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膩色迦的年代

余太山

內(nèi)陸歐亞史

迦膩色迦的年代

余太山

毫無疑問，有關(guān)迦膩色迦年代的主要證據(jù)便是貴霜王朝，特別是屬於迦膩色迦本人及其繼承者治期的銘文。

1.傳世以所謂“迦膩色迦紀元”紀年的貴霜銘文有200多篇。［1］在可以歸屬Kanika的銘文中，與我們的討論有關(guān)者有63篇。［2］其中，有王名又有紀年數(shù)者27篇：

1(170)*, 2(10), 3(13), 3(14), 4(17), 4(18), 5(19), 5(21), 5(23),5(24), 7(29), 8(30), 9(34), 10(35), 10(36), 11(178)*, 11(179)*,12(39), 14(40), 16(43), 17(45), 18(180)*, 20(51), 20(182)*, 23(57),31(187)*, 41(194)*

其餘爲(wèi)無王名有紀年數(shù)者：

3(11), 3(12), 4(15), 4(16), 4(171)*, 5(20), 5(22), 5(25), 5(26),5(172)*, 6(27), 6(28), 7(173)*, 8(31), 8(32), 9(33), 9(174)*, 9(175)*,9(176)*, 11(37), 11(177)*, 12(38), 15(41), 16(42), 17(44), 18(46),18(47), 18(181)*, 19(48), 20(49), 20(50), 20(52), 21(53), 22(54),22(55), 22(56)

若將兩者合併，則爲(wèi)：

1 (170)*, 2(10), 3(11), 3(12), 3 (13), 3 (14), 4(15), 4(16), 4 (17),4(18), 4(171)*, 5(19), 5(20), 5(21), 5(22), 5(23), 5(24), 5(25), 5(26),5(172)*, 6(27), 6(28), 7(29), 7(173)*, 8(30), 8(31), 8(32), 9(33),9(34), 9(174)*, 9(175)* 9(176)*, 10(35), 10(36), 11(37), 11(177)*,11(178)*, 11(179)*, 12(38), 12(39), 14(40), 15(41), 16(42), 16(43),17(44), 17(45), 18(46), 18(47), 18(180)*, 18(181)*, 19(48), 20(49),20(50), 20(51), 20(52), 20(182)*, 21(53), 22(54), 22(55), 22(56),23(57), 31(187)*, 41(194)*

其紀年數(shù)且可精簡爲(wèi)：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4, 15, 16, 17, 18, 19, 20, 21,22, 23, 31, 41 或 1—12, 14—23, 31, 41。

據(jù)此，可以得到以下印象：

A 迦膩色迦可能開創(chuàng)了一個紀元，姑稱之爲(wèi)“迦膩色迦紀元”。

B 銘文最遲的紀年數(shù)是41年，似乎迦膩色迦至少在位41年。但41年的銘文稱：“Kanika，Vājhekа之子”。而據(jù)臘跋闥柯銘文，Kanika一世應(yīng)爲(wèi) Vima Kadphises之子。［3］因此。這篇年代爲(wèi)41年銘文可能屬於迦膩色迦二世。至於這位迦膩色迦二世之父Vājhekа，應(yīng)該就是下文要提及的Vāsikа。

2.按照所謂迦膩色迦紀元的紀年數(shù)，迦膩色迦之後的貴霜王應(yīng)爲(wèi) Vāsikа。在可以歸屬 Vāsikа的銘文中，與我們的討論有關(guān)者有6篇。［4］其中，有王名又有紀年數(shù)者3篇：

22(58), 24(59), 28(62)

其餘爲(wèi)無王名有紀年數(shù)者：

25 (60), 26(61), 28(63)

若將兩者合併則爲(wèi)：

22(58), 24(59), 25 (60), 26(61), 28(62), 28(63)

其紀年數(shù)且可精簡爲(wèi)：

22, 24—26, 28.

