,以吸溝水,而行人之愿上碼頭者,則須走很長的跳板 (如錢塘江兩岸的)。一到武昌漢陽門一帶,則尚有水漬可尋,穿鞋子尚不能走路,據聞這均是長江水漲之故。
舅舅已見到,舅母也已拜見,他們咸愿我留此,我實委決不下:“留”“歸”均有利弊!但無論如何,再過六七天再看罷!且此后是否如此的方便寫信給你,亦是問題(因為明日我擬搬往舅舅家去?。?,請你不可性急!你仍可來信如常,且須多寫給我?。ㄈ鐖蛐皱X已還來,可寄一百或一百五十給舅母,地址,如我留給你的。)
我的心愛!我跑了一天,趁此刻空閑,才給妹妹寫信,或者此刻妹妹亦在那兒寫信,亦可未知!但是我倆的信,不能放在電線中傳送,總覺得遲緩!真是憾事!
妹妹!我倆別了也不過四五日(到寫信時為止),我總覺得好似隔了很久的樣子,別后思量,才愈覺得聚首時之樂,聚首時一舉一動之可貴。妹妹照現(xiàn)在的情形,連我自己也莫名其妙,但總很不自然似的,說出來,他人聞之,也許可笑!但一笑何能了之呢?!他們哪里懂得呢?
妹妹!你寫來的信此刻還只收到一封,寫得很自然,很好!很能表現(xiàn)我愛的天真和聰敏!但別字太多(如尤其的“尤”字,寫成“又”字),總是妹妹少看書報的緣故,妹妹!你以為對不對!不是“瞎——話”嗎?!
妹妹,時候遲了,不寫了,下次再告訴你吧!愿我愛精神身體兩愉快?。?!
你愛接吻
母弟及堯、石兄等均此問候
八月十四日 漢寓
王一飛(1898—1928),浙江省上虞縣人,1920年加入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1922年轉入中國共產黨。1926年2月6日,與中共江浙區(qū)委機關人員陸綴雯結婚?;楹蟛坏絻蓚€月,受黨組織派遣,赴漢口、長沙等地工作。8月到達武漢。此時正是國共合作的大革命高潮時期,北伐軍已占領長沙,正向湖北推進。為阻止北伐軍北上,吳佩孚親率部隊南下武漢督戰(zhàn),武漢的局勢日趨緊張,在武漢的中共黨組織也在開展秘密工作。
王一飛到達漢口后。立即與黨組織取得聯(lián)系,開始從事秘密工作。他心中惦念著妻子,經常給她寫信,告知自己的行蹤近況。這是1926年8月14日王一飛在漢口寓所寫給妻子的信。
由于革命活動的秘密性,有些話王一飛不能在信里講得太直白,但他還是婉轉地敘述了自己到達武漢后的活動及所見所聞。信中那一聲聲“妹妹”,深情表達了對妻子的思念:分別不過四五日,卻似隔了很久的樣子。在這封信中,王一飛還指出妻子來信中錯別字太多,委婉地勸告她要多看書,增長知識。作為妻子,讀信至此,心中當有溫暖的感覺。王一飛與妻子新婚燕爾,但為了革命,毅然舍棄了相擁相守的甜蜜,天各一方,奔波勞碌,兩人只能通過寫信互訴相思之苦。在今天,我們重讀此信,等于上了一堂生動的紅色愛情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