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立杰
夜讀胡洪俠《書情書色》,有一則說陳望道翻譯的《共產(chǎn)黨宣言》,1920年的初版本竟然將書名印錯了,印成“共黨產(chǎn)宣言”。據(jù)說此版本存世量不過三四冊而已,這個印錯的書名大概也成為其版本價值的重要因素之一。
印書出錯,本來就很難絕對避免,因此應(yīng)該說是情有可原的。雕版時代,書籍“付之梨棗”,靠的是“手民”刻鏤,魯魚亥豕,在所難免。鉛活字時代,又靠的是工人排字,倒(躺倒)字倒(顛倒)字亦常見。現(xiàn)如今大家都用電腦排版,如果用拼音輸入法,將“方式”誤為“房事”,恐怕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不管怎么說,把書中的字印錯了,對于作者和讀者,總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忘記是在哪一本書中讀到,知堂老人曾經(jīng)談過此事,大意是說,印書出錯,如果一望可知,即錯得明顯離譜,讀者容易明白是錯了,那也就沒什么要緊,最要不得的是“錯得有道理”。也就是說,用了錯字以后,字面還通順,但意思卻變了,這就難免要貽誤讀者了。
前一段讀過一本名為《家在云之南》的書,是本好書,作者是熊景明女士。其中談到下鄉(xiāng)插隊時,曾向某位擔(dān)任學(xué)校圖書館管理員的同學(xué)借書,在這里作者用了個典故,原文是:“我們的書常被竊,各方面的人都從不同角度發(fā)掘,我掌‘北門之營,自然成為常竊者?!逼渲械摹盃I”應(yīng)為“管”之誤,典故出自《左轉(zhuǎn)》僖公三十二年:“杞子自鄭使告于秦曰:鄭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若潛師以來,國可得也?!薄肮堋?,就是門鑰匙,代指掌管北門這一職務(wù)。上文的作者用了引號,顯然是引用此典,應(yīng)當(dāng)是不會寫錯的,一定是排印錯了。也難怪,“管”和“營”原本長得有點兒像,正像將“賦”錯認(rèn)為“賊”,誰讓這個“賦”生得有些“賊”頭“賊”臉!
錯“管”為“營”,通不通呢?當(dāng)然是不通了,但如果不知道這個典故,僅從字面上去理解,“掌管北門的大營”,是不是也有些“錯得有道理”呢?
順便申明,“北門之管”也許算不上熟典,見此一字之誤也絕不表明本人“熟讀春秋”。偏巧這一篇《蹇叔哭師》是收入《古文觀止》的,吳氏叔侄還在“管”字之下作了個注:管,鎖鑰也。(作者單位:人民銀行內(nèi)審司)