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男
從真正意識到自己愛好文學和寫作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了。這看似單薄的日子,對于我而言卻意味著截止到目前的人生,有一半的時間都在這條道上走來走去。在我看來,自己一開始的寫作,其實只是停留在發(fā)表后的喜悅上,而那份喜歡潛在的寫作意識其實一直未曾被喚醒。但不論怎么說,那種在公開刊物發(fā)表文章后的喜悅和激動,卻是激勵自己后來一直堅持創(chuàng)造的一個主因。
隨著寫作的年限越長,似乎對文學和寫作有了一些新的認知和感悟,而這種認知和感悟仿佛是對自己所經(jīng)歷的一些過往的發(fā)現(xiàn),仿佛領(lǐng)悟一朵花開所解釋的心事。
一個人的愛好總是和他的童年和后期的生活環(huán)境有著分不開的聯(lián)系,比如我。總忘不了,過去父母親工作的艱辛,而且往往是在正常八小時工作以外,還兼職做著其他的工作,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改善我們的家庭經(jīng)濟狀況。事實是,后來也因為他們的勤勞和精打細算,讓我和哥哥基本和周圍小朋友過著一樣的快樂生活。但是在我五歲到七歲這段時間,所發(fā)生和經(jīng)歷的許多往事,總是會時??M繞在我的生活和生命里,而且在長大的許多瞬間,讓我常常產(chǎn)生恍然如昨的感覺。許多時候,我走在路上,走著走著,就覺得自己是回到了過去,走在童年的路上,突然看見今天的一切依然是那么稀奇、意外。而那些往事這么重要,其實不是后來發(fā)生的事情都不重要了,只是因為它是年幼簡單經(jīng)歷中,十分清晰的一段,最潔凈、最像水晶遇到陽光那般的透明,我可以很明白的知道,自己和其他小朋友過的日子不一樣。
我們家當時沒條件讓我去托兒所或幼兒園,所以我多數(shù)時候是跟著哥哥和周圍同齡的小朋友在鄉(xiāng)村野外爬山、摘野果渡過的。這也許是我今天仍然執(zhí)著于大自然的浪漫、自由和博大的一個小源泉。那時我們最愛去安寧附近的小沙河村,村里有一股水流經(jīng)我們昆鋼的沙河橋,上游水很干凈,我們走累了就直接用手捧著喝、或是把嘴巴直接貼在水面喝;中游有一個大水塘,水質(zhì)清澈極了,我和哥哥他們都是穿著汗衫、襯褲就跳下去玩了,玩夠了就爬到旁邊的草地上趴著,一邊烤太陽、一邊吃從地里偷摘的青蠶豆,順便把濕汗衫、襯褲曬干,再套上外衣、外褲就回家了。走到下游,看見夕陽陪著靜靜流著的小河水,覺得依依不舍,真想跳下去,永遠躺在小河里,和她們一樣清澈、干凈、快樂。那些長在清水河里的長長的青苔絲,我總幻想著能把她們做成漂亮的衣服披在我的身上。事實是,那時我真的摘了很多,把她們敷在大腿上,那種涼絲絲的涼,還有綠茵茵的苔絲爬在白白的小腿上的意境,很是喜歡,像初戀那樣簡單又心跳的喜歡一個男孩子?;丶业穆飞?,有一片又一片的田野和藍天,田埂邊上有著無數(shù)紫色、粉色的野花,每次我都要摘一大把拿在手上,因為我認為它們在我手上也會一直美麗著、一直活著。但是,這些花,最后都枯萎了,她的美隨之也沒了,我不懂她們在離開根的那一刻,就意味著一種結(jié)束,在我手上所展示的不過是心碎后的空身子。然后,我隨手把它們?nèi)栽诼愤叄膊挥X得可惜,又高高興興地回家了。我想,當時的我是不懂得什么叫做存在的,更不要說去領(lǐng)悟一種憐惜和存在。到今天,我從來不忍心采摘任何一朵這樣的花兒。我知道,我和她們是相通的,我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一種傳奇,一種相遇,一種彼此的領(lǐng)悟以及和諧共處。