其一，如果迦膩色迦在位最少31年，至少在所謂迦膩色迦紀元22—28年，則 Vāsikа和迦膩色迦同時在位，亦即兩者一度聯(lián)合統(tǒng)治。當(dāng)然也可能是貴霜王國處於分治狀態(tài)。

28(64), 28(65), 28(68), 29(69), 29(70), 31(71), 31(73), 33(76),33(78), 35(82), 36(83), 38(84), 39(85), 40(87), 45(89), 47(94),48(108), 48(109), 50(113), 50(114), 50(115), 51(117), 53(120),58(123), 60(124), 62(126), 4≈30(189)*, 34(190)*, 51(197)*

其餘爲(wèi)無王名有紀年數(shù)者：

31(72), 32(74), 32(75), 33(77), 35(79), 35(80), 35(81), 40(86),42(88), 45(90), 46(91), 47(92), 47(93), 47(95), 47(96), 47(97),47(98), 47 (99/100), 47(101), 47(102), 49(110), 50(111), 50(112),51(116), 52(118), 52(119), 54(121), 57(122), 62(125), 39(191),40(192), 40(193), 48(196), 61(198)

若將兩者合併，則爲(wèi)：

28(64), 28(65), 28(68), 29(69), 29(70), 31(71), 31(72), 31(73),32(74), 32(75), 33(76), 33(77), 33(78), 34(190)*, 35(79), 35(80),35(81), 35(82), 36(83), 38(84), 39(85), 39(191), 40(86), 40(87),40(192), 40(193), 42(88), 45(89), 45(90), 46(91), 47(92), 47(93),47(94), 47(95), 47(96), 47(97), 47(98), 47 (99/100), 47(101),47(102), 48(108), 48(109), 48(196), 49(110), 50(111), 50(112),50(113), 50(114), 50(115), 51(116), 51(117), 51(197)*, 52(118),52(119), 53(120), 54(121), 57(122), 58(123), 60(124), 61(198)62(125), 62(126), 4≈30(189)*

其紀年數(shù)且可精簡爲(wèi)：

28, 29, 31, 32, 33, 34, 35, 36, 38, 39, 40, 42, 45, 46, 47, 48, 49,50, 51, 52, 53, 54, 57, 58, 60, 61, 62 或 28—29, 31—36, 38—40, 42,45—54, 57—58, 60—62

其二，其年代在所謂迦膩色迦紀元百年之後：其銘文的紀年省去了百位數(shù)。

67/64(127), 74(132), 80(136), 83(139), 84(141), 87(147),93(153), 98(156), 170(159)

無王名有紀年者：

68(199)*, 70(200)*, 70(201)*, 71(128), 72(129), 74(130), 74(131), 75(133), 75(133), 76(202)*, 79(134), 80(135), 80(203)*,80(204)*, 81(137), 81(205)*, 82(138), 82(206)*, 83(140), 83(207)*,84(142), 85(143), 86(144), 86(145), 87(146), 89(208)*, 89(209)*,90(148), 91(149), 91(210)*, 92(150), 92(151), 93(152), 95(154),97(155), 98(157), 122(211)

若將兩者合併，則爲(wèi)：

67/64(127), 68(199)*, 70(200)*, 70(201)*, 71(128), 72(129),74(130), 74 (131), 74(132), 75(133), 75(133), 76(202)*, 79(134),80(135), 80(136), 80(203)*, 80(204)*, 81(137), 81(205)*, 82(138),82(206)*, 83(139), 83(140), 83(207)*, 84(141), 84(142), 85(143),86(144), 86(145), 87(146), 87(147), 89(208)*, 89(209)*, 90(148),91(149), 91(210)*, 92(150), 92(151), 93(152), 93(153), 95(154),97(155), 98(156), 98(157), 122(211), 170(159)

其紀年數(shù)且可精簡爲(wèi)：

67, 68, 70, 71, 72, 74, 75, 76,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89, 90, 91, 92, 93, 95, 97, 98 或 67—68, 70—72, 74—76, 79—87,89—93, 95, 97, 98

據(jù)此，至少所謂迦膩色迦紀元第64/67—98年Vāsudevа在位。年代爲(wèi)122年的銘文不見王名，不屬於Vāsudevа也未可知。至於170 年的銘文則可以歸屬於 Vāsudevа二世。［8］

5.除了以上諸銘文外，尚有3篇屬於Vājheskа的銘文。［9］其中，有王名有紀年數(shù)者1篇：20（No. 183）*；無王名有紀年數(shù)者2篇：20（No. 184）*、28（No. 185）*。若將“有王名又有紀年數(shù)”者與“無王名有紀年數(shù)”者合併，則爲(wèi) ：20（No. 183）、20（No. 184）、28（No.185），其紀年數(shù)且可精簡爲(wèi)：20、28。據(jù)此，可知這位Vājheska在所謂迦膩色迦紀元20—28年在位。

今案：Vājheskа似乎可以和Vāsiskа勘同。一則名字相類，二則年代重疊。果然，則Vāsiskа在位應(yīng)在所謂迦膩色迦紀元百年之後，亦即20—28年省去了百位數(shù)：所謂迦膩色迦紀元第120—128年。

這樣，根據(jù)銘文，我們可以得出迦膩色迦以降貴霜王系如下（按所謂迦膩色迦紀元年份排列）：

今案：指迦膩色迦開創(chuàng)了一個新的紀元僅僅是一種可能性。迦膩色迦很可能沒有創(chuàng)建新的紀元，而是沿用其父親曾經(jīng)採用的紀元。

1.已知迦膩色迦之前的貴霜諸王，丘就卻和閻膏珍，均曾採用元年爲(wèi)公元前58年的所謂超日紀元（Vikrama era）紀年。［10］閻膏珍的銘文不僅採用過所謂超日紀元，還曾採用元年爲(wèi)公元前170年的所謂Eucratides紀元紀年。［11］既然Rabatak銘文明載迦膩色迦係閻膏珍之子，就應(yīng)該承認：迦膩色迦作爲(wèi)閻膏珍的繼承者，非?？赡芾^續(xù)沿用其父親，亦即閻膏珍曾經(jīng)採用的紀元。

2.迦膩色迦以下貴霜列王沿用同一紀元至少98年，也表明貴霜諸王並沒有登基必須改元的意識或習(xí)慣。Vāsudevа一世之後，所謂迦膩色迦紀元很可能又被連續(xù)使用了半世紀。［12］這同樣是貴霜王並不因王位更替而改元的證據(jù)。

3.迦膩色迦之父閻膏珍的年代爲(wèi)187年的Khalatse銘文，按所謂超日紀元（元年爲(wèi)前58年）計算，絕對年代爲(wèi)公元129年。而同屬於閻膏珍的年代爲(wèi)299年的Surkh Kotal銘文按所謂Eucratides紀元（元年爲(wèi)前170年）計算，其絕對年代也是公元129年。［13］既然迦膩色迦是閻膏珍的繼承人，這公元129年應(yīng)該就是迦膩色迦即位年代之上限。

4.如果迦膩色迦紀元就是所謂超日紀元，按這一紀元紀年的銘文之年數(shù)顯然是省去了百位數(shù)2。換言之，所謂迦膩色迦紀元第1年應(yīng)即所謂超日紀元第201年。而如果迦膩色迦紀元就是所謂Eucratides紀元，按這一紀元紀年的銘文之年數(shù)顯然是省去了百位數(shù)3。換言之，所謂迦膩色迦紀元第1年應(yīng)即所謂Eucratides紀元第301年。不言而喻，無論是所謂超日紀元201年（公元143年）還是所謂Eucratides紀元第301年（公元131年）都未必是迦膩色迦即位之元年，而祇能視爲(wèi)迦膩色迦即位之年的下限。

6.如果迦膩色迦紀元就是所謂超日紀元，Vāsudevа一世之後貴霜列王的銘文紀年都省去了百位數(shù)3。而如果迦膩色迦紀元就是所謂Eucratides紀元，Vāsudevа一世之後貴霜列王的銘文紀年都省去了百位數(shù)4。換言之，迦膩色迦的創(chuàng)新僅限於沿用舊紀元時省略其百位數(shù)。

要之，迦膩色迦並未新創(chuàng)紀元，所謂迦膩色迦紀元不過是迦膩色迦自其父親繼承的所謂超日紀元或所謂Eucratides紀元，迦膩色迦祇是在紀年時省去了百位數(shù)2或3。所謂迦膩色迦紀元的元年是公元143年或131年。這一年未必是迦膩色迦即位之年。既然傳世迦膩色迦的銘文最小紀年數(shù)是1，公元143年或131年應(yīng)爲(wèi)其即位年代之下限。而如前述，其上限應(yīng)爲(wèi)公元129年，亦即其父閻膏珍銘文最遲的年份。

迦膩色迦即位之年落在公元129—143年或129—131年之間，這一結(jié)論似乎經(jīng)得起各種資料的檢驗。

一、錢幣

3.Vāsudevа的錢幣數(shù)量不少，類型豐富，出土範圍大。不無理由懷疑這些錢幣並不屬同一位Vāsudevа，也就是說其中若干也許屬於另一個Vāsudevа（二世），甚至可能存在Vāsudevа三世。而提及Vāsu的錢幣的出現(xiàn)使問題更趨複雜。這一切要得到明確結(jié)論尚有待更新證據(jù)的發(fā)現(xiàn)。［16］

4.從貝格拉姆（Begrām）到Bengal發(fā)現(xiàn)了大量錢幣，其中有王名爲(wèi)Kaneshko者，一說可能屬於三世。［17］而前述提及Vāsu 的錢幣一說可能屬於 Vāsudevа三世。［18］

二、遺址

1.迦膩色迦在時間上和閻膏珍緊密相連，而且確實是後者的繼承者。這一點因坦叉始羅（Taxila）遺址出土的兩者錢幣所處地層的關(guān)係而幾乎沒有疑問。［20］質(zhì)言之，坦叉始羅遺址的考古學(xué)證據(jù)對於判定迦膩色迦年代最重要的貢獻在於排除了迦膩色迦年代先於丘就卻、閻膏珍一組貴霜統(tǒng)治者的可能性。

2.貝格拉姆的考古發(fā)掘展示了遺址的三個地層。貝格拉姆I的年代早於迦膩色伽，其中可見丘就卻和閻膏珍的錢幣與印度—希臘、印度—斯基泰、印度—帕提亞君主們的錢幣混合在一起。貝格拉姆II則包括了迦膩色迦、Huvika 以及 Vāsudevа的錢幣。［21］這同樣清楚地說明迦膩色迦的年代不可能早於閻膏珍。貝格拉姆III則是一個廢墟，其中出土了8枚劣質(zhì)的Vāsudevа的錢幣。

今案：坦叉始羅遺址的發(fā)掘排除了若干迦膩色迦年代說成立的可能性，譬如公元前58年說等因此無人信從。而依據(jù)銘文所推出的迦膩色迦和丘就卻、閻膏珍之間的關(guān)係，以及依據(jù)銘文紀年列出的迦膩色迦及其繼承人的次序，與貝格拉姆遺址考古發(fā)掘的結(jié)果也是可以協(xié)調(diào)的。

三、中國史料

1.《後漢書·西域傳》稱該傳所傳西域事情“皆安帝末班勇所記”。既然傳文未及迦膩色迦，說明迦膩色迦即位應(yīng)遲於安帝末年（公元125年）。又，傳文沒有提及閻膏珍之死，似乎說明閻膏珍可能去位於125年之後。

2.據(jù)《三國志·魏書·明帝紀》，太和三年（公元229年），十二月“癸卯，大月氏王波調(diào)遣使奉獻，以調(diào)爲(wèi)親魏大月氏王”?！度龂尽の簳跬桴r卑東夷傳》也提到朝魏西域諸國中有月氏。又，《魏略·西戎傳》所謂“罽賓國、大夏國、高附國、天竺國，皆幷屬大月氏”，似表明在傳文描述的時代，吐火羅斯坦、喀布爾河流域、印度河流域均役屬貴霜王國。

3.據(jù)《後漢書·西域傳》，“安帝元初中（公元114—119年），疏勒王安國以舅臣磐有罪，徙於月氏，月氏王親愛之”。後安國死，無子，“月氏乃遣兵送還疏勒”。另一方面，《大唐西域記》卷一有載：迦膩色迦時，“河西蕃維，威威送質(zhì)”。似乎安帝元初中，迦膩色迦已經(jīng)在位。

今案：既然截止于公元125年《後漢書·西域傳》的資料不載閻膏珍之死，亦未載迦膩色迦事蹟，說明閻膏珍去位和迦膩色迦即位在公元125年之後。又，貴霜人和大月氏人同出一源，“月氏”和“貴霜”客觀上是同名異譯，故授予波調(diào)的“大月氏王”與“大貴霜王”無異。無妨認爲(wèi)Vāsudevа即公元229年遣使曹魏明帝之大月氏王波調(diào)。如前所述，Vāsudevа於所謂迦膩色迦紀元第64/67—98年（公元207/210—241年或公元195/198—229年）間在位，其人與曹魏明帝（公元227—239年）無疑同時代。既然在《魏略·西戎傳》描述的時代，吐火羅斯坦、喀布爾河流域、印度河流域均役屬貴霜帝國，其時貴霜王應(yīng)該是Vāsudevа一世，而不是可能存在的Vāsudevа二世。至於《大唐西域記》所載迦膩色迦之質(zhì)子並非疏勒之臣磐，有關(guān)記載無助於判定迦膩色迦之年代。［22］

四、亞美尼亞史料

據(jù)Moses Khoren的《亞美尼亞史》（II, 72）記載，有貴霜統(tǒng)治者Vehsadjan曾響應(yīng)亞美尼亞王Khosrov號召，一起反抗Artashir。［23］

今案：Vehsadjan可與Vāsudevа勘同，而Artashir無疑即薩珊王 Ardashir一世。［24］Vāsudevа既於所謂迦膩色迦紀元 64/67—98年（所謂超日紀元第264/267—298年、所謂Eucratides紀元第364/367—398年）在位，當(dāng)與Ardashīr一世（224—240年在位）同時代。

五、波斯、阿拉伯史料

貴霜似乎最先失去對Bactria周圍地區(qū)的控制，一般認爲(wèi)這是薩珊進攻的結(jié)果。這一事件可能發(fā)生在薩珊王朝的創(chuàng)始人Ardashīr一世的治期。蓋據(jù)Al-abarī的記載：

也可能發(fā)生在沙普爾（Shāрūr）一世（公元240—270年）時期。蓋沙普爾一世的Naqsh-i Rustam銘文聲稱，包括“直抵Peshawar的貴霜王國（Kushanshahr）”在內(nèi)的地區(qū)業(yè)已臣服，成爲(wèi)薩珊人的附庸。［26］換言之，薩珊波斯對貴霜領(lǐng)土的進攻和佔領(lǐng)可能發(fā)生在公元224—270年間。

今案：波斯、阿拉伯史料與以上推定的迦膩色迦的即位年代以及迦膩色迦及其繼承者的次序並無矛盾。

1. Ardashīr一世可能進攻貴霜的年代（公元 233—238 年）［27］正落在曹魏明帝的治期（公元227—239年），而稍晚於波調(diào)朝魏的年代（229年），則可知與Ardashīr一世發(fā)生關(guān)係的貴霜統(tǒng)治者有可能是波調(diào)。

2.既然波調(diào)可以和Vāsudevа一世（已知其銘文最遲的年代是所謂迦膩色迦紀元第98年，亦即所謂超日紀元第298年或所謂Eucratides紀元第398年）勘同，如果其末年正是所謂迦膩色迦紀元第98年，按所謂超日紀元計算，已是公元241年，其時Ardashīr一世已經(jīng)去位。因此，如果Vāsudevа一世去位是由於受到薩珊打擊，則必定在沙普爾一世治期。貝格拉姆III出土的8枚Vāsudevа的劣質(zhì)銅幣或者與沙普爾一世的打擊有關(guān)。而如果按所謂Eucratides紀元計算，時值公元229年，則貝格拉姆III被毀於Ardashīr一世亦未可知。

3. Ardashīr一世和沙普爾一世的進攻可能重創(chuàng)貴霜，使之臣服，卻未必結(jié)束貴霜的統(tǒng)治。

六、印度史料

塞種紀元第72年的Junāgаdh銘文上表明西印度“大州長”（mаhākаtrаpа）Rudrаdāmаn 在 公 元 150 年 左 右 佔 領(lǐng) 了 信 德、Sauvira 及 Mālаvа。而所謂迦膩色迦紀元第 11 年的 Sui Vihār銘文表明這一帶當(dāng)時在貴霜治下。迦膩色迦即位的年代因此被提前［28］，或因此被推遲。［29］

今案：《後漢書·西域傳》稱閻膏珍征服印度後，“置將一人監(jiān)領(lǐng)之”。“監(jiān)領(lǐng)”應(yīng)該是貴霜人統(tǒng)治中亞和印度廣大征服地區(qū)的主要手段。置“將”，可能是利用土著，亦即扶植傀儡。［30］而所謂“大州長”，畢竟不是最高統(tǒng)治者的尊號，也許就是《後漢書·西域傳》所謂“將”。完全有理由認爲(wèi)迦膩色迦採用其父閻膏珍一樣的統(tǒng)治方式。具體而言，作爲(wèi)貴霜王朝的“大州長”，Rudrаdāmаn承認貴霜的宗主權(quán)，但有較大的自治權(quán)，可以採用自己的紀元。換言之，所謂迦膩色迦紀元第11年（公元154年或142年）的Sui Vihār銘文和塞種紀元第72年（公元150年）的Junāgаdh銘文並不存在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

七、羅馬方面的證據(jù)

錢幣學(xué)的研究表明，貴霜錢幣可能拷貝自羅馬錢幣：閻膏珍摹倣了Trajan，迦膩色迦摹倣了Hadrian（公元117—138年），則摹倣了Antonius Pius，諸如此類。［31］

今案：這種類型對比帶有很大的不確定性［32］， 同一位錢幣學(xué)家，以相同的錢幣作依據(jù)，也會得出不同的結(jié)論。［33］總之，很難將錢幣類型作爲(wèi)迦膩色迦年代之絕對證據(jù)。可以指出的僅僅是，以上推定的迦膩色迦即位年代，無妨其錢幣之原型取自Hadrian。

以上考察表明，各種資料與推定迦膩色迦年代最基礎(chǔ)的銘文資料並無抵牾之處。但是，無論任何一種資料或其綜合，均無從據(jù)以確定迦膩色迦即位於哪一年。

最後，將貴霜王朝迦膩色迦以下諸王銘文之年代列表如下：

theso-called Kaniska era Kushan kings the so-called Vikrama era the so-called Eucratides era the Christian Era in the socalled Vikrama era in the so-called Eucratides era Kanis.ka 28—62 228—262 328—362 170—204 158—192 Vāsudeva 64/67—98 264/267—298 364/367—398 206/209—240 194/197—228 Huvis.ka I 1—23 201—223 301—323 143—165 131—153 Huvis.ka 120—128 320—328 420—428 262—270 250—258 Kanis.ka II 104 304 404 246 234 Vasis.ka II 131—141 331—341 431—441 273—283 261—271

[1] 本文所引貴霜銘文均依據(jù)S. Shrava, The Dated Kushāa Inscriptions, Pranava Prakashan, New Delhi: 1993。該書對諸銘文的原始出處均有交代，茲不一一。

[2] *表示銘文文字爲(wèi)佉盧文，其餘則爲(wèi)婆羅謎文。括號中數(shù)字諸銘文在注1所引S.Shrava書中的編號。此外，據(jù)S. Shrava書，尚有有王名無紀年數(shù)者8篇（No. 3,4, 5, 7, 8, 9, 169*, 188*），無王名亦無紀年數(shù)者1篇（No. 6）。

[3] 參看余太山《新發(fā)現(xiàn)的臘跋闥柯銘文和〈後漢書·西域傳〉有關(guān)閻膏珍的記載》，《新疆文物》2003年第3·4輯，第43-47頁。

[4] 據(jù)注1所引S. Shrava書。此外，尚有有王名無紀年數(shù)者1篇（No. 186*）。

[5] 注1所引S. Shrava書, p. 53。

[6] *表示銘文文字爲(wèi)佉盧文或巴克特里亞文，其餘則爲(wèi)婆羅謎文。此外尚有有王名無紀年數(shù)者3篇（No. 66, 67, 195*），無王名亦無紀年數(shù)者5篇（No. 103, 104,105, 106, 107）。

[7] 此外，據(jù)注1所引S. Shrava書，尚有有王名無紀年數(shù)者1篇（No. 158）。

[8] 注1所引S. Shrava書, p. 126。

[9] 據(jù)注1所引S. Shrava書， pp. 148-151。

[10] 參看余太山《貴霜王朝的創(chuàng)始人——丘就卻》，《歐亞學(xué)刊》第10輯，中華書局2012年版，第51-68頁；余太山《關(guān)於“閻膏珍”》，《絲瓷之路——古代中外關(guān)係史研究》III，商務(wù)印書館2012年版，第3-31頁。

[11] J. Harmatta,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 in the Kushan Empire." In History of Civilizations of Central Asia, Vol. II. UNESCO, 1994, pp. 417-440.