這些美好的經(jīng)歷,過往的多少年,我不知道那其實就是一首很美很美的詩,已經(jīng)悄悄潛入我的意識中,是有關(guān)我后來創(chuàng)作的一片片會發(fā)酵的菌絲,深深地埋在我的身體里沉睡著。當我心的空間已經(jīng)裝不下她們的時候,她們便瘋狂地破心而出,由不得我同意與否就變成了一棵詩的種子。這種感覺,把我整個身心裝得滿滿的,以至于總想表達,總想淋漓盡致的釋放真正的內(nèi)心和一個我。但是這么多年,卻始終沒有能夠十分恰當又十分樸素的語言可以做到這些事情。這種感覺讓我時常產(chǎn)生書寫的沖動和激情,試圖通過這種途徑來卸載自我,從而保持一種輕松。于是我有時會對著寫作稿紙或是電腦的空白文檔,一下午的發(fā)呆和焦躁,一下午不間斷的喝茶,一下午毫無收獲。在這樣的時候,總是令人懊惱和頹廢的,我選擇讀書,試著把自己放進這些書里,揚棄自我,最后又回歸自我。這期間似乎看見了一種光明,然后又認認真真地選擇活在這個世界上。這些情緒隨著時間的推移,最終腐爛后落在心上,意外的變成了營養(yǎng),滋養(yǎng)和培植著那些詩意的種子。然后我一直等著陽光和空氣,在天地日月精華都合適的時候,那一個個文字便大口大口呼吸,奇跡般的鮮活過來,我趁機把她們?nèi)空堖M我的世界,讓她們隨著性情翩翩飛舞,或是塵埃落定,總之是隨她們想要的任何姿態(tài),因為我相信她們一定會是很美的。這樣的過程便復原或是翻譯了我曾經(jīng)在生活中所經(jīng)歷的一幅幅畫面,一個個場景,變成了一首詩,或是一篇散文。
在經(jīng)歷了浪漫和自由至極的幼年后,我開始和其他小朋友一樣走進學校開始接受正式的學校教育,因此我勉強覺得自己和別人是一樣的。但注冊時,老師讓用阿拉伯數(shù)字從一寫到十,其他同學不僅很快寫出,還會做簡單的算數(shù)題。而我寫不出來也不會做題,我還是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我那時就覺得特別難受,但我知道那不是自卑,而且過了這么幾十年,真的我已經(jīng)忘記了當時的感覺。反正那種感覺也沒有激勵我在后期的學習中更發(fā)奮的去讀書和愛好什么。就這些前提,原來不應該造就今天愛好文學的我的,我一直這么認為。在類似自卑、自強、自覺,一種模糊的自省中,我的學習一直保持中下水平到了四年級末。五年級時,我12歲了,我們班換了一個班主任,教語文的,特嚴厲。但因為她的出現(xiàn),卻又改寫了我后來的人生,讓我一直在文學的道路上駐足或是前進,一路總有花香撲鼻。記得有一次的語文作業(yè)是續(xù)寫《漁夫的故事》的結(jié)尾,我回家后其實是抓破頭皮,實在寫不出來什么內(nèi)容,加上又貪玩,于是就簡單的寫了一段文字上去,結(jié)尾打了一串省略號。沒有想到,后來班主任點評時說,文章的結(jié)尾好在讓人有無限遐想的空間,是全班最好、最高分的作文。我臉紅了,很害羞,低著頭、雙手搓著,但心里是甜蜜的,突然覺得自己竟然可以這么優(yōu)秀。自此后,我有意識地愛上了語文,有意識地把生活與文學連接在一起,在現(xiàn)實中刻意營造著美好。后來,直到高中畢業(yè),我的語文成績都始終強于其他任何學科,但悲哀的是我并沒有按照自己的意愿在高中分班時讀文科,而是選了自己的弱項讀了理科。在理科班時,卻一天抱著歷史、政治的教材及各類文學書籍做著人生夢。夢醒的結(jié)局是,高考落榜,按照父母的意愿讀了技工學校。那時,極其不情愿,極其生氣。因為我愛大學,是我人生尊貴的“象牙塔”,是美好和實現(xiàn)美好的圣地。直到今天,我也不知,當初走上這條路是對還是錯。但最現(xiàn)實的是,我的生活一直都很有保障,讓我還有點余地愛好文學,有錢買書,有錢參加各種文學培訓和研討班,甚至是到喜歡的地方游走,尋找一個不曾擁有、卻真實存在的世界。也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始終堅持著寫作。而當工作和生活兩條線,在所有的日子都能夠毫無沖突的平行、交叉或是重合時,一切都那么和諧寧靜。
是為著美好,還是為著生命?事實上很多事情都無解,只是因為在這個過程中,我竭盡所能的釋放著能量,進行著一種明白干凈的翻譯、一種純粹的向往。由此,我能每天都看見新鮮的花兒、新鮮的心情,這種美麗一直引領(lǐng)著我朝前,讓我時常顫抖不已。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