[12] J. E. Van Lohuizen-de Leeuw, The "Scythian" Period, Leiden: E. J. Brill: 1949, pp.232-262. 另說Vāsudeva之後的貴霜王開創(chuàng)了另一個紀元，見J. M. Rosen fi eld,"The Mathura School of Sculpture; Two Contributions to the Study of Kushan Chronology." In A. L. Basham, ed., Papers on the Date of Kanika, Leiden: 1968,pp. 259-277.今案：後說並無確證。

[13] J. Harmatta,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 in the Kushan Empire." In History of Civilizations of Central Asia, Vol. II. UNESCO, 1994, pp. 417-440.

[14] 亦有人認爲(wèi)在今巴基斯坦、和闐、喀什出土的若干Kanika錢幣可歸屬Kanika二 世。 見 S. Shrava, The Kushāa Numismatics, Pranava Prakashan, New Delhi:1985, pp. 123, 224。

[15] 注1所引S. Shrava書，p. 126。

[16] 注1所引S. Shrava書，pp. 223-224。

[17] 注1所引S. Shrava書，pp. 225-229。

[18] 注1所引S. Shrava書，pp. 229-232。

[19] 注1所引S. Shrava書，p. 225。

[20] J. Allan, Cambridge Shorter History of India, Cambridge, 1934, p. 76.

[21] R. Ghirshman, Bégram, recherches archéologiques et historiques sur les Kouchans.Le Caire, Imperimerie d L'Institut fran?ais d'Archéologie Orientale, 1946, pp.105-108.

[22] 說見余太山《兩漢魏晉南北朝正史西域傳研究》，中華書局1993年版，第491-493頁。A. K. Narain, "Indo-Europeans in Inner Asia." In D. Sinor, ed.,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Early Inner Asia, Cambridge: 1990, pp. 151-176, esp. 164-165, 將兩者勘同，且據(jù)以推斷迦膩色迦年代，似未安。

[23] Moses Khorenats'i History of the Armenians, Translation and Commentary on the Literary Sources by Robert W. Thomson,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Cambridge,Massachusetts, London: 1978, pp. 218-219.

[24] 注21所引R. Ghirshman書，p. 155.

[25] C. E. Bosworth, tr., The History of al-T.abarī, Vol. 5: The Sasians, the Byzantines,the Lakhmids, and Yemen (Abu Ja'far Muhammad bin Jarir al Tabari), New York: 1999, pp. 14-16.

[26] R. N. Frye, The History of Ancient Iran, München: 1984, pp. 371-373, esp. 371.

[27] J. Harmatt, "Minor Bactrian Inscription." Acta Antiqua Academiae Scientiarum Hungaricae 13 (1965), pp. 149-205.

[28] F. Kielhorn, "Junagadh Rock-Inscription of Rudradaman." Epigraphia India 8(1905-06), pp. 36-49.

[29] B. N. Puri, India under the Kushāas, Bombay, 1965, pp. 38-39.

[30] 貴霜採用這樣的統(tǒng)治方式可以說是必然的，遊牧部族佔領(lǐng)農(nóng)耕區(qū)以後大抵採用這樣的方式，嚈噠統(tǒng)治中亞的情況可以參證。參見余太山《嚈噠史研究》，齊魯書社1986年版，第129-142頁。

[31] R. G?bl, "Roman Patterns for Kushāna Coins." Journal of the Numismatic Society of India 22 (1960), 75-95; R. G?bl, "Numismatic Evidence Relating to the Date of Kanika." In A. L. Basham, ed., Papers on the Date of Kanika. Leiden: 1968, pp.103-113.

[32] D. W. MacDowall, "Numismatic Evidence for the Date of Kaniska." In A. L.Basham, ed., Papers on the Date of Kaniska. Leiden: 1968, pp. 134-149. D. W.MacDowall, "Numismatic Evidence for the Date of Kanis.ka." Afghanistan Quarterly 24 (1971-72), No. 1, 133-149.

[33] R. G?bl後來改持“公元232年”說，因爲(wèi)他發(fā)現(xiàn)在木鹿鑄造的薩珊沙普爾二世的金幣與貴霜—薩珊系列之初鑄造的Hormizd一世貴霜—薩珊錢幣之間存在著聯(lián)繫，見R. G?bl, System and Chronology of the Coinage of the Kushan Empire, A English Language Companion to the Original German Work, by Warren A. Schwartz,1984, pp. 52, 